《魔法世界》月*见

18、第一章 月夜的重逢

　　局势一时的僵持，终究还是雷因自己打破了——
　　“你是附近村镇的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吗？”不理会其他人，只是用思索的目光仔细观察着似乎在发呆的洛克，雷因的语气中第一次流露了疑惑。
　　他也不知是因齐洛兰斯对洛克的另眼相待，还是洛克望着魔法阵那略显古怪的眼神，或是自己心中无法形容的某种感觉——那家伙，为什么不怕齐洛兰斯？他似乎也不在乎、畏惧魔王，在想些什么呢？
　　此时，直射的圆月之光使魔法阵逐渐复活般，发出虽淡却由弱转强的银光。
　　于是，年轻的白骑士们只剩下了一脸的难以相信。
　　无法相信，年轻的魔法师能凭一己之力发动需数名高位魔法师才能发动的魔法阵，因失去先机，大都显得不知所措的发起呆来。
　　就连见多识广的巴塞安也不例外，呆楞之余也是一脸无法置信——这种失传的古老阵势，可能那么容易补全、发动吗？
　　“我只是……奇怪，你凭什么确定……这魔法阵能召唤魔王……”洛克到并不为所动，只是吞吞吐吐，不知当说不当说，“据我所知，这个一主九辅的古魔法阵因为太过古老的缘故……几乎无人能把它补全，更不知应按何种顺序排列，让它发挥何种作用……况且，你似乎只补全了这个山顶表层的，辅助用的——”他的话终于被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雷因打断了。
　　“怎么可能？”以询问的眼神望向齐洛兰斯，雷因难以置信自己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十年来，自己一直在仔细、认真的，一字一句地专研着《智慧之书》，自己怎么可能误解那些内容？是自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还是自己有些骄傲了？
　　未将地下遗迹放在眼里，仅为了找软禁公主的地方才不耐烦逛了小部分地方，别说其它魔法阵没去找，心存轻视的自己，即使看见了一两个……也可能不以为然得漏过去了……
　　“不完整的魔法阵……我居然犯了这种错误？”雷因心中百味交加，半天做不了声，“莫非这是那些老家伙一点都不担心……魔王被我召唤出的原因？”
　　“难怪，我说怎么透出的气息少了些什么，将我双眼浸红的狂暴、混乱的魔力、死气，居然一丝都没有。”火红的双眼透出一种邪戾之色，齐洛兰斯冷笑起来，露出了令人熟悉的，传闻中平常那疯狂兼冷漠的神态，“不过，我本来也不认为召唤的会是魔王，迷惘、至高无上……这些可和他搭不上边的。呵，真可惜！我本来认为，你既然坚持要召唤魔王，换这个简单点的召唤对象，要真能成功也挺好！至少，解除契约，我也一样能得到解脱，可惜了！”
　　奇洛兰斯仍是笑着，但现在，给在场者更多的却是一种充满绝望的沧桑之感。
　　“那么说，他召唤不出来了！”茱莉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丝毫不在意雷因的懊恼及那么一丝少见的愤怒。
　　但似乎存心不让人心安，洛克摇了摇头。
　　“爷爷说过，古代的魔法阵像是失去主人、荒芜、腐朽、破旧的房子，也像没带锁，很容易被打开的门。我们不知道它们的过去，也不会知道这些看似破破烂烂的门里面有什么，究竟有无危险，更不清楚对何方有利，对何方有害……”
　　说到底一半，他突然停口了，而顺着他的视线，所有的人都望向了中间那被忽略了，本来空无一物的魔法阵。
　　缓缓穿出地面，垂直悬立于魔法阵中心的初始之权杖，各处都散发着宁静祥和的银白色光芒——不论是由不知名的白色藤木缠绕而成的杖身，还是杖首那近似透明的圆球。
　　而令人屏住呼吸的场景是：一个一身黑衣，胸挂一串似含魔力、散发黑光的黑色晶石，比雷因还长一半的及腰黑发随风飘荡着的身影，正于权杖光芒笼罩所在的阵中心处缓缓浮现……
　　立刻，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
　　一直以来，魔族或其盟友外，其他种族几乎再未见过初代以后的魔王。
　　或许，也可以说，见过魔王真面目的人，或是死了，或与奇洛兰斯一样投诚，或就此失踪、归隐——总之，是绝口不提往事。
　　由此，除了以往的种种传说，大多数人也并不确切知道魔王的恐怖。毕竟，即使是被追称为英雄的各族精英、高手，其实也没几个有和历代魔王直接交锋过。
　　八十年前，葛瑞德伪王将魔界之门打开，但除了他和齐洛兰斯，似乎也没人见过魔王的真面目……
　　然而，长久以来的传说及各种流言蛮语，使即便最开明的人也对魔王这一词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惧意。人类似乎普遍认为，魔王是一切的灾难与罪恶的源泉，是他诱使人类犯罪，是他以带毒的甜蜜引诱人类堕落。
　　“召唤魔王吧，他能实现你一切的愿望！” 这是自称侍奉魔王的黑魔法师的常话。
　　但是，很少有人反思过，为什么人类始终和魔王脱不了关系……即使据说封闭了魔界之门、封印了魔王的七英雄，也只有少数在战后稍稍考虑过：真的是魔王要毁灭人类吗？不是盲目的人类，自己即将毁灭自己——再托以魔王之名？
　　魔王的存在远远长过人类的历史。据说，即使是被称为人类之祖、最伟大的英雄、圣王的洛加西，在各族的协助下阻止初代魔王灭亡人类的企图时，也是无比艰难的。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和惨痛的牺牲，甚至极有可能圣明之神也由此陷入沉睡，这才使无法被彻底消灭的魔王进入长久的睡眠……
　　而这之后世界性的灾难，某些阴谋惨剧后面，却始终摆脱不了所谓魔王的影子。
　　因而，所有的眼睛现在都在观注着浮现的黑影——那有可能是魔王吗？
　　魔王与洛加西、奇利安……遥远的，神话般的传说过去，渡过漫长岁月，现在怎样呢？
　　***
　　有一丝兴奋，惧意及淡淡期盼。这似乎是没经过八十年前与魔族战争的那个混乱年代的新生儿们的感受。
　　不过，到最后，众人大都因自己的紧张而不禁失笑了。
　　眼前，只是一名年龄和雷因、狄罗、洛克、茱莉等都差不多的青年，既无翅膀，也无双角，连魔族特征的红色双眼都没有。唯一和同龄人不同的是，他那慵懒似未睡醒的模样，显得没什么朝气。
　　此时，魔法阵似已消失。但没人知道究竟召唤了什么。那个人模人样的青年，凭什么能在不完整的、危险的古阵中安然无恙生存下来？
　　***
　　“奇怪……”打量了一下四周，青年毫不惊慌地轻声嘀咕，“怎么到这里了？只有这一点人，看来我的出场太寒碜了！”
　　优雅又倍显慵懒地打了打呵欠，青年又伸了个懒腰，这才将巡视的目光停在了雷因身上，黑眼睛显出了玩味的笑意——在众人之中，唯一身穿魔法袍的雷因原本就很突出，何况，此时的他正一脸不悦地紧盯着青年。
　　一片异样的沉默中，两者毫无顾及地对视起来，令巴塞安都有些担心召唤者与被召唤者之间，是不是有特殊的联系和关系了。
　　此时，只有雷因自己清楚，他无法收回自己的视线，处于相当被动的位置——青年那双带着笑意，毫不咄咄逼人的深邃黑眸，却令自己有一种似被看穿的感觉，下意识地将袍下的两手交迭起来，放在胸前，却仍无法形成有效的防御，减弱因被看透产生的畏缩。
　　“难道，他能感到‘禁锢之术’的存在？”见此情形，巴塞安不由留上了心，“……雷因莫非将《智慧之书》带在了身上？”他不禁有些紧张了，担心来历不明的青年实力恐怖、居心叵测。
　　片刻，感觉到雷因加剧的窘迫和渐渐上升的怒气，青年似乎发现了更重要的事：当原本一脸凝重的齐洛兰斯，发出一种特别的笑声时，他立刻便将视线投向了齐洛兰斯。仔细看看齐洛兰斯的模样，特别是那双眼睛后，青年眼中某种怪异之色立时消失了。两者都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毫无顾忌的，迅速用眼神交流起某些不为外人道的讯息来。
　　明眼人都能发现两人之间似有某种关系。因而，原本放下的心中，不安的感觉再度逐渐增大了。
　　依附了魔族，投靠了魔王，不老不死的齐洛兰斯……他所认识的，会是怎么的角色？可能简单吗？
　　而居然认识齐洛兰斯，毫不畏惧，似有默契的青年——那些反应，不是听说或久仰奇洛兰斯的“大名”——可能是普通人吗？这样的家伙，又有几个？
　　究竟他是什么呢？
　　***
　　“你，是什么人？”巴塞安警惕地关注着青年的一举一动，终于发话了。他的视线始终在青年与奇洛兰斯之间巡视，似乎想找出什么线索。
　　“阁下原本想召唤什么呢？”青年仍在笑，神态自若。但巴塞安直觉地感到他的不平凡，丝毫不敢放松、轻视。
　　“以阁下的目光，应该知道这里并非普通的场所。”
　　“是吗？不也就是个小山头，有什么不普通的？”但青年不愿先松口，他毫不畏惧地直视巴塞安，笑容可掬的样子似乎是标志。
　　眼看要僵持下去了，再度深深地打量了青年，又观察了一番四周苍郁的森林后，有些忍不住的洛克打破了沉默。
　　“他应该不是你们以为的魔王，大叔。”洛克的眼睛明亮中带着浓浓的好奇，“我从小就在这儿玩，还是第一次感到：大自然正因为人的到来而欢欣鼓舞……不是往常那种平静沉稳，却隐含几许悲愤及无奈的气息。”
　　他的话引来一大片不信或怪异的目光。但——
　　“洛，喏，还是你……更有趣些……”不知是的确对洛克的话感兴趣，或是对他本人更感兴趣，青年的笑使他英俊的脸庞更添几许亲和力及莫名魅力，他也就在此暧昧不明之时轻松走向了洛克。
　　尽管骑士大都已认为他并非魔物，不过茱莉公主的存在和他们本能的警戒性，使他们对陌生人地逼近毫不敢放松，虽然青年的目标明显是洛克。
　　“你可真会惹麻烦！”就在狄罗向洛克抱怨的同时，巴塞安已闪到一直沉默却仔细观察一切的公主身前，抢先礼貌地发话了。“请止步！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是否……是因小儿鲁莽开启古阵之行而被牵连……”巴塞安眼观四路，边紧盯青年，边关注着雷因及奇洛兰斯。
　　而雷因毫不留情的一声冷哼，使巴塞安不由倍觉尴尬。看到青年笑意加深的举动，他也只能苦笑地摇了摇头。
　　察觉到巴塞安的态度已略有软化，青年也不再坚持不透口风了。
　　回头再次扫视了一眼仍一脸不甘的雷因，和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奇洛兰斯，认真、仔细打量着洛克的青年，挑了挑眉，笑意更加深了几分，终究停了下来，站定。
　　我终于来了，终于能真实地站到你的面前了，洛克！不过，那时幼小的你，之后，被白伦恩封锁了部分关于魔晶使用的记忆的你，究竟还能记得我吗？至少这一时半会儿，你是认不出我了。
　　摸了摸胸口处，被制成了吊坠的狼利的獠牙，维恩的好奇和疑惑，丝毫没有减弱他的笑容。
　　不知道白伦恩到底封锁了你那一部分的记忆，狼利的另一颗獠牙，究竟还在你手上吗？你究竟又能记得多少了呢？但是，还是很令人期待啊，说出刚才的那些话，你还是那么敏锐，贴近自然……再次相逢，却不再单纯、天真，各有目的，甚至可能各有信念的我们，还能成为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