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北斗邪

13、13.

　　13.

　　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连脚下的路也刺骨冰寒。或许脚已经麻木了，低头看看，噢，原来没穿鞋，所以才这么冷吗？抬起头继续前行，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所以只好继续走下去，一直走，直到到达什么地方或者见到什么人。

　　一片冰原。

　　走了很久，依旧是冰雪世界，雪白，浅蓝，没有云，也没有土地，更没有生命体。

　　“是你在呼唤吗，人类。”回头，一位老者安静地站在我背后——现在站在我面前，双眼紧闭，长发垂地。

　　“不是。”转回身继续前进。

　　“是你在呼唤我吗。”背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不是我。”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没有呼唤你。”没有回头，这个时候不需要回头，我的心里一片荒芜。

　　“可是你的心在呼唤。”

　　“塞巴斯蒂安米卡里斯，那才是我希望得到回应的人。”

　　“你只是呼唤着‘恶魔’这个字眼，所以我来了。”

　　“你也是恶魔吗？”回头，这个人和赛巴斯一样？那么，也许，他知道赛巴斯在哪里。

　　“不，吾之名为恶魔。”老者变为青年，衣冠楚楚玉树临风，但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吗。”不再停留，这里不是我该停下的地方。

　　“你就这样离开吗？”青年变为少年，站在不远的前方，一身黑衣，寒风咧咧，扯起他的衣袍，天色似乎变暗，更加看不清少年的模样了。

　　“是。”淡淡回应那个人，在经过少年的时候，少年变为少女，面目完全模糊。我没有兴趣探究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多变，又问什么离得越近越是看起来面目模糊，我只知道，如果不是赛巴斯，那么任何人都无法获得我的注意力。

　　“既然那么想找到那个人，那么，就呼唤我的名字吧，吾名……”

　　“苏醒吧，恶魔！”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天地变色，日升月落，转眼间冰原退却，随之赶来的是绿树森森，整片整片的树林逐渐蔓延，浓荫蔽日，转眼间，成为了森林。这个世界里除了树木外再没有其他生命体，一片死寂。这里没有赛巴斯。骗子……

　　“终于醒过来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尖叫。

　　什么？这里是哪里？茫然睁开眼，只看得见白色，难道又回到冰原了吗？那是……吊灯？一阵忙碌后，医生们终于退开，被扶起来后我大概了解了现状。

　　“终于醒了吗？”迹部站到窗边，面色平静，一直如影随形的忍足倒是不见人影。

　　“这是哪里？”

　　“忍足医院。一个星期前你被发现躺在神奈川海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迹部少年坐到沙发里，冲我点点头。

　　“所以我还活着。”麻木地张嘴，发现面部神经可能坏死，我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在醒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我已经试过了。再试着挪动身体，发现腿部神经也有些不听指挥，看来只有经常使用的上肢还比较灵活。

　　“啊恩，稍安勿躁，医生说你缺氧时间过长，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是吗。”打消回家的念头，躺好，闭眼。心脏缓缓的跳动，若有若无，直觉，再过不久，就永远听不到这种声音了。

　　“那么，你先休息吧。”迹部起身离开，关好门。

　　“谢谢……”或许他听到了或许没听到，如果我听力没出问题的话，关门的动作应该停顿过一秒。

　　耗费四天，完成了恶魔的继承，在终于能自由指挥自己的行动后，我离开了医院。忍足已经在六天前订婚，这就是命运？说不好，有时候很多事情都让人无法回忆。我活下来了，所以我必须继续活着。心脏那里已经没有跳动，经过四天，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人说可以帮我找到赛巴斯，因为我就是赛巴斯，不仅继承了他的血脉还继承了他的责任，所以现在的我有很多事情必须去做。这条路由我继续，虽然我不知道要走多久。

　　“会长！”这么久没去学生会，不知道之前的庆典进行的怎么样了。

　　“哦是小明美啊，身体没事了吗？”山口会长挥挥手打发走其他随行人员，将我带进会长室。“坐吧，刚出院不要太努力啦，保证自己的健康才是头等大事啊。”递过来一杯热水后，山口会长坐进转椅内。

　　“已经完全好了，没有问题的。”有人关心总是好事，我也原意承这个情。“之前十分抱歉，没能参加开幕仪式。”

　　“啊，那个啊，不用在意。不过你没能看到热闹呢，呵呵，我替你感到遗憾。”

　　“发生什么事了吗？”

　　“哈，就是樱兰的某个新进部员，叫做藤冈春绯的那个天然型的，在晚会当天被迫丢掉初吻了，据说当时公关部闹成一团，所以当天晚上很热闹啊。”

　　“是吗，那确实挺遗憾的，没能亲眼见到经典的一幕。”

　　与会长交谈着，神思却不知恍惚到那里去了，总感觉自己和这种和平的环境并不适合，所以在交流的时候也总神游天外。

　　“好了，小明美，两天后就是星奏音乐会的第三场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啊什么？”乱飞的思想突然被扯回来，因为听到了星奏两个字。

　　“淘汰赛啊淘汰赛，你都没听到我说什么吗？一周前的那次淘汰赛我们的成绩并不很突出啊，虽然声势很好，但因为违背了单人参赛的规则所以被扣了很多分，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建议？”山口会长趴到桌子上开始胡乱敲打文件夹，眼神中看得出无所谓和戏谑……难道这一场还要继续折腾各位评委吗？

　　“小白他们有做什么准备吗？”

　　“有啊，但总是选不定曲目，所以一切待定。”

　　……这和没有准备差不多……“那我先去看看小白他们的情况吧。”

　　“也好，你先去吧，我再休息会儿。”明明刚才你就应该和你的部下们一起去工作的，你其实是想偷懒吧，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先走了……对着朝我欢快眨眼睛的会长没什么好说的，于是关上门先离开。

　　还没踏入音乐室就感到了室内颓丧的气势……开门，果然，连同小白在内，所有人都摊在桌子上，一副要死了世界末日了的样子。

　　“部长？哎呀，部长你终于康复了吗太好了赶快想想曲目吧我们都争论好久了还是没决定用哪个……”小白的巴拉巴拉让我有种重回人间的温暖——毕竟我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所以很向往温暖这种感觉，那么，给予自己的意见也是可以的吧？

　　“上一次的基调是激烈，这次可以换一个。”物是人非，但没有悲伤的感觉，因为赛巴斯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既然再不会在比赛后有人等待，那么上一次的音乐会就作为我的收藏深沉记忆之海吧，这一次，是他们的舞台。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可就是决定不了那种风格。”

　　“难道真的要演奏小夜曲？”

　　“不会吧，会长会杀了我们的，他最痛恨的就是小夜曲了，无论是谁的！”

　　“对哦，据说会长小时候怕黑，所以……”

　　“大家……好像跑题了。”

　　怪不得会长说他们进度不大，总这么扯来扯去的，能决定下来才是奇迹。我扭过头搜寻小白，发现小白也一脸哇原来会长小时候是这样子啊的表情还时不时掺和一句。

　　“小白，你鞋带开了。”

　　小白马上低头查看，然后一脸挫败的抬头看过来：“部长，不要讲冷笑话好吧，现在又不是体育课，皮鞋没有鞋带！”小白无奈的表情很让人有种施虐的冲动，看吧，坐他周围的几位大姐都毫不客气的伸出戮山之爪死命揉搓，小白受不得只好连声喊救命，可惜音乐室除了大姐们都是学弟学妹，没人敢在音乐社三姐妹手中英雄救美。

　　“命运怎么样？”没有理会小白发出的求救光线，也尽量不去关注三姐妹偶尔扫过来的诡异眼神，我将注意力集中于可爱的学弟学妹们身上。

　　“命运？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什么特别的，上一次是原创，评委不是扣分了吗，那这次就改编吧，估计分数会好点儿。”

　　“可是前辈，上次扣分是因为我们人太多吧……”

　　“哎呀，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改编的话从根本上来讲还算是古典音乐，所以评委多多少少会手下留情的，反正这次我们也要上去很多人，所以不用担心人数扣分的问题啦！”

　　“改编命运？有难度……”

　　“那就悲怆好了，这个有先例。”

　　一圈人转过头紧盯着我……

　　“看我做什么？”然而，周围的视线更加火热，三姐妹也放过了小白的脸，扯着小白凑了过来。

　　“小明美，记得有次钢琴挑战，你演奏了改编版本的悲怆是吧？”

　　了解了，看来我又在无意中借鉴了上辈子的经验，我应该找个时间好好梳理下记忆，把自己已经泄漏过的东西整理列表，这样不至于出错。

　　“部长，演奏吧！”小白恢复到正常状态后立刻奔到钢琴旁边，掀起帷幕，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好吧。”悲怆就悲怆，其实改编后的已经可以叫做V3了，不过怎样都好，反正自己的音乐中已经没有感情波动，所以最终的改编还要靠他们。一曲V3，聊做探路石。

　　原本自己仅能凭借着这具身体对乐器的熟练度勉强弹奏简易版的V3，但熟悉恶魔血统后，手指的灵活度跃升几个层级，指随心动，令行禁止，不经意间，居然成功奏出完整版本的V3，动作灵活，换指华丽，自己看着都有种炫目的感觉。回头，果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的双手。

　　“呵呵，不小心弹太快了。”下意识地谦让了一句，然后在说完的同时猛然发觉自己居然很自然地使用了赛巴斯曾经的语调和发音，这可真让人惊喜。于是笑地更加灿烂。

　　“从明天开始，做手保健操！”音乐社社长三姐妹一声令下，众人齐齐动身。看来，大家已经决定好参赛曲目了。我笑眯眯地离开音乐室——会长，幸不辱命。

　　“是明美吗？”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是……是你。”作为曾经误会过我的一员我十分愿意给他个白眼，但作为曾经救过我一命（虽然那时候我只是在进行血脉融合，但在普通人看来，确实是他们救了我）的一员，即使出于礼貌我也该与他和平相处。

　　白毛狐狸见我一脸平静，反而有种不知说什么好的感觉，于是挠挠后脑勺，然后欲言又止，转过头思考一下，接着欲言又止，如此往复循环不止。我现在不太喜欢阳光，所以希望与我对话的人都能有话直说。“请问你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回家。学生会在东边，沿着过道一直走就看到了。”白毛狐狸据说是外联部的，估计来附中是想商议有关立海参展的事情吧。我错过了开幕，之后的工作也不需要我全程参与，正处于无官一身轻的状态，所以他肯定不是来找我的。

　　“我，我是来找你的。”

　　“？”因为变成了恶魔所以无法猜测到人类的思维了吗……

　　“看到你没事就好了，那天……呵呵，总之，第一次亲手确定一个人的生命，所以……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个，我只是……”白毛狐狸难得的第一次浪费在我身上了，有点儿可惜。不过，我似乎不生他的气了。无论他们有多少过错，毕竟年轻，我的前任也很年轻，年轻的时候犯点儿错是可以理解的，现在，我理解了，也无所谓了，我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如果总是纠缠于些许小事上，那我的生命一定疲惫不堪。

　　“我没事，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帮我带声话吧，算做你的补偿？”微笑地看向对面的少年，有点儿怔忪有点儿释然。我倒是全无心理负担，看来原谅者永远比被原谅者轻松是事实。

　　“哦可以……”

　　“那么再见了。”与少年告别，也与那些王子们告别，和平的日子里不会再刻意关注他们的消息也不会以他们为重心，今后将是我自己的生活。

　　就在我竭力整顿各方人马准备交接的时候，尹智厚打来电话邀请我去海边度假——作为第四次音乐赛的赛前休整。想了想，发现时间还很充足，而且尹智厚的理由是由于我之前受伤住院导致他没能按照东大附中的安排入住所以现在要求补偿，这没什么好争议的就答应了。

　　不远处金丝草和她的好朋友费劲的拨弄着架子，具俊表照着火不时添些木柴，苏易正和宋宇彬撤远了在遮阳伞下吃冰，至于邀请我来的人，正躺在阴凉处补眠。如果我是正常的客人的话，一定会被他们的待客之道冷死，造成目前局面的原因除了他们不把我当外人（这点完全排除）就只有一种：尹智厚没告诉别人这件事而他本人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本着“客人”的自觉，我主动走到昏睡的某人旁：“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某人微微睁开眼睛后换个姿势继续睡。好吧，我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离开这里然后继续整合产业并忽视之后来自尹智厚的任何言论。站起身，拍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沙子，转身……

　　“你怎么在这里？”金丝草虽然说不上恶意但也绝不是欢迎的声音让我十分排斥，看她眼睛悄悄瞄向尹智厚，就知道这里的三角程度有多深厚了。苏易正和宋宇彬置身事外远离事发区域，具俊表倒是和她同仇敌忾。“你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本少爷可不记得邀请了你！”傲慢的语气，傲慢的神情，傲慢的举止，如果不是因为他有一个足以供他傲慢的背景，事情该有多糟糕。不过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我需要关心的那个人还没有召唤我，但我感觉就在不久的某天。

　　“不好意思，误入，鄙人马上离开。”欠个身，迈步，走不动……低头，尹智厚的某只手正扯着我裙角——我好歹是女生，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智厚，你做什么！”具俊表明显生错气了，金丝草倒是看出来尹智厚的动作不太合适，但被具俊表这么一误导，估计也觉得尹智厚的动作偏重于挽留而不是无礼。

　　倒回去一步，从某人手中扯回裙子：“怎么？”

　　“补偿，留下。”

　　“期限？”

　　“明天。”

　　“也就是说24小时？”

　　尹智厚翻过身没再说话，我当他默认，随便抹了把沙子，坐下。金丝草愕然，具俊表瞪视我一眼后拉着金丝草返回火堆继续烧烤。不过一个小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随着阳光角度的变化遮阳伞不再能为我坐着的地方提供阴凉，看看躺着丝毫不受影响的尹智厚，我决定四处走走。

　　“春绯，这边这边~”

　　不会吧，这么巧？才走了十分钟的路而已，估计是浪声太大，所以F4那边才没听到这边的盛况吧，我看着山崖下方沙滩上玩闹着的众人，感叹了下即使是年轻人也是不尽相同的。身后的F4几近各自为政，眼前的这些似乎团抱一体闹气冲天，是风俗的差异也是教育的差异。

　　“这里怎么可能有螃蟹？”

　　“可是真的有啊~”

　　“……居然真的有……”

　　“为了表达歉意，之前的人们特意送过来的。”凤静夜推推眼镜，边解释边朝着这边扫了一眼。哦对了，凤家的保全系统很有名，这里也应该做过监控，不过并不想在这里和他打招呼，原本商定的就是明天进行股份转移，所以现在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刚想离开，眼角撇到隔壁山崖崖顶隐隐约约人影闪现——这不正是检验自己能力的时候吗？瞬移，出现在隔壁崖顶，不过在看到是几位游玩的美女和不足为惧的小毛贼后失望了，再一转头，发现藤冈春绯正往这里走来，了悟了。这里不就是某个经典剧情的发生地吗？隐身，静待事情发展，完整版的观看了一场关于是否应在遇险时求救的争执，等到太阳和海平面接壤的时候，决定还是先回去尹智厚那边的好。

　　“你有没有看到一条链子？”刚出现在金丝草面前就被金丝草抓住猛烈摇晃。

　　“没见过。”

　　“哦……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正在找它！”金丝草焦虑地留下一句话匆匆跑走，盯着沙滩四处搜索。其实，要想在沙滩上找到一条链子，我有千百种方法，但恋人之间最重要的信任已经被她忽视，那么我做什么和不做什么区别不大，更何况，她会怎样与我无关。突然，一道猛烈的视线从背后传来，是尹智厚。

　　“你不帮她找吗？”他这么问，看向金丝草。

　　“你不帮她找吗？”我也这么问，看向阴影处躲起来的具俊表。

　　听到我的话，尹智厚低了下头，然后走向金丝草。“你可以走了。”

　　真好，比起观赏三角恋我更喜欢自己呆着，所以感谢你尹智厚，希望你今后的日子能够幸福。不过，恶魔的祝福也能成真吗？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无论是不远处逐渐重合的两个人影还是阴影处背身离开的年轻少爷，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所以不要再抱怨命运了，命运也很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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