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归来》废材懒鬼疯人院

2、少年冼墨

　　花九苓的职业出身决定了她对自己的直觉判断异常灵敏并且自信。

　　她坚信那一瞬间茶杯是穿透了唐绾的身体，摔成了歪瓜裂枣，虽然这三年她困在这穷得叮当响的衙门无法尽情施展大好身手，但也不至于堕落到耳聩眼花。可是道士在旁时，她一碰唐绾的身体又立马有了触感，花九苓在目瞪口呆之余不得不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找到唐绾的破绽并——驱鬼。

　　怕吗？

　　当然--不怕。

　　当她也被唐绾弄成鬼的时候就不怕了……可是现在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

　　周围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唐绾的异样，任她急得上窜下跳逢人便说唐绾是鬼也没有一人把她的话当真。以至于街头巷尾的八卦谈资又多了一个：镇衙门里的小花姑娘因为要和镇上第一美男成亲而高兴到得了臆症，前任县官唐青天居然连这样的女人都要，真是百年少见的痴情种。

　　只有花九苓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一脸忿恨地看着他在人前春风得意。而转过身到了晚上，面对屡次不请自来并以非正常方式进门的唐绾花九苓只能是欲哭无泪。饶是她一身是胆，也经不起这样吓。

　　“让你装！让你得意！鬼才要和你成亲！”这回她一定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下现形，到底是谁有臆病？！花九苓心里那个恨啊，把灶台敲得乒乓响。

　　“你在做什么？”身后传来清清浅浅的声音，唐绾一脸好奇地站在一旁看着满头大汗的花九苓。

　　花九苓一个激灵，转身下意识就把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风过无痕，一切快的好象静止了一般。

　　“啊啾！”唐绾的身后——全身披红挂白的县老爷汤淌，而目标唐绾则早已不动声色闪到一丈远，优雅地掏出一把折扇轻摇，嘴角噙笑看着手足无措一脸错愕的花九苓。

　　汤淌就是想尾随进来看看有没有好东西被他俩藏着掖着，没想到全身怪味刺鼻不说，头上青烟隐隐绰绰，现下傻愣住，没有动弹半分。

　　“我、我不是……你……”花九苓满脸通红恨不得遁逃。

　　“啧啧啧，让我猜猜这都是些什么。”唐绾似乎来了兴致，围着汤淌上下打量，“有大蒜、黑狗血、朱砂、鸡血，还有……”闻的不真切，唐绾上前一步，皱眉捻在手上细细分辨，片刻，哑然笑道：“居然还有糯米。”

　　花九苓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全身顿时汗透。眼皮底下发生的这一幕，生生刺激到她。花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猛料，居然换来的是某人气定神闲，还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他不是鬼吗？！他不是鬼吗？！花九苓神情呆滞，只定定地瞪着唐绾那只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的手，并且在她眼前有不断放大的趋势。

　　“啊——！”是汤淌。

　　“啊！啊！”是花九苓。

　　和唐绾成亲的日子越发临近了，小花姑娘的臆病也越发严重了。至那日后，坊间又流传了这样一个版本。

　　花九苓这下彻底死心了，不再挣扎。

　　“你回来了。”耳边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

　　花九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进门后一声不吭一屁股坐到床上。

　　唐绾在花九苓房内整整两个时辰，才等到摸黑从外面磨磨蹭蹭回来的花九苓，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却一点不恼，仍旧好脾气地淡笑。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唐绾的语速并不快，有意无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花九苓，此刻她正拿一个背影对着他。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成亲的事……”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枕头就飞了过来，紧接着梳子、粉盒等物什通通长了翅膀扑向他。

　　“唐绾我忍你很久了！！你还来真的了你！你是人是鬼我管不着，可是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花九苓跳着站了起来，冲唐绾怒喝：“你到底想干嘛？！”

　　等花九苓气息稍稍平稳，唐绾才慢条斯理的起身绕过脚下的一堆杂物走到她面前，站定。深邃的眸子凝望着花九苓。良久，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姑娘没兴趣知道！”花九苓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此刻耳朵竖得老长。被唐绾这么一问，多日的疑惑一股脑儿冒了出来，其实也不是一点儿都不好奇的。

　　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唐绾的身影也变得明明灭灭，不甚真实。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只是声音透着一丝无奈：“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会这样。所以，只有你能帮我。”

　　沉默，长久的沉默。

　　“拿来。”花九苓只手摊在唐绾面前，一反先前被人压在身下的态度，颇有些趾高气扬，下巴冲唐绾扬了扬，“把卖身契还给我，我就答应帮你。”

　　唐绾对她的要胁视而不见，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低声说了一句话，花九苓立马败下阵来。

　　这人要是在另一个人手里栽了一次跟头，那可以解释为意外，但如果回回都栽在这个人手里，那只能说明这两人是克与被克的关系。

　　花九苓觉得她和唐绾的关系就是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你都得听我的安排。”唐绾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依旧用他温润的噪音配上一幅翩然的模样，却让花九苓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唐绾的房内。

　　他静静坐在圆椅上，脸上早已敛去方才淡然从容的笑意，周围的空气有些凝重。

　　唐绾要带花九苓走，是有他的道理的。花九苓虽然只有一身三脚猫功夫，可是轻功及顺手牵羊的本领却数一数二，若是让她随自己走一趟，到时自然会派上用场。

　　他默默注视着镜中人的影像，有些模糊，比起三个月之前，仿佛又淡了一点。他苦笑了一下，这具身体，如若还能称之为“身体”的话……

　　希望能来得及。

　　花九苓一大早就被唐绾拎了起来——今日镇上有庙会。

　　这段日子以来，她渐渐发觉，只要哪里有热闹唐绾就爱往哪凑。

　　“挤死你！”花九苓一脸不甘跟在他身后。

　　唐绾却不以为意，脸上是一幅很享受的表情：“人气真足啊。”唇间发出一声喟叹。

　　彼时人声鼎沸，花九苓没有听到，她的注意力正在一只骨节分明、指骨修长的手上。那只手现在正以极快的速度探向前方不远处青衫男子的腰间。

　　花九苓正饶有兴味看戏，可是下一幕就让她惊叫了出来：“唐绾！”切不要以为花九苓是良心发现，要帮唐绾捉偷儿，让她惊诧的是刚才那个人，他的手隔空取物般，唐绾的荷包被他窃走的同时他的手也穿过了唐绾的腰侧！

　　与此同时，唐绾也发现了异样，但是那偷儿的身法也是了得，一个空当间就已混迹于人群之中。

　　依稀间，唐绾看到偷儿回头一瞥。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花九苓急欲奔去，却被唐绾伸手拦下。

　　“不必了，回去吧。”唐绾的目光看着前方若有所思，淡淡道。

　　花九苓闻言，劈头盖脸道：“凭什么他偷你的时候你就放过他？！当年你对我可没这么大方！”言毕，急怒交加中的花九苓一把甩开他径自追去。

　　不过片刻，小弄前方那身泛白的蓝色衣衫渐现。花九苓心中得意，借力踢出一颗小石子打中那人的腿部。一个踉跄的功夫，她已经来到他的身前。

　　当他捂住被她打中的那只脚狼狈跌坐在地上的时候，花九苓趁机从他身上摘下赃物。

　　那人倒也不再争抢，自顾拍拍衣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让花九苓有点吃惊的是，偷儿是个少年，虽然个头比她高，但稚气未脱，正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真可惜，长的眉清目秀奈何做贼。”这是花九苓第一眼见到冼墨的想法，彼时她忘了自己是干哪一行的。

　　花九苓生怕他又跑了，紧接着右手就擒住他的手腕，左手掂了掂荷包，“人赃俱获，跟我见官！”八个字说的是字字铿锵，正气凛然。难怪唐绾以前总喜欢微服在街上溜达，捉小偷的感觉果然比较爽。

　　“反正里面没多少银子，就当做件好事，送给这孩子了。”不愠不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煞风景。

　　“人是我捉的，我说要报官就要报官！”花九苓没有回头，触碰到少年此刻的目光——幸灾乐祸，隐约还有一声讥笑，她狠狠地瞪着他。

　　其实花九苓也是有私心的，荷包算什么，反正又不是她的。她想的是如若这少年真的能和自己一样可以穿透唐绾的身体，那么他就可以代替她当唐绾的跟班。

　　唐绾距离他们三步之遥，将花九苓逮住少年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心中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这少年从被抓到的那一刻起，眼中就没有一丝身为小偷应有的慌乱，当自己说放了他时，少年也没有急欲挣脱，反而挑衅地看着花九苓。至始至终，少年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唐绾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与这少年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