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人何》左绾

11、Chapter 10

　　似乎要记起些什么了。
　　有紧张与窒息感涌上来。藤叶想，真的要想起来了吗？
　　脑海里飞快闪现出支字片语。速度快得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它们的到来。

　　……
　　“寒寒哥哥，今天我新学会了一首《欢乐颂》，我拉给你听好不好？”
　　……
　　“小叶子，妈妈给了我两块巧克力，喏，我们一起吃。”
　　“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哥哥真好！”
　　……
　　“小叶子，妈妈刚告诉了我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啊？”
　　“恩，妈妈说有一种植物叫三叶草，大多数的都是三片叶子的，可也会有四片叶子的情况出现哦。妈妈还说，三叶草的一叶代表希望，二叶代表付出，三叶代表关爱，第四叶就是幸福了。所以，找到四叶三叶草，就是找到幸福了呢。”
　　“寒寒哥哥，那什么叫幸福啊？”
　　“这个啊……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妈妈，以后告诉你哦。”
　　……
　　脑海中那个稚嫩的男童，那个“寒寒哥哥”，是他吗？
　　那个四叶草的传说，原来，是他告诉她的吗？
　　她看着他。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
　　是吗？是吗？
　　不是吗？
　　算是重逢了吧，远隔了十年的重逢，以及终于唤醒的记忆，这样子该是刻骨铭心的吧？可是，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藤叶想，不管了。
　　有片叶子落在俞天寒的肩上，再滑下去。
　　“记起来了吗？“
　　她撇撇嘴：“我该记起什么？”
　　俞天寒的眼睛暗了暗，足够藤叶感受到她的。
　　藤叶笑起来。她绕到他身前：“找到四叶三叶草，就是找到了幸福。”
　　她看看俞天寒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接着说：“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俞天寒扬扬眉。
　　马路上有一辆空卡车开过，发出隆隆的响声。
　　藤叶说：“我想问，那什么叫幸福啊？”
　　俞天寒愣了愣。
　　她浅笑嫣然：“我现在不吃巧克力了。”
　　俞天寒说：“你记起来了？”
　　藤叶说：“恩。我记起来来了。”
　　“只是……我只想起来一点……我不知道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分开来了。”
　　藤叶摘下一片梧桐叶，“我只知道我和你小时侯认识，只想起一点点曾经的对话而已。啊对了，为什么现在我对那时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俞天寒皱了皱眉：“应该是因为年纪小，忘了。”
　　“哦，这样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
　　藤叶停下来。
　　第一次看见俞天寒的时候……除却熟悉的感觉，分明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悲伤。若仅仅是小时候的玩伴，又为什么当时，会有隐约的想流泪的冲动呢？
　　为什么总觉得放不下心来……为什么感觉似是遗漏了什么。那段被遗忘的，无法回忆的部分，真的就是这样了吗？
　　所有的，都已经找回了吗？
　　“就是这样的。”俞天寒说，语气坚硬，“没别的了。”
　　藤叶叹口气。松开手，梧桐叶掉在地上。
　　俞天寒看着她有些失望的脸。这是最好的结局，那些记不起来的，就忘了吧，忘得干干净净，全无踪影。如果想起来，怕要真正失望了的。

　　响起了刹车声，一辆公车缓缓进站。季明澈到了。
　　季明澈背上还挎了一个包，看见藤叶的时候，他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的笑。
　　“你到了啊！”藤叶上前去，“对不起啊硬要拉你过来，耽误你复习了吧？你怎么不拒绝呢？”
　　季明澈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我说不定就不参加高考了。”
　　藤叶惊讶：“为什么呀？”
　　“有时间再告诉你，”季明澈看向俞天寒，“这位是谁？你还没介绍呢。”
　　“哦，他叫俞天寒，是我同学。”藤叶转身对俞天寒说，“这是季明澈，已经高三了，是我和涵依的朋友。”
　　季明澈说：“有点眼熟啊，请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藤叶说：“大概是上次吧，你送我回家的时候，在马路上碰到过。”
　　“那时还有个女生吧。”
　　“对。”
　　俞天寒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有些突兀：“能走了吗？”
　　季明澈看了看俞天寒：“我们快走吧藤叶，别让人等久了。”
　　藤叶点点头，跟在俞天寒身后。
　　他从小就是那么冷漠的吗？可是记忆里，似乎不是这样，藤叶想。现在两人算是什么关系了呢？是儿时玩伴？那当小时候的哥哥和妹妹双双长大，拥有了一张成熟的脸，会多些什么，又会少些什么呢？
　　甩甩头，决定不再去想。

　　俞天寒的步子仍是又大又急，走在季明澈和藤叶的前头。
　　不知为何急躁起来，从看到那个季明澈的时候。
　　俞天寒是厌恶这种烦躁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那个晚上吧，藤叶若是等得不耐烦回家也是正常，可是……为何她会同他在一起？
　　愈发烦躁。
　　他真的厌恶这种感觉。

　　身后传来藤叶压低了的声音：“对不起啊，他人就这样，不喜欢说话，整天冷着张脸，别介意……”
　　他停下来。
　　藤叶一下反应不及，撞在他的背上。
　　真是疼。
　　藤叶不满地揉了揉脑门，瞥俞天寒一眼：“怎么了呀？”
　　俞天寒不说话。伸手把藤叶的右手拉过来。
　　藤叶一惊。
　　下意识地抽回，没有成功。指尖在他的手心里划下短而急的曲线，遂戛然而止。
　　于是心跳加速，于是仓惶紧张，于是血液迅速地涌上来，涌得脑中一片空白。

　　“你放手。”藤叶又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肌肤相触的地方，只觉触电般酥软与麻木。两颊的温热还在不断上升，于是迫不及待想逃离现时急速的心跳。
　　依旧失败。
　　他是那样清冷的一个人，手却是炙热的。
　　心头慌乱，但是心里却甜蜜起来。
　　忽然想到，若是能永远牵着这双手，一直走一直走，这一辈子，也就足够了吧。
　　能够一直牵着一个人的手，能够永远握紧不放，便算是幸福了吧。
　　默默向前走，交握的双手开始有些滑腻，却不知是谁的汗水的滋润。
　　街上很静。
　　梧桐叶一片一片地掉下来，落在他们身前与身后。于是心被搅乱得一塌糊涂。
　　藤叶说：“你怎么了啊……”
　　俞天寒停下来，看着她。
　　他说：“藤叶。”
　　一下子害怕起来。藤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但是害怕。
　　于是把手用力抽出来，于是急急开口。藤叶觉得自己潜意识里似乎在拒绝着什么。
　　“喂，我们就这样走了，季明澈怎么办啊？”
　　她看看周围，季明澈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他人呢？我们快点回去找吧。”
　　俞天寒不说话。
　　藤叶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俞天寒该不会……会吗？
　　摇摇头，自己又在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毛病是不能够吃一堑长一智的啊。
　　俞天寒说：“那你去找吧。”
　　到底是自作多情。藤叶想。他的声音这样清冷呢。
　　她轻轻说：“恩，好。”
　　走了两步，她又说：“你先回去吧，要是他到了，让……涵依打个电话给我。”
　　身后没有回答。她继续向前走去。
　　右手轻抚上曾交触的地方，火辣一片，大约是疼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