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云）无冥》血暮临川

2、融入

　　醒过来已近黄昏，血暮的残残光影透过树梢洒在桌子上。教室里寂静无人，明显已放学多时。

　　垫在下巴下的胳膊被白漆木桌硌得微微发凉，云雀在抽回手臂的同时看到了压在胳膊下的那幅小画。

　　……

　　回忆起刚刚乱七八糟的人和事，还有最后缓缓倒下的自己，云雀重新蹙眉。

　　混蛋。

　　逆光看着醒来的家伙表情复杂，盯着桌子看了一会后开始迅速在笔袋里翻找，坐在一边的人不禁又悄悄发笑。

　　“找橡皮吗？先用我的吧。”

　　“哦，谢……？！”

　　顺手去拿右手边递来的橡皮，然后在接过手的一瞬间怔住。

　　“哦呀哦呀……所以说贵族真是热情过头了呢……”

　　语气无奈，坏笑却明显摆在脸上——他早就趁着云雀睡着时把拐子藏起来了。

　　随着课桌由远及近飞来，欠抽的得意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些。

　　喂喂要珍惜财物啊……还有你就不怕闪到腰么= =

　　尽全力躲避飞来的桌椅，同时还要拼命拉住凶器以保全身后美丽的玻璃窗，骸突然有些后悔藏起了拐子。

　　打斗中，瞥着窗外骸灵机一动，然后在下一个躲闪中顺手拉开窗同时吹了声口哨。

　　几秒钟后，一个灿黄的小肉球扑棱扑棱窜进来——热情地向那只邀请自己加入的蓝毛凤梨发动猛烈攻击。

　　“Mukuro！Mukuro！”

　　“哇啊好啦好啦豆子别闹有正事……”

　　解决问题的手段多少有些失尊严，不过最初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对方终于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椅子。

　　看着眼前一人一鸟吵来吵去，云雀恭弥感到莫名其妙。

　　消停下来才发现肚子饿了——啊，错过了午饭。

　　与此同时六道骸终于抓住了闹腾的小圆鸟，稍稍喘口气，接着刚刚缓和的气氛摆出一副尽量顺眼的笑容：“一起吃饭吧？我刚买了些面包——食堂已经关门了。”

　　吃人嘴短。

　　啃着六道骸的面包，云雀恭弥越发感觉到这样一点。

　　虽然难吃得要命。

　　低头翻看包装上的小字，“岚冈面包房”——似乎是在庶民界还蛮得宠的小店。

　　庶民……么。

　　抬眼去看面包的主人——六道骸的校服也没有任何装饰，而大敞着的外衣里那件蓝色庶民T恤，明显廉价。

　　也真亏他能就这么敞着这件T恤在这贵族校到处溜达。

　　被云雀盯得发毛，六道骸不用猜也知道原因，轻轻苦笑。

　　“还真是苛刻呦，云雀恭弥。”

　　云雀闻言眼神一凛。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因为一些熟人啦。”和云雀不搭调的漫不经心。答话的少年随后把攥在手里乱叫的黄毛小鸟举过去，满口巧克力面包，嘟嘟囔囔笑。

　　“送你，当做和解的礼物吧？——我是开宠物店的啦。”

　　谁管你。

　　和小黄鸟面面相觑。六道骸见云雀却没有伸手的意思，于是把攥着的鸟放在云雀头上按紧，不顾小圆鸟叽里哇啦一通抱怨。

　　“Kufufu……”

　　和脸上的笑容不同，趁着对方手上拿着面包，六道骸的手用力扳过云雀恭弥的脸。

　　“虽然各有各的原因……但我有你的把柄，而你也有我的——算扯平了吧？”

　　拳说话间一记勾拳正中六道骸右脸，“啧”的一声下意识松开手，于是小黄鸟也趁机扑过来劈头盖脸使劲啄，然后在受害者乱七八糟绊倒在地后才满意地落回云雀恭弥松软的发丝上重新坐好。

　　“这下确实扯平了。”

　　灰蓝眼睛里隐约透出不爽和满意兼并的神色，淡淡说道。

　　在最后一丝阳光隐没在天际时，六道骸一直加以经营的笑脸里终于多了一丝放松，然后默默在心里吐槽——这两个难搞的家伙还真是投缘。

　　---

　　在这个科技发达时代的最强大国里，不论是年轻人还是老者，不论是男人还是妇女，一谈到平行宇宙的探索，谈到并盛国正在做的伟大实验，神色里都会流露出满满的振奋。

　　就像是被注水机统一洗脑了一样。

　　年轻人们争先恐后赴往各个研究所实习，贵族的后裔更不用说，总是可以找到更高层的研究圣地来磨砺自我。

　　在这样亢奋的环境下，依旧保持着与人群的距离，并且动不动就翘课去钟楼画画的云雀恭弥，越发显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我说啊——身为继承人就这么放任自己……人民知道了是会哭的哦？（哦呀这张画的是我吗）”

　　“无所谓。（……又欠咬杀了么，我说过‘随便看我的画是会死的’吧。）”

　　勾好最后一笔，云雀皱着眉拿远审视，不忘推开凑过来看的乍呼呼脑袋。

　　被推开的人Kufufu笑得没心没肺：“也罢，这样挺好。”

　　这个最强的国家灭了，我继续办我自己的事也容易得多。

　　忽然吃惊地看到眼前人猛地扯掉画了一个小时的素描，稀里哗啦似得粉碎。

　　“喂喂我又没看到诶！怎么总有这么个烂习惯……”

　　无视掉惯常的抱怨，碎片带着墨色的铅粉随着刮来的分随意飘散出钟楼顶。

　　“既然喜欢画画，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选择这条路？”

　　骸发愣地看着纸片洋洋洒洒落进校园，这样问道。

　　你的命运明明就是如此直白，可以走下去，顺利走下去，然后站在最高处统治。

　　确实接受了这件事，却又天天窝在这里逃避一样。

　　你到底怎么想的。

　　云雀扫了眼他，微微张开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转回头，继续低头收拾画具。

　　“和你无关吧。混进来白吃饭的庶民。”

　　同时拥有对力量的渴望和对和平的向往，这样的人在这样锐利的世界里，又该怎么办。

　　他没问出口。

　　“……喂这句话有点伤人诶。”骸回过神看他，苦笑着吐槽。

　　扣好提包纽扣，云雀掏出钢拐，咄咄逼人地摆好阵势，嘴角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好好打就把你轰出去。”

　　六道骸顿了一会，然后才邪邪地笑起来，在烟雾里唤出自己的武器三叉戟。

　　“……Kufufufufu~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你还做不到哦，云雀恭弥。”

　　十四五岁的年纪，初生牛犊，怀揣着太多野心和太多梦想。

　　然而，手中还在攥紧的、那份与世界所期盼的不一样的执着，究竟该放在哪里。

　　那时的他们，还无法解答。

　　只有与对方打斗的时候，他们才会重新觉得，还是会有些什么在这个愈发复杂的世界里，简单得要命。

　　在云雀恭弥转入并盛私立贵族中学的这一年，在六道骸心怀鬼胎混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世界的这一年。

　　两个本无瓜葛的少年相遇，开启命运齿轮的发条。

　　他们还并不知道各自心底隐藏的野心终将毁灭性地碰撞。

　　伴随着宁静的雪夜，这个世界年轻的一代正忙着换上厚制服，满怀欣喜地期盼着冬季与家人团聚的假日。

　　人们并未发觉，给予人们宁静的世界，往往已在暗处久久酝酿着，一场注定翻天覆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