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 短篇集彼时年少》叶莫问

7、【剑网三】【策咩/咩咩（？）】师兄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究竟在纯阳过了多少年了，从有记忆的那一瞬间起，极目望去便是白雪皑皑。白色的雪，黑色的陈旧屋檐，肃穆沉静。师兄说，他当年就是在屋檐的那一边的断崖下捡到的他，觉得孩子生得可爱便带了回来。
　　与其说是师兄，倒不如说是师父。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只是师兄说不收徒弟，省的被叫老了，才以师父的名义把他收到门下，手把手教他习武，修道，练剑，在他学梯云纵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时候把他扶起来，摸摸他的头——师兄说梯云纵梯云纵，必然是在梯子上才能学得好的。
　　再后来大了些，师兄就把他一脚踢下了华山，要他去江湖上历练。他走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听说了很多故事。
　　他的师兄是纯阳数得上的好手，浩气盟的骨干力量，行侠仗义，驰名江湖。他每次听人用尊敬的口吻提起师兄的名字的时候都觉得特别的得意——这是我的师兄，是我师兄的故事。

　　再后来，他到了龙门沙漠，龙门沙漠里有间客栈，叫做龙门客栈，客栈的老板娘已经不年轻了，却依然看得出年轻时候的美貌。
　　那个时候有个说书人暂住在龙门客栈里，他已经很老很老了，知道很多很多的江湖故事。他就在那里停留了下来，每天用一捧五色沙去换一个关于师兄的故事。
　　他听着师兄从长安到昆仑，从塞北到江南，他甚至能想出师兄义气风发的笑容。
　　再后来他发现有个穿着红色战袍的男人，总是在说书人说故事的时候来到客栈，要一壶酒，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喝酒。
　　他曾经听师兄说过，天策府的军人，总是穿着如同燃烧烈火一样的战袍，驰骋天下。师兄说起天策时候，神色里带着一点怀念和说不清的意味，那时候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看不懂师兄究竟是什么神色，却记住了师兄的话。
　　他请那个天策的军人喝了一壶酒。
　　男人的友情发展起来其实很简单，一壶酒，一场比武，枪和剑交织的光影中，他便觉得这人可以是兄弟，是朋友。
　　红袍的将军看着他手中灵动的剑法，眼睛里的神色很复杂——就像当年他坐在蒲团上仰起头来看着师兄说起天策府时候的神色一样。
　　再后来变成了每天说书人说书，他和那红袍的将军一起坐在角落里，分饮一壶酒。
　　再后来，他用南戈壁的古玉器换了红袍将军的故事，说书的人告诉他，那红袍的将军是恶人谷的人。
　　恶人谷。
　　那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的地方，在他眼里，他便应该和师兄一样，仗义天下，然后加入浩气盟，为了天下正义拼搏。他看着红袍将军刀刻一般俊朗的脸，逃回了华山。
　　师兄依旧像送他下山时候一样站在皑皑白雪里，伸手对他微微的笑，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师兄的手掌放在头顶，像小时候一样的轻轻拍着，他突然安心下来，摇了摇头。
　　师兄抬起头来看着纯阳养着的仙鹤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然后笑了笑，说回来就好。
　　其实师兄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据说是曾经受过伤，但是他每次问起来师兄受过什么伤，师兄都不肯说。他看着师兄撑着伞在雪里行走的背影，突然觉得师兄其实很寂寞。

　　再后来，恶人谷和浩气盟一言不合，在枫华谷发生了混战，师兄收到了飞鸽传书，连夜离开了华山。他对着自己的佩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在师兄走后的第二日赶往了枫华谷。
　　在那满是鲜血的炼狱，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师兄，白衣黑发，寂静的如同华山上的纯阳宫。然后他看见了师兄对面红袍的将军，血红的战袍如同烈火一样的燃烧着。
　　师兄输了。
　　他心里天下第一的师兄，输了。
　　他背着师兄回到了纯阳宫，师兄费力的抬起手来拍拍他的头，说他不听话，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下山去。说他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他趴在师兄身旁，泣不成声。
　　师兄安慰了半天，最后脱力一样的躺倒在了绵软而厚重的锦被里，叹息般的说了一句话：“又输了一次……”
　　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师兄，却发现师兄已经睡着了。

　　再后来，山下爆发了战乱，无数的难民逃往山上，他跟着师兄将这些人安顿下来。却听见难民们说天策府已经发了召回令，召回所有的天策军人，要为了国家拼死一战。
　　他看见师兄手里的纱布落到地上。
　　那天晚上，师兄看着他准备第二天的药物时候，对他说他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他总会明白，很多事情他也该一个人去做了。
　　第二天他敲响师兄的房门的时候，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捧着水盆，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新入门的弟子跑过来拉着他的衣摆问他接下来干什么的时候在反应过来，蹲下去摸了摸那个小孩子的头，他像师兄一样的笑了起来。

　　再后来，师兄没有回来，他也再也没有在战场上看见过那如同燃烧烈火一样的天策红袍。
　　或许他们已经死了，也或许他们没有死。
　　他那天撑着伞胡乱在华山脚下走的时候，看见河里有个篮子，篮子里躺着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他把那孩子抱回了纯阳，教他练剑，教他修道，教他在梯子上练梯云纵。

　　再后来，师弟也到了下山的年纪，他嘴上说终于摆脱了带小孩，却在华山顶上撑着伞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师弟小小的身影。
　　师弟不像他当年那般无用，过了整整两年才回的纯阳，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样子，却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跟他讲那些见闻。
　　他听着师弟讲大江南北的风景，想起自己当年也曾经走过那些地方，行侠仗义。
　　“师兄，你说曾经有个天策府，天策府的人都穿着火红的战甲。”师弟突然说。
　　他怔住了。
　　师弟却没有发现，接着道：“师兄，我见到了穿着红袍的军人，只是他身边怎么还有个穿着道袍的人呢？”
　　他蓦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师弟的头，在师弟哎呀师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摸我头的声音中喃喃的道：“师兄，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