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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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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眼睛刚开一条缝,便看见眼圈发青的卓少骞蹲在旁边,阖着眼,左手撑下巴,右手持一束红色的毛状物戳我脸,戳到鼻孔处,我情难自禁地打个喷嚏。
他张开双目,将那团红毛抛给我:“走罢。”
瞅了瞅那团杂毛,除了有些眼熟没啥特别,便丢到溪中,撑起身子跟他走。走了几步,终于反应过来那团毛为何物。捂着鬓角,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啊!!二爷,你你你……”
他转过身,好整以暇,眉尾微扬:“嗯?怎么。”
卓少骞,他居然把我左鬓的三束红发给剃掉了!
“喔,就你那几根杂毛儿啊,难看又扎眼,留着作甚。”打个呵欠,跃到小紫背上,忽的又想起什么,翻下马,信步朝还楞在原地的我走过来,不仅眉眼带笑且没有停下的趋势,直到我俩之间只剩一个小馒头的距离。
他拿下我捂着额头的手,盯着那块嬉皮风格的头皮心满意足道:“嗯,这就顺眼多了。”
“呜呜呜。”不要这样,还没遇见我的良人就先成癞皮狗了哇!
“红豆。”
“唔?”没同情心、飞扬跋扈、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还喊我做什么哇!
“你可要当心了。”
“呜?”完啦完啦,又要威胁我啦。
他伸出他罪恶的、结着剑茧的玉手,游移到我颈间,轻抚摩挲:“若是我这趟来曲幕山受伤的事被他人知道半个字,下次被剃的,兴许就不是这堆杂毛了。”
二大爷,太不人道了啦,不仅□□上凌辱,精神摧残也不放过哇!
回到白鹿园天色尚早,卓少骞曲了手指放到嘴上,不住地打呵欠,吩咐我侍候他洗脸漱口更衣。我立在屏风另一端,不经意瞄到晨曦勾勒出的精细轮廓,喉咙发干,脑袋沉沉。他忽的将换下的玄色袍子丢过来,盖住我发烫的脸,扯开袍子,他已立在我跟前,白玉束冠,玉树临风。
“还要楞到什么时候,”就算眼下挂着黑眼圈,也丝毫没能减去他半分神采,指指挂在我肩上的袍子,“拿去烧了。”
我应了一声转身便跑,奇了怪,胸口那个地方怎么像被人用手握住一样透不过气,噗通乱跳一通,脑袋昏昏沉沉,连累呼吸也不顺畅,还把脸也憋得红扑扑。到了后院拉出火盆子,点上火把衣服往里头一丢,热气一烘,感觉好了许多,回房见卓少骞已经出门,感觉似乎又好了许多。也不是第一回侍候他更衣,怎的这次就浑身别扭。
是夜,同往常一样,卓少骞睡里屋,我住外间。窗外浮起海棠香气,托着半壁月光,难得的清凉舒爽。这样美好的夏夜,我却脑仁胀疼,浑身恶寒,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趴在床上悠思悠思辗转反侧。
侧耳听着外头虫鸣,低沉动听,缓缓安抚我的躁动的脑门心。这种欲面未眠的时候,任何不入律的声响都能撕破宁静,何况我还有一副入夜而敏的神经。猛得睁开眼,凝神探着外头的动静,怀疑刚刚那细细的脚步声是幻听。
这大半夜的,有谁会鬼鬼祟祟出现在卓少骞园子里?
“红豆,进来。”里屋忽然传来卓少骞有些暗哑,由于太专注于刚刚的脚步声,我被吓了个着实,太阳穴突突跳了一跳。
“这就来,二爷且稍等。”一起身,脑袋又重了几分,边应着他边披了外衣往里间走,眼角瞥见窗外闪过一抹黑影。娘呀,该该该不是昨晚的尸体们来索命了哇!!
我心中打鼓,几乎小跑着冲到卓少骞跟前,他已经穿着中衣,撑着床沿坐在那里,眼睛微眯,盯着窗外。我捂着嘴倒抽一口凉气,真的有东西,他也听到了!
卓少骞微微斜了我一眼,潜台词是“瞧你那没出息的小样儿。”后又拍拍床板,运用起他鲜有展示的柔软声线,魅惑道:“上来。”
我双手环胸,惶恐地望着他:“哈?”不是吧,孤魂野鬼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心情轻薄良家少女,难道是想通过大行云雨来气跑那些再也人道不能的小鬼吗?这是个什么让人崩溃的心态?
他声音放得更轻,更柔,更勾魂:“不听话,你若不乖乖上来,只好由着我过去抱你喽,我的小甜豆。”
说罢我借着月辉瞧见他冷着个脸,指指自己左肩。想起他身上的伤,又嗅出最后几个字暗含咬牙切齿的味道,我明白自己可能想太多,于是赶紧滚上床去。
卓少骞以手支胰侧躺在靠壁一侧,打着手势,让我去床尾跪下,还要双手扶着床架,嘴巴做了个口型,我却看不清楚,便回他个口型:“什——吗——?”
他坐起来,凑到我耳边,气吐如兰:“摇,床。”
刚开始我并未参透他是怎么个意思,后来将他秘赴曲幕山、隐瞒伤势联系起来,隐约猜到他的意思。于是我很听话很敬业地开始摇床,摇摇又觉得这木架搭起来的床晃起来“吱呀吱呀”响的声音很是耳熟,好似在什么地方经常听到,捉摸一番,终于记起这声响常出现在什么地方,且通常配着“吱呀吱呀”出现的还有许多,比如“啊…喔…”“公子轻些”“大爷真棒”“奴家还要”等等。
他不就想证明他身体健全,挑灯吼两嗓子假装练拳不好么,非要用这么活色生香的方式来拖我下水么。
这差事真真是一件技术活,为了让效果更加贴近真实,摇床之人需掌握节奏,万不可摇得木然机械、千篇一律,摇的过程中务必拿捏好轻重缓急,做到快慢结合,方可显示二人和谐程度。当然,适当加些不可自抑的声响,可让效果趋近完美。
认识得久了就会知道,仇红豆工作起来是必然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浑然忘我的。尽管现在头昏脑胀,浑身发抖,我仍凭着回忆,精准地把握着摇晃的律动。摇了半晌,窗外那抹黑影还在那儿停着,似乎有想探进来看个清楚的趋势。
我手肘曲曲弯弯,小声对着卓少骞:“二爷,外头那个东西好笨喔,自己被发现了都不知道。”
卓少骞神色复杂,嘘声:“闭嘴,继续摇。”
头痛身寒的感觉越来越重,手脚酸软,忍不住回嘴:“可是二爷,已经摇了快半个时辰了。”盘锦楼的客人们哪有“吱呀”这么久的,这不很反常吗?
他默了一下,带着磁性的腔调:“他不走,你就不准停。”
“喔。”
为了尽快结束这痛苦的体力劳动,我努力思考怎样才能让效果更真切,循着卓少骞的思路,这人定是冲着他命我三缄其口的伤势来的,只有让外头的确定他仍然生龙活虎精力旺盛,才能瞒天过海,所以只有让效果逼真,外头的人才会走。想到这茬脑中灵光乍现,闪过总是同“吱呀吱呀”一块出现的那些声音,遂望着窗外那抹影子,逮着救星似的开始有模有样地发声。
“嗯…啊…”
门外那黑影歪了一歪,同时卓少骞那头“铛”的一声,似是头磕着枕头了。
看来有用,连忙继续:“公…子…不要…你怎么这样……坏……”
门外那人不知为何倒抽一口凉气,动静大得差点盖过“吱呀吱呀”。
我觉得自己想的法子简直太奏效了,越战越勇:“啊…啊…公子…不要停…奴家还要……”
一阵杂乱脚步声渐行渐远,不一会儿园子里清净如常,只剩夏夜寂静的虫鸣。长吁一口气,靠在床角。
卓少骞轻咳:“仇红豆,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气若游丝:“在帮您赶他走么……”紧张劲头一过,本就胀的脑子更是痛得像要爆开,浑身如堕冰窖,刺骨的冷一阵盖过一阵。
“咳咳,我有吩咐你发出……其他的声响?”
艰难地撑起眼皮望着他。
“罢了罢了,先回去睡,明日再算。”
如获大赦地起身,下床,脚还未沾地,眼冒金星,身子一晃,重重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