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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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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波浩渺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突然从虚脱的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吵醒了住在这里的另外六人。
六弦奇怪的走出房间,互视一眼,弦首示意九方墀去问问,谁知九方墀刚走到门口,就被冲出来的虚脱差点撞倒:“嗯?虚脱,你怎么了?”
“九方墀?那个,看到你正好,帮我跟弦首说一声,我有急事要赶回中原,以后有缘再见。”然后不待九方墀再问,虚脱人影已经没了。
九方墀转头看弦首:“大师兄……”
弦首摇摇头,之前素卓阳给他的信中,请求他在未接到中原的信之前不要再派人入中原,有可能会影响戡魔之计,虽然他不明白素卓阳在弄什么玄虚,但是既然他救了玄宗上下,便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何况现在练峨眉再出苦境,苦境之中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之事才对,那……虚脱如此焦急的离去,会是私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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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尘盦
久违的云尘盦内一片寂静,此时慕少艾正为了练峨眉的药而四处奔走,谈无欲虽然因得瑟的含糊其辞中得知素卓阳“生病”了,但并未太注意,毕竟他不明白素卓阳的“病”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不过却答应得瑟不会向素还真和叶小钗提及,以免他们担不必要的心。
鬼童再现,之后便昏迷不醒,玄了、得瑟、虚脱三人自然没有心情再理外面的事情,只以素卓阳为重。不过,得瑟这个帮不上多少忙的人,自然也就有精力力去注意云尘盦内的两个外人——孤独缺与羽人非獍。
“吾可以与两位谈谈吗?”
“你想谈什么?”这三天来,就算是一向乐天的孤独缺,也变得有些沉默。
“三天前之事,吾希望此事可以成为一个秘密。”
“他,怎会如此?”羽人非獍问,那样的变化,太过骇人了。
“原因……无可奉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得瑟道,“羽人非獍,以汝之品行,假若‘朋友之义’无法使汝帮吾们隐瞒卓阳之事,那多余之言吾便不再多说了。”
羽人非獍沉默片刻,最终吐出四个:“没有下次。”这便算是他答应了。
有没有下次得瑟可不敢保证,他们当然也不希望鬼童随便跑出来,对于打打不过,讲讲不通的鬼童,他们也感觉十分头疼,至于有没有下次的问题,下次发生了再说吧。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会不会将事情说出去?”孤独缺问。
“哦,前辈会说出去吗?”得瑟问。
“如果我会呢?”孤独缺就喜欢跟人唱反调。
“朋友交到了,就要认命,如果真的信错了朋友,那吾等愿意认命。”得瑟轻摇折扇,似乎自信十足。
“这边是罪恶坑出身的,做人是坏坏坏,师徒之情都可不顾,你还希望我讲朋友之义吗?”孤独缺就不明白他哪里来得这样的自信。
“信诺,并不因是好人便可守住,因坏人而不可守,何况善恶本在一线之间,唯心而已。”不守信的正道中人自古不在少数,守信的魔道中人也有很多,信诺这东西跟善恶完全没关系。
“得瑟,卓阳醒了。”虚脱从屋里跑出来,“他请羽人非獍和孤独缺进去。”
“咦?那吾呢?”为什么不让他进去?
“去做饭,他饿了。”虚脱道。
“饿……云尘盦这么久没人住,哪里有存粮啊,汝无事的话先陪吾去市集买些东西去吧。”
“嗯。”虚脱也没拒绝,有玄了在,他也不担心素卓阳会临时出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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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素卓阳靠在玄了身上闭目养神,每次鬼童出现的时候,他都会消耗大量的体力,昏迷是正常现象,但也许是因为冰魄一直在发挥作用,所以这次并没有发热的现象,千幸万幸,如果这个时候他再“病”了,封印八成会解开。
听到羽人非獍与孤独缺进屋的声音,素卓阳睁开双眼:“两位,坐。”
“说吧,小子,找我们有什么事?”孤独缺直接问道。
“劝前辈你退隐啊。”素卓阳道。
“嗯?”
“这个江湖,就是这样,你杀一个人,就会有三个人来找你报仇,你杀了这三人,就会有九个人来找你报仇,然后人越杀越多,你是否也会迷茫你到底为何要不断的杀人?”素卓阳缓了口气,继续道,“我没有恕罪的那套大理论,人要做多少事才够恕自身之罪?逝去终究逝去,再也追不回,对于受害者的伤害是永恒的,永难弥补的,‘恕罪’的人,一种是希望自己良心得安,另外一种是希望让他人看到,如果你不会良心不安,也不想让世人重新认识你,那么退隐便是最好的方式。”
“但是正道中人又岂会如此轻易放过我?”孤独缺不相信。
“正道,邪魔,好人,坏人,何以区分?谁来介定?”素卓阳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讥讽的味道,“诀尘衣因为笏政一句‘枭獍非獍’而不敢正面对上羽仔,却使用这种暗步,挑动你们师徒相残,这就是正道之人的作为?不过是为私仇私恨而已,若真为大义,现今中原魔祸蔓延,他怎么不去想办法对付阎魔旱魃?狂龙出关之后,罪恶坑放假数天,他怎么没想把那些人料理一下?还敢说自己在忠烈府留名,忠烈府让破玄奇烧掉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去阻止?”
“你说什么?”羽从非獍刚想离开,却有一柄剑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是素卓阳的剑——冰魄!
“你现在去也没什么用,王府应该是练云人对战阎魔旱魃那天烧的,签名忠烈匾的人一部分有伤在身,有心无力;一部分去观看练云人与阎魔之战,不知道事情的发生;还有一部分退隐避世,大概不到神州崩毁他们是不准备出来了……”
在素卓阳说到“神州崩毁”四个字的时候,玄了注意了一下孤独缺和羽人非獍的神情,见他们并没有意外之色,想来是认为这只是素卓阳夸张的表达意思,而非当做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反正笏家也绝后了,留个王府也没什么意义,真有心纪念凭吊,放在心里就好了。”素卓阳想了想,继续道,“退隐嘛,趁这个时候最好,中原魔祸蔓延,罪恶坑的人又都出来了,目标很多,所以要藏也比较容易,比如你们那位二罪首。”
“嗯?老二的躲起来了?这倒让我意外。”狂龙那只疯狗真的会让他躲吗?
“那只大狐狸狡猾着呢,不过他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样想,我希望你可以在我们离开云尘盦之前考虑清楚,我才好做安排。至于羽仔……”素卓阳微皱眉,“羽仔,如果现在能够叫你羽仔的人都死了,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你想说什么?”
“命运,要靠自己去争,借某山僧的话说,堪不破是命,堪破便是机缘,你以为什么都不做便能逃过命运的安排?你这样消极的逃避只会让关心你的人为你枉死……”冰魄不知何时飞回到素卓阳的面前,素卓阳缓缓抬起手,抚摸剑身,“我一生之中认过两次命,却铸就了我一生最难挽回的痛,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这世上唯一一个无论我变成何等模样,都不会伤害我的人……”
“卓阳?”玄了有些担心他就此陷入悲伤的情绪之中。
“没关系,不会有事的。”寒冷的冰魄也可以发出这样柔和的银光,是她无声的安慰,“羽仔,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认清你的心,抗争你的命,保护你所爱的人,不要在他们变成一座座坟墓之后才开始悔恨。”
羽人非獍慢慢抬头看他:“将要逝去的人之中,也包括你吗?”
“嗯……这个问题可以研究一下……”素卓阳转头问玄了,“玄了,你说,我会先被羽仔克死,还是会先受到‘逆天’的惩罚?”
玄了没有回答素卓阳这样无聊的问题,他也明白素卓阳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羽人非獍沉默半晌,道:“素卓阳,有人跟你讲过,你这种朋友不好交陪吗?”
“怎么会呢?这么可爱的我,是很好相处的。”素卓阳笑道。
“……我终于能够理解,你跟慕少艾为什么如此投缘。”他们俩在性格方面有很大的相似度。
“你是说因为我们同命相怜吗?”明明是那般渴望,却胆怯的不敢去求取,或许少艾比他好一点儿,至少羽仔并没有完全拒绝,而他却一点儿也不敢奢求。
“……”羽人非獍沉默,他再次肯定,素卓阳跟慕少艾很像,两个人的脸皮都厚得跟城墙似的。
“好了好了,看你一副随时可能再昏过去的模样,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孤独缺起身出去了。
羽人非獍要跟出去,却被素卓阳叫住:“羽仔,不要总是认为人是以是非来决定立场,其实在大多数的时候,人是以立场而判断是非的。如果你从不认识我,看到三天前的鬼童,你的第一动作不会是拔刀杀除吗?那样残忍的杀人手法,是要怎样的狠毒心肠才做得出来?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出手,因为你认识我,你认为我不该是那样的人,你想知道我变成那样的理由,这便是以立场来决定是非。羽仔,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假的,言语是欺人的利器,眼睛是骗人的工具,不要轻易相信你看到的、听到的,要相信你的心,我想这些孤独缺在很早以前应该教过你,只是你离开罪恶坑太久,接触的又是少艾、鹿王那样的人,有很多事情你便不太记得或刻意遗忘,但只要你在这江湖一日,便不可忘了这些,否则你将会给你,甚至你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我将当初在崖下说与少艾的话再重复一次送给你,谨慎你入世的每一步,小心保护你自己的性命,你的性命,从来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平安退隐!”
羽人非獍并没有回应他,但素卓阳感觉,他多少应该能够听进一些才是。
“会很累吗?你再睡一觉吧,等得瑟将饭做好了吾再喊你。”明明才刚清醒,却又浪费气力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他现在一定很累很累了。
“嗯。”素卓阳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次进入梦乡……他想,像这样睡在玄了的怀中,其实也可以算是一种幸福,只要他不强求,哪怕是一点点,他也会快乐,也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