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我们太小》沫小戳

7、飘雪

　　“医生我……”
　　“没事，挺好的。”
　　X光片被放在映板上，炽光灯打在上面，深暗的底片色上面淡白的图形蓦然清晰，骨骼的纹路不够清晰，模糊的，朦胧的，形状却很清晰，算不上是浑圆的图案。
　　“那为什么还会老感到头疼？”陈翔问。
　　“恩……”医生手里的细棒指着X光片，“你看这里有一块淤血。”
　　陈翔刚想抬头，听见声音传入耳膜：“你以前有失忆过吗？”
　　“什么？！”陈翔抬头，对上医生的眼睛。
　　什么？
　　什么？
　　什么？
　　怎么可能？
　　“你看这块淤血，应该是头部受到太大创击后留下来的。”医生尽职地说着，“如果你说你经常头疼，那可能是你失忆后碰到了某些事物对失去的记忆进行了刺激。”
　　“……”
　　“也就是说，这样的症状是一般快想起来时发生的。”医生从映板上拿下X光片，递给陈翔，“没有什么事情的，顺其自然吧。”
　　“……”
　　陈翔接过来装进袋子里，勉强抬起头对医生点头笑笑道了声谢谢，站起来迈开步子往门外走。
　　临走出去时听到身后传来医生的声音：“其实不用这样的，想起来未必不是好事。”
　　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一样。陈翔依着墙，勉勉强强往出走，出去了以后又勉勉强强往电梯那里走。
　　中间路过楼梯口本来想下去，但一想还是坐电梯吧，就接着走。转了一圈晃晃悠悠又回到了自己出来的那个诊室。
　　然后恍然大悟。
　　原来医院没有电梯。

　　顺其自然吧。
　　为什么不听你的话不要来？
　　为什么不选择顺其自然？
　　但是现在要怎么做才可以？
　　但是现在如何顺其自然？

　　陈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看到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楼梯口打下一串数字，显得过于漫长的滴声后终于听到李炜的声音。
　　“喂。”
　　陈翔没说话，站在楼梯上抓着一旁的扶手。
　　“喂，陈翔？”
　　鼻尖受不了医院浓烈苏打水的味道，酸了一下。
　　“怎么不说话？陈翔？”
　　仿佛是传给了视觉神经，眼睛也难过了。
　　“……发生什么了陈翔？”
　　“李炜。”
　　“恩怎么了？”
　　本来想说些什么，手一抖按下了关机。看到本亮着的通话框用尽最后的力气闪了几下归于消失，然后连亮着的屏幕也在挣扎后隐于黑色。
　　其实也没什么。
　　想起来未必不是好事。
　　想起来不一定是坏事。
　　既然这样，想起来不一定会是错的吧。
　　陈翔手松开扶手，一步步走下楼梯，留下一段断断续续的走路声。

　　“诶陈翔你今天下午打电话怎么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炜坐在陈翔对面握着筷子问。
　　陈翔低头扒着饭，过了半晌抬起头来：“恩？没什么。”
　　“那怎么突然打来又不说话……”吓我一跳。这句没说出口。
　　“恩……就突然想听你的声音。”陈翔说。
　　“啊原来是想我了啊=v=。”李炜一笑。
　　陈翔愣了愣，瞥了李炜一眼：“快吃你的饭吧！”
　　“今天还去么？”李炜咧开嘴笑了会儿后问，“还去唱歌么？”
　　“问这个干嘛？肯定去啊。”陈翔夹了一筷子菜递给李炜。
　　“别去了吧，看你神色不好。”李炜把碗接过来。
　　陈翔手微微一顿，松开筷子看到菜全部落进李炜半空的碗，收回来时抬起头：“是么？那就不去了。”
　　李炜冲陈翔抿抿嘴。

　　吃完饭趴在书桌上打开了电脑，差李炜去洗碗。听到厨房传来的水声，陈翔点开网页，切换好输入法敲下几个字母。
　　“陈翔明天去哪里逛逛么？”听到从厨房和着水声传来声音。
　　点开一个链接，陈翔应道：“恩？”
　　“不去逛逛街么？明天周末了。”
　　鼠标慢慢拖着页面走到最后，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李炜的问题：“啊好啊……”
　　没听见水声中断。“在干什么说个话这么慢。”
　　陈翔猛地转过头看到李炜已经走到自己身边，赶紧关掉了所有窗口。
　　“啊？没有没有哈哈……”实在是太慌乱了，“明天咱俩去逛街，刚好我也想买点衣服。”

　　睡觉的时候本是背对着背，陈翔一直睁着眼睛，等听到李炜均匀的呼吸声他才转过身，手轻轻搭在李炜的腰上。
　　“李炜……”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
　　医生说想起来未必不是好事，那么——
　　“你告诉我好不好……”语调微微有些颤抖。
　　“告诉我好么？
　　“告诉我……
　　“告诉我王野说的是假的。”可是也可能是坏事。
　　“告诉我医生说的也是假的。”陈翔喃着。
　　告诉我，
　　告诉我，
　　告诉我，
　　告诉我，
　　“我只信你……”他说。

　　过了很久，大概东方吐白。李炜感受到陈翔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缓缓抬起手附上眼睛。
　　抹掉一片润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