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雾浅 何处是关乡》木叶清筑

30、素色的锦城-3

　　宁疏桐对曾煜一向十分欣赏，并无苛责的意思，只是打量了温浅几眼，忽然笑起：“按理说，扮演护花使者这个角色的，应该是我们不成器的宁衍才是。”
　　他是宁衍的大伯，宁家真正的掌权人，果然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他。曾煜难得真真流露出恭敬的神色，沉静有礼回答说：“是的，她就是温浅。宁衍被叶殊那几个灌得半醉，一时顾不上，我充当护花使者，也是宁深的意思。”
　　宁疏桐也并不深究，反倒问：“温小姐是82年出生的？”
　　履历上是这样的不错，可是温浅年纪实际上还要小上两岁，她也并不隐瞒，不像告诉宁深时那样说是入行的缘故，只是说：“小时候家里大人工作忙，也没钱送我去幼儿园，所以改了年龄提前两年送我上学。”她只是浅浅带过，却令曾煜呼吸一滞。
　　那时班里就她最年幼，刚开始长个子，营养怎么也跟不上，于是显得格外瘦弱，只有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像是最耀眼的星辰，比什么都要璀璨。后来他宠着她护着她，像宁家宠着宁深一样，他一向以为女孩子生下来就是应该被宠爱被呵护的，她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太过沉重的负担，他觉得心疼，所以倍加宠爱。可她就是不长肉，个子上去了，却还是瘦，倒是脸色红润了许多，他时常不能忍住，于是趁着她睡着了偷偷亲下去。
　　那时候他也没什么烦恼，不过是想，她什么时候才能胖一点，像宁深那样多好啊，软乎乎的脸蛋，简直像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手捏下去，真是软。可他的浅浅，怎么都胖不起来啊。
　　“那说起来——”宁疏桐一袭月白长袍，竟有几分谪仙的气度，想来年轻时也是清俊儒雅的男子，日渐老去时也分外得上苍眷顾，只添了岁月沧桑后沉淀下来的气韵和睿智，“温小姐和深深还是同属相的。”
　　宁疏桐这样平易地同她说话，仿佛她只是家里的受尽长辈呵护的小辈，温浅极不适应，她知道宁家人擅长变脸，于是时刻做好了准备，只等着突然发难。
　　然而意想之中的说辞并没有发生，宁疏桐只含着笑：“宁家的园子很大是吧？幸好云则未醉，不然若是迷路宁衍便该着急了。我记得我们家厨子手艺虽然不精，有一道鱼子酱倒是做得非常好吃，温小姐记得要尝一尝。”
　　曾煜明白话里隐约的逐客之意，这位位高权重的伯父平素并无喜好，惟独爱兰，他独居的汍澜苑四周均亲手种满了兰花，而他最不喜被打扰，平日里纵使是宁深也难得见到这位伯父几次，原因便是他办公之余便一直住在这汍澜苑。这次温浅误入，却没有发生什么，着实是奇迹了。他行了个礼，带了温浅离去。
　　温浅似乎没想到自己能够轻易离开，忍不住回过头。
　　这一眼，宁疏桐惟觉吃惊。
　　其实他刚才细看她眉目，咋一看虽然同那人十分相似，然而气质迥然不同，那人柔弱如兰，温浅却是宁静如水，暗藏倔强锋芒，骨子里应当执拗顽固，等闲改不得她的主意。
　　可她突然回眸，月色暗沉之下，只觉得再相似不过，仿佛是一幅贞静的剪影，幽然重生。他沉思了片刻，转身进楼拨打了个电话。
　　“程远。”
　　“首长。”
　　“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宁疏桐思索再三之后，加重了语气，“不要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风影滤纱窗，书页悄然翻动，扉页上一行清秀小字一掠而过——惊鸿飞渡空凝碧，杜鹃深处子规啼，浮云映水，轻尘出岫，小池生涟漪——季聆思语。
　　季聆。
　　温季聆。
　　宁疏桐默念了两声，徒然闭上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