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酒熏

57、敛蓝的父亲

　　这个人是谁？
　　很快，老人做了自我介绍：“我是荒愁少爷派来的，您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北极家族都将竭力办到。”
　　听了他的解释，敛蓝一头雾水。要说是晨宫派人来帮她还有可能，可为什么会是她的哥哥？
　　老人微躬身，继续说：“如果您在考虑如何见到城主，这个问题可以交给我们解决。很快就能办到。”
　　敛蓝下意识望向清好，后者面无表情。
　　见了她的举动，老人轻声补充道：“我知道黑花之城的使者已经在路上，若您愿意多等几天，自然也行。”
　　黑花之城？
　　清好懒懒解释：“我的人。”
　　他也有帮手？还以为他永远是个独来独往的人。
　　想了想，敛蓝还是轻声拒绝了老人。反正清好有办法进去，等等也无妨。而面前这个自称荒愁派过来的老人，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诡异。
　　清好冷冰冰道：“你拒绝做什么？黑花还要等几天才到。”
　　……
　　敛蓝一下子噎住，默默扭头。接下来，她听见清好和老人谈了几句，没多久，老人便退下去准备面见城主的事宜。
　　很快便有人过来回复，明天早上十点，城主在议会厅等他们。
　　清好点点头，径直上楼休息，留下敛蓝礼貌笑着对他们道谢。
　　他怎么这么没风度？敛蓝愤愤想。

　　第二日他们如约赶到。
　　宽敞豪华的议会厅，阳光倾泻而下，却给人一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两排椅子的前方，一个脸色苍白、贵族打扮的中年男人正靠在红色包绒椅上，目光涣散，连他们进来都没有将视线落过去。
　　两人没有行礼，站在城主不远处位置，等待城主先说话。
　　终于，他扫了两人一眼，语气带着奇怪的腔调：“你们有何事？”
　　敛蓝看了一眼清好，后者示意她自己说。于是少女走上前，没有亮出印章，而是先行作了自我介绍。
　　那位城主大人在听到她来自旧约之后没什么反应，可当敛蓝提到夏徊要取回她的小玫瑰手杖，他的脸上立即晕出不正常的红色。
　　他甚至没有说话，而是坐直身体，死死盯住敛蓝。当印章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双手颤抖起来，嘴唇微动，像是要喊出什么。
　　清好一眯眼，闪电般拽敛蓝至身后，同时拖在身后的十三阶重芒一扬，笔直指向城主。而这时城主的话已经喊了出来：“守卫！”
　　刚喊完，他便看见了清好手中的武器，脸上一变，挥挥手让才冲进来的守卫们出去。
　　议会厅再次陷入安静。

　　城主的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
　　他望着那把武器，露出追忆的眼神，“我见过你。很久很久以前见过。”
　　“那时你已经是这个样子，为何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
　　清好只是一脸无聊地用武器敲敲地板，“手执呢？物归原主吧。”
　　城主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神色恍惚，语气变得神经质：“对了，当时救她的不是你，是另一个人。你只是旁观者。”
　　……
　　他到底在说什么？敛蓝茫然望向清好，企图得到答案。
　　而后者只是淡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手杖呢？”
　　城主只是慢慢低下头，蜷缩起身体。语气古怪，“她的手杖？拿去吧，反正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
　　在等待仆人将手杖拿过来的期间，城主一直都是恍惚状态。他不停念叨，艾西露城从前是多么美丽，自己又是多么努力想要治理好这个城市。
　　“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清好把手杖扔给敛蓝，转身便走。
　　少女紧跟上，留下那个神经质般的城主喃喃自语。

　　“这事就这么完了？”
　　“不然你以为？”清好语气不善地反问。
　　……她以为会很复杂。
　　清好冷哼一声，“他欠夏徊的，不得不还。”
　　看到少女迷惑不解的神色，清好习惯性露出不耐烦表情，却罕见地开口解释：“夏徊，本来将艾西露治理得井井有条，可有人散布了谣言。听信谗言的市民们打算将夏徊烧死，关键时刻她被北极灰溯救走，最终黯然离开了艾西露，之后，她来到旧约成了院长。这些足够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敛蓝只是静静睁大双眼，认真问：“那她一定很伤心吧？”
　　清好顿时表情僵硬。“我不是在和你讨论她伤不伤心的问题！”
　　“哦，”敛蓝换了个话题，“那黑花之城是什么？”
　　“那是别称，”清好面无表情道：“它还有个别称，无信者归墟。”
　　敛蓝恍然。
　　无信者归墟，处在大陆最西边。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和沉默森林一样，在那里使用不了神力。无信者们纷纷归于此处，归墟便形成极强的领地意识，只接受无信者的存在，决不允许神信者的进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使它闻名于大陆。据说，那里是兽人进入人类大陆的最后一道屏障。只要突破无信者归墟，就能直入人类大陆。
　　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无时不刻不在与兽人战斗。一个想进入富饶美丽的人类大陆，另一个悍然拒绝，为人类竖起一道保护屏障，双方交手多年，结下了深仇大恨。
　　目前，战况处于胶着状态。任何一方都奈何不了另一方。
　　而无信者能得到神的宽容，或许有这个原因。
　　可无信者归墟……为何能与清好扯上关系？“你不是神信者吗？”
　　“我来自无信者归墟。”就这么简单解释一句，接下来，他什么也不肯说了。

　　回到学院，当敛蓝把玫瑰小手杖递给夏徊院长，后者不出声地细细抚摸着它，回忆起当初那个晚上。
　　当夏徊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耗费自己一生的城市，她轻轻丢下了她的手杖。
　　她微笑着，就这么陷入回忆。
　　敛蓝在一边静静站着，不去打扰。
　　当一缕阳光肆意照射到夏徊的眼眸，她突然惊醒，随后对敛蓝抱歉一笑，“哦，差点忘了说，谢谢你。”
　　“不客气。”
　　夏徊微笑着凝视她，那黑眸、淡金色长发，让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一个死去很久的人。
　　吾主，既然我时日不多，随便搅乱一番你不会介意吧？
　　于是她放柔声音，对敛蓝道：“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你父亲。”
　　少女震惊得睁大眼眸。
　　她在说什么！？
　　夏徊侧脸轻笑，“你母亲向你刻意隐瞒了他的事吧。呵呵。我是他的至交，在你刚出生的时候还见了你一面。”
　　“可惜后来，你马上被你母亲带走，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直到……直到你到学院报名。我找了个亲自接见持剑者的理由，近距离看了看你。你，长得真的很像他呢，只是性格差别很大，你更像你的母亲。”
　　“……你认识我父亲？”
　　“嗯。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夏徊笑了笑，“关于你的父亲母亲，如果你父亲不是那么坚持，坚持‘我只能往前走’，你本来可以生活在一个万人羡慕的环境，成为举世瞩目的小公主。可惜，可惜。”
　　敛蓝呆在原地，听她轻声述说。
　　“不过，过去的事没有任何意义。虽然他那句‘抱歉，我只能一直往前走’很绝情，却是对你生活的最好诠释。”
　　“嗯……我说得已经够多了。其他的，你去问你的母亲吧。”
　　最后，夏徊微微一笑，“我准你的假，你回家看看吧！”
　　她望着敛蓝神色恍惚地走出房间，不知何时，笑容已从她的脸上消失。
　　时光最是无情。夏徊抚摸着脸上多出的细纹，还有猛然增多的银发。离开就离开吧，我对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丝毫留恋。

　　当敛蓝走出大楼，她走到楼边的阴影处，慢慢蹲下。
　　面前是繁茂生机的绿草坪，她的大脑有些混乱。耳边重复着夏徊说过的每一个字，敛蓝努力分析，她的话，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想了很久，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人影。
　　少女有些茫然地抬头，看见一个面熟的老人对她轻轻一鞠躬。
　　“荒愁少爷在等您。”
　　她看向老人的身后，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马车，如往常一般华贵装饰，严密守卫。
　　“……什么事？”
　　“您过去就知道了。”
　　终于，敛蓝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有种预感，她即将面对一个从未想过的秘密。

　　“坐吧。”
　　那个身上总是环绕着阴鹜之气的男人对她笑笑，这一笑，驱除了他身上的所有阴沉。
　　他的笑容，好像只对晨宫展现过。敛蓝有些机械地坐在马车的软椅上。
　　这时马车一震，轱辘开始转动。
　　“不用担心，”北极荒愁温言安慰她，“很快，你和我都会得到一个答案。”
　　敛蓝忽然觉得自己在上升，她掀开小帘，愕然发现大地正离她越来越远，而世间万物正变得越来越小。
　　“银飞马速度很快，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荒愁轻声解释。

　　经过一段并不太长的时间，远远地，一片熟悉的风景出现在敛蓝视野中。终年覆盖着白雪的山脉下，她的家就在那里，是她从小到大，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的地方。
　　“母亲……”
　　“你马上就会见到。”荒愁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如此淡淡说道。

　　当敛蓝踩在泥土上，一股熟悉的泥土芳香蔓延全身。她没有迟疑，直奔葡萄架下。
　　如往常般，那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椅子上打理葡萄架。听到声音，女人转过头，一见是敛蓝，竟没有露出惊讶表情，而是从容不迫地冲她点头。“你回来了？”
　　敛蓝没有答话，快步走到她身边。当她真正面对母亲时，敛蓝试着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一大堆疑问都无法说出口。
　　荒愁走到她身边。
　　女人望向荒愁，越过他，一直看到后面的马车，还有……马车上耀眼的黑狮鹫标志。
　　她叹了一口气。
　　“夫人，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一个仆人走上前，荒愁亲自取过，将它递至女人手中。
　　“这是？”
　　“父亲死前那段时间，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它送出去。如今我交给你，由夫人你自己做决定，是否将它打开。”
　　敛蓝茫然望着那个扁长的盒子。那是什么？
　　女人却沉默了。
　　许久，她笑出声，“不用打开了，我知道里面是什么。那是我送给你父亲的。”事实上，里面有两样东西，而这两样东西她都不想让敛蓝知道。因此女人淡淡笑着，指了指荒愁，“敛蓝，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荒愁神色未变，似乎早已知道此事。
　　而唯一不知道这件事的当事人……只有敛蓝。
　　他们望着敛蓝，却只看见少女低着头，淡金色长发散下，掩盖住她的黑眸。
　　“敛蓝……”
　　……
　　自始自终，少女都没有出声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