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永恒与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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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枫树如往常般飘洒下枫叶，将石板路铺成一片静雅的红色。
这就是枫轻庭院的标志景观。
随处可见的高大落枫树，远近遥望，缀出与季节不相符合的异般美感。
踩在柔软的枫叶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蓝艺颜伸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枫叶，摊在手心饶有兴致地打量。而她身边的敛蓝，一如往常握着剑，神色平寂地走着。
在她们的前方，两个并肩而行的少年正在对话。
确切地说，是一人在说，一人在听。
其中，娃娃脸少年扬着灿烂的笑容，口中喋喋不休地说些漫无边际的话。而他试图引起谈话兴趣的人，却一脸的不耐烦。
清好板着懒得理会的神色，每次在对方叨叨很久之后，才语气毫不客气地回复一两句。口气极冷，极不耐烦。
而在他们身后，一字不落听完对话的蓝艺颜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偷偷瞥了一眼敛蓝，见后者神色平静无波，稍微松了口气，轻轻凑到她耳边，放低了声音问：“有没有，突然觉得清好不近人情，脾气很差？”
敛蓝怔了一两秒才回答：“嗯，没有啊。”
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吗？
少女的解释让蓝艺颜舒了一口气，但是想了想，她又悄悄开口：“其实清好很好相处的。你千万不要只看表面哦！”
敛蓝偏头看她。
“他的行为处事，全凭一句准则‘如无必要，勿增实体’。你应该知道的呀，每个神信者在开始修行时都要选择一条准则，以此作为决断依据，严格遵守。”
“只不过，清好不仅在信仰上遵照它，行为处事上也是这样。而且，他选择的还是……”
一种偏激独断的思维方式。
这是敛蓝在一本介绍神信者守则的书上看到的。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只承认一个确实存在的东西，凡干扰这一具体存在的空洞的普遍性概念都是无用的累赘和废话，应当依据这一准则一律取消。
“嗯，所以，他对神的信仰很纯粹。这个，大概是他被赐予十三阶武器的原因之一吧？”蓝艺颜眨眼笑了一下，“也因为这点，平日里清好最不喜欢无意义的废话，很多举动在他看来都是不必要的，这时候他就会显得很不耐烦。你听刚才暗水一直在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所以清好才会那样不客气。你可不要认为他们关系不好哦。”
敛蓝慢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对望帝清好的性格倒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对于蓝艺颜急着为他的形象平反这件事更感兴趣。
注意到敛蓝的目光，蓝艺颜温柔一笑：“平时除了我和暗水，没什么人接近他。我总觉得，这样的人际关系对他不太好，对吧？”
是啊，没人敢接近。
“我知道你和他在沉默森林相处过一段时间。这对他来说是很难得的经历呢。所以我特意和你解释一下，我怕，你因为不了解所以远离他。”
敛蓝握着剑，不出声。
许久，她才轻轻问了一句：“这些事他都会给你们讲吗？”
蓝艺颜一愣。然后笑着解释：“不是呀。他从不主动开口说自己的事。由他的行事准则你也可以猜到的，他呢，从不刻意隐瞒一些事，但也绝不会主动告诉你什么。当然了，如果我和暗水问他什么，他便会无比简洁地把一件事浓缩成几句话告诉我们。”
“总之呢，你们有过相处一段时间的经历，我相信你们会成为朋友的！”蓝艺颜弯曲白皙修长的手指，笑容恬美，很是为她的朋友高兴。“这样，他就有三个朋友了。”
……
两人沉默半晌。
蓝艺颜突然轻轻叹气。“他自己呢，也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关心他，愿意与他相处。这很让人发愁呢。”
看着她微微皱眉的表情，敛蓝慢慢将目光投到前方的清好身上，然后低声道：“你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蓝艺颜闻言一笑，顿了顿，然后以更低的声音回答：“偷偷告诉你哦，我呢，总是有照顾别人的强烈意愿。不止对清好，对其他人也一样。只要看到谁有烦恼、困难，总是不自觉想去帮助他，不管他乐不乐意。”
……
这就是母性的光辉？
敛蓝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蓝艺颜的眼眸。那紫罗兰色的眸子里仿佛一直都充满着水般温柔的光芒。
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蓝艺颜眨了眨眼，尝试以语言打断她的注视：“不说这个了。嗯，今天一起吃晚餐好吗？”
后者正在对着她的眼眸发呆，恍然被问到，顿时回神：“什么？”
“晚餐呀。”蓝艺颜抿嘴一笑，“作为新来的邻居，暗水还没有拜访过你吧。不如就选在今天晚上好了。”
“可以吗？”她绽放出温柔笑颜。
……少女点了点头。
“太好了！”蓝艺颜一合掌，开心一笑。“那地点就在敛蓝家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蓝艺颜都在思考做什么食物。她把暮央暗水和望帝清好的喜好挨个认真念了一遍，还不时拽拽敛蓝，问问她的看法。
“嗯，挺好的。”
“很好呀。”
“我也蛮喜欢。”
……
直到快到敛蓝家门口时，蓝艺颜才快步赶上前面两人，把刚才做的决定告诉他们。
而一听说到别人家吃饭，暗水立刻来了兴趣，扬起灿烂笑容说好。至于清好，他对什么都无所谓，蓝艺颜根本没打算问他的意见。
达成共识的一行人在敛蓝家门前停下来。
持剑少女摸出钥匙，在众人目光中打开了铁门，并示意他们先进去。
进去的三个人中，一人转了转找到了厨房，一人兴致盎然地打量屋内陈设装饰，剩下一人则一开始就找了椅子坐下，默不作声，神色冷淡。
敛蓝稍微慢了几步，当她进屋时，蓝艺颜已经在厨房里了。只听一个提高了音量的女声：“敛蓝，冷冻柜在哪里？我找不到食材。”
“这里。”敛蓝在她身后轻轻回答，同时伸手拉开柜门。
蓝艺颜依言凑过来，睁大了眼睛扫视里面的存货。
许久。
蓝艺颜柔柔地开口：“好像不剩什么了耶。”
……是这样的。现在可是有四个人呢。
“那，敛蓝愿意出去采购吗？”
“好。”她一把关上柜门，抬头对蓝艺颜笑了笑，“那等我回来再做。”
“不用，”蓝艺颜又把柜门打开，“里面还有一些食材呢，我可以先处理一些。”
敛蓝点点头，没有多说，而是走到一个立柜前，踮起脚从上面取下一个藤条篮子，拎在手中，走出了厨房。
她静静从两个少年旁边走过，拉开房门。没有多说一句。
◇◇◇
一个人走在落满了枫叶的路上，敛蓝低着头，左手抓篮子，右手握剑。
没多久，听觉敏锐的她忽然感到有人在接近。甚至不用回头，仅凭脚步的频率她就知道，那是望帝清好。
有什么事吗？敛蓝的脚步丝毫不乱。
她在等对方先说话。谁知默默走了半天，身后却始终只有那稳定平稳的脚步声。
枫叶旋转着落下，其中有一片恰好掉到敛蓝肩上。少女步伐不乱，枫叶便呆得很稳，一直没滑下去。
敛蓝猛地停步。
身后的人同时停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身体动也不动，就这样沉默着。
还要赶着去采购的敛蓝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直视清好灰色的眸子。“你跟着我干嘛？”
后者懒懒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颜要我陪你。”
……
少女回身，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落枫树变得稀疏，周围渐渐出现了嫩绿的植物与随手撒种的五彩鲜花。风轻轻地吹，一股淡淡的花草香弥漫在空气中。
少女安静地走着，她前进的方向，不是食材市场，而是植物艺术及设计学社的私家领地。呃，其实就是社员们栽种植物，研究花草的地方。
那是一片很大很大的土地。
在这片奥薇歌大陆，地广人稀，肥沃的土地大片而随处可见。
而作为世界三大学院之一的旧约学院，占地极广，学院区包含森林、峡谷、谷底、小山……有的学员甚至到毕业都没走完学院的每一处。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是什么人多势众的庞大社团，植物艺术及设计学社也申请到了一大片土地，作为社员平日的兴趣研究之所。
而敛蓝即将到达的地方，是其中偏北的一块，这一片一般被用作……呃，种植蔬菜。
缓悦似乎对一切植物都很有兴趣，于是包括长相奇怪、只有食用用途的蔬菜也统统移植到了学院里，配合适合的土壤与水分，精心照料。
当蔬菜的生命活力随时间渐渐丧失，他便任由其自动老化、脱落、腐烂在泥土里。
只管种，不管埋。
这让敛蓝觉得很可惜。于是到后来，她干脆就到这里摘菜。而发现了她此等行为的社长也并没有表示反对。
这下皆大欢喜。就连甜品店也受益不少，因为好多原料都不用专门去食材市场购买了。
敛蓝站定，远远一望，漫野的绿色映入眼底。
她拎着篮子，踩在柔软的泥土上，朝不远处青果木架走去。
成熟了好多呢……敛蓝伸手摘下青果。
在挑了十几个形状饱满的青果之后，她又走到另一头，蹲下身，开始从土里扒菜。
这个有点老了。
这个正好。
哎呀！有虫！
敛蓝赶紧站起来，退后几步，差点撞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望帝清好。清好抬眼，察觉到少女眼中的异样。
“怎么了？”
“……有，那个……”
清好眯眼看她。
……
敛蓝的神色很快镇定下来，“我去那边了。”
语气虽然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她的脚步却快上不少。连着走过好几块田地，敛蓝最终在紫西兰的旁边停下，站定。
这边，望帝清好先是低头扫了一眼让少女逃跑的地方，神色不变，又懒洋洋跟了过去。
他看见她直直站着，面露踌躇之色，又低着头，仔细观察脚下的土地。
见状，清好难得地感到好奇。她在做什么？
只见敛蓝终于蹲了下去。
嗯……再三确认没有小动物后，少女开始快速地扯下紫西兰的叶子。
篮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在摘取下十余种蔬菜之后，敛蓝看了看装满的篮子，把目光投向望帝清好，“走吧。”
后者点点头。
于是重复了刚才的一幕，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在两旁栽种小花的小路上。
本来这种沉寂氛围是可以持续下去的。可当望帝清好发现少女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朝另一边走去时，他语气烦闷地问：“怎么又往那边走？”
听到他不耐烦的语气，敛蓝回头，盯着他，半晌，才慢慢回答：“去买食材啊。”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语气中有着毫无掩饰的烦躁。
“刚才，摘的是蔬菜啊。”敛蓝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她看了清好一眼，“你见过土里长肉的吗？”
话刚说完，敛蓝在第一时间马上转过身，快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走慢了……她怕发生可怕的事。
果然，几乎就在一瞬间，一股几乎能嗅到血腥气的冰冷寒气袭来。这种寒气一直存在，只不过之前很淡，现在却浓重得能让人窒息。
然而就在瞬息之后，气息就淡得几乎不可觉。让她差点以为刚才是错觉。
嗯。不管了，赶紧把食材买回来才是正事。
敛蓝顿时加快了脚步。
◇◇◇
“暗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蓝艺颜站在厨房门口，好奇地问。
暮央暗水回头，冲她扬起灿烂的笑容。然后指了指墙壁上的沙漏，“我在考虑，要怎么才能把它弄下来。”
蓝艺颜顿时无言。
“呵呵。我觉得它很漂亮呢，等下和敛蓝说说，让她转让给我。”
“你跟人家有那么熟吗？”她哭笑不得。
“不熟可以变熟。”暗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以后没事就来借借铲子锅碗什么的，不就熟了吗？”
……
蓝艺颜正要无奈地开口，这时却听见了门推开的声音。
一定是他们回来了。她赶紧走过去。
果然，一张神色平静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敛蓝一手握剑，一手拎着篮子和布袋，面对蓝艺颜伸出的手，转了一个较轻的布袋递过去。随后一个人把剩下的食材全都拎进了厨房。
“哇。好丰富呢。”站在厨房里，蓝艺颜打开布袋，和敛蓝一起把食材统统取出放在大理石台上。
“蔬菜也很新鲜呢！”她语气惊喜。
当然了，现摘的。
当她们把食材全部摆好后，蓝艺颜便兴致勃勃地用手指点来点去，“这个，这个，那个，还有这个……”
“好了，这些都是我的。剩下的就交给你咯！”
也不等敛蓝回答，她一副见到心爱之物的表情，从悬挂在墙面的木架上取下一柄薄薄的刀，开始操作起来。
那，这些就该我负责了。
敛蓝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堆食材，不再说话，快速进行清洗工作。
时间滴滴答答走过。
当灿烂的阳光变得昏黄，夕光徐徐投射在屋顶，落下一大片阴影在草地上。从暗水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将错落的光影尽收眼底。
他吸了吸鼻子。
厨房飘来的香气已经让他无限接近于最高饥饿状态了。
食物呀，快来填满我空空的肚子吧！
幸福就是，他的召唤没发出多久，蓝艺颜端着托盘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厅。
暗水眼前一亮，抢上前去，迅速夺过托盘，然后“砰”地一声将之放在早就瞅过无数次的餐桌上。
见状，蓝艺颜柔柔一笑。
很快，在暗水的帮助下，餐桌上迅速摆满了丰盛的菜品。
之后，四个人坐在红格桌布前。敛蓝静静等待三人做完餐前祷告，随后，暮央暗水就笑眯眯地第一个动餐刀了。
晚餐在安静的氛围中进行。
偶尔会有一两句关于餐点的谈论。
随着夜色悄悄浸入屋内，壁灯与吊灯适时打开。
当蓝艺颜放下餐刀，动作优雅地用印有小玫瑰的手帕擦掉油渍后，本来坐在她旁边的暗水早就离开了餐桌，正在沙发上无聊地打着呵欠。
唉。对面的两人，吃得可真慢呀。
她在心底感慨，语气却柔柔道：“我吃完了。你们继续哦。”说完，蓝艺颜起身拉开椅子，走到暗水旁边坐了下去。
在明亮却不刺眼的灯光照耀下，坐在餐桌前的两人神色平寂，缓缓进食……
食物的香甜随风飘向窗外，弥漫在空中，夜幕下，红顶白墙的小楼与细密野花在微风中散发着静谧的味道。
如此悠长的一天呀。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永恒与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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