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魇》乔玄

41、尾声

　　旭日东升，清晨的空气微凉，朝露在草间闪烁着光。
　　我翻墙回房间，穆泽已经起了，不过看上去似乎一夜都没有睡的样子。很是疲倦。我倒了杯茶给穆泽喝下去，然后就换了身衣裳洗漱完毕去找恬嫣。
　　天才刚亮，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下人们捧着东西来来往往，院子里四处是红色，悬着红色的锻花，檐下是红色的灯笼。
　　我犹豫地看了一眼恬嫣房间的方向，现在很想去找南凌均。但是我知道我不能。
　　吐了口气，快步的去恬嫣的房间。
　　恬嫣才起，几个丫头正帮她穿戴凤冠霞帔。恬嫣脸上带着娇羞的笑，看上去温柔极了。若不是我看到她的另一面，我一定以为她还是那个对楚梓七会害羞的善良姑娘。
　　看见我来了，恬嫣嘴角微扬：“这么早。”
　　我机械的点头称是。
　　“很好。过来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恬嫣轻笑着，过来拉着我。看上去很热切的模样。
　　我笑了笑，说：“好。”

　　热闹的喜乐，喧嚣的锣鼓。
　　下了轿，我扶着恬嫣的手走进大厅。恬嫣盖着鸳鸯的盖头，款步而行。
　　大厅里挤挤挨挨的站着许多人，等我们进去时都立刻的分开一条路来。
　　在最里面，站着楚梓七。
　　楚梓七一身大红的长袍，脸上带着幸福的笑。
　　南凌均作为恬嫣的兄长，也算是长辈。则在上位坐了。
　　我依旧充当喜娘，扶了恬嫣进去。
　　媒人高声道：“吉时到，新人拜堂。”
　　恬嫣站在楚梓七的旁边，两个人随着媒人的高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接秤杆，挑喜帕。
　　我应该高兴的。如果没有昨日的事情。
　　可是我现在，脸上却还是带着笑。
　　南凌均或许是头一回做了长辈，坐在父母席上，脸色有些发白。等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回了我一个安心的笑。但是我却看到他有些压抑的轻咳一声。
　　南凌均的身体还没有全好么？
　　这阵子的操劳，任谁再健康恐怕也会病了吧？更何况是伤本来就没有痊愈的南凌均呢？
　　正发呆着，忽然旁边的丫头塞了茶盘过来。原来该敬茶了。
　　我端着茶盘，忽然想起那日药老儿对我说的话。他说，这天七镖局的东西不可以吃，连茶水都不能喝一口。
　　依照楚梓七的话，这茶水一定有问题。恐怕南凌均喝了之后，就会现出蝶妖的红发模样。
　　如果我打翻了茶水，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吧？
　　“菱菱，茶。”恬嫣看着我，轻笑。声音温柔。
　　我缓缓地走过去，捧上茶盘。
　　恬嫣笑着接过茶，然后和楚梓七一齐跪下，将茶奉到南凌均的面前，甜甜地笑：“哥，请用茶。”
　　南凌均微扬嘴角，点头。而后接过茶碗。
　　声音压抑在喉间，想喊却喊叫不出。
　　我只能静静地站着，看南凌均端起茶碗送到嘴边，而后慢慢地喝下去。
　　我很想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但是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死死地盯着南凌均。
　　南凌均喝了口茶，而后将茶碗递过来。我接了递给旁边的丫头。
　　楚梓七和恬嫣站了起来，楚梓七扬声道：“今日，多谢各位赏脸参加在下的婚礼。”楚梓七握着恬嫣的手，而后道：“原本今日，除了喜庆的事情，别的都不该提。”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皆窃窃私语。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楚梓七。
　　“不过这件事，倒也是喜事。”楚梓七笑道，“江湖中人人都知道，蝶妖是嗜杀成性的妖，人人得而诛之。”
　　南凌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看着楚梓七，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他会说出的话。
　　楚梓七依旧在笑：“所以，今日，在下也算是为武林除一祸害。”
　　有人站出来，看着楚梓七道：“七爷的意思是，那妖物就在这大厅。”
　　楚梓七轻笑点头，伸出手去。旁边立刻有个镖师递了把剑，宝剑出鞘，泛着寒光。
　　楚梓七将剑指向南凌均。
　　“七爷是哄骗我们么？那是南公子，怎么会是蝶妖那妖物！”
　　楚梓七冷笑，看着南凌均道：“凌均。你是打算自己现出原形，还是我来帮你。”
　　南凌均的脸色越发苍白了，他看着楚梓七，却忽然笑起来：“梓七。恭喜你。”
　　楚梓七蹙眉看着南凌均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恭喜你名利双收啊。”南凌均忽然捂住嘴唇咳嗽起来，放下手时，我看见一丝鲜血。身体如同钉在了地上，想动也动不了。
　　南凌均吐了口气，旋即又笑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我是真心的恭喜你。”
　　楚梓七的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他手中的剑抵着南凌均的胸口，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你不恨我？”楚梓七问。
　　“我为什么要恨你呢。你只不过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而已。在成功的道路上，总是会有人牺牲的。”南凌均看着楚梓七，“所以你选择牺牲我来成就你的名气。我不怪你。”
　　“人人都道。七镖局的南凌均外看温文尔雅，实则冷漠如冰，残忍如虎狼。”南凌均顿了顿道，“你总是说这很贴切，于是我也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可现在，我却忽然觉得这句话形容你的话，会比我来得贴切。”
　　楚梓七的剑似乎定住了，只微微的颤抖。当一个人连拿剑的时候手都会抖的话，那他就不能杀人了。
　　我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就在我才放心下来的时候，恬嫣忽然猛地一推楚梓七。剑尖随之刺入南凌均的胸口，我忽然觉得那剑就好像刺入我的心脏一般，痛入骨髓。
　　南凌均微蹙眉头，吐出一口鲜血。而他的发和眼睛慢慢地变成了红色。
　　我听见耳边惊呼的声音，所有人都退后了一步。
　　我听见楚梓七喃喃地声音，他用若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声：“凌均……”
　　我听见恬嫣高声道：“蝶妖那妖物红发红眸，危害武林。现七爷为武林除一大害……”
　　我看着南凌均，发呆的看着他。
　　南凌均微微对我扬起嘴唇，轻笑。
　　我捂住嘴，心脏似乎已经被刺穿。
　　南凌均，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如果你真的想要笑，为何你的眼睛里，又是那么悲哀的神色？

　　尾声
　　“好一个金色的秋天，我带着心爱的姑娘，骑马在草原~~”
　　耳边，歌声嘹亮。
　　我忍不住了，外面吼了一声：“大清早的能不能消停点儿？”
　　立刻，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是穆泽的笑脸：“姐，我不是练练歌声，过几天这草原上的晚宴，我就可以找个美丽的姑娘做媳妇了。”
　　我哼了一声，起身穿衣，然后掀了帐门走出去。
　　秋日，草原的草已经快要枯黄。看上去金灿灿的一片，美丽极了。
　　已经来了草原有一段时日，远离了中原，远离了那些回忆。
　　楚梓七终于得到他要的一切，他成了武林的至尊。只是，靠着兄弟的鲜血换来的位置，不知道他能不能坐的安然。
　　那日，也算是一种了断。
　　我趁夜找了药老儿弄来解药，解了“醉红颜”的毒。然后去找南凌均。
　　南凌均沉默地听我说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很久都没有说话。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问我：“菱菱。如果我想离开这些地方，离开楚国，你会不会跟我走？”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南凌均点点头，将我拥入怀中。
　　于是，我按照他的吩咐，继续配合恬嫣。
　　那一出戏，算是对于过去的结局。
　　南凌均了结了他同楚梓七的情谊，也算是斩断了对过去的记忆。
　　没关系，记得我们以前就好。

　　太阳正当空中，秋风暖暖却不灼热。
　　远处，有个人影走过来。骑着一匹马，一身黑色的长袍。
　　马儿绕过帐篷，马上的人伸出手来，我伸手，落在那人的前面。
　　仰头看去，对上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眸子里是如同春水一般的温柔笑意。
　　那样的眼神，宠溺，而且让我觉得安心。
　　“菱菱。过几日就是这草原的宴会。”南凌均的声音温柔。
　　“我知道。”我笑了。在那宴会上，男子可以对心爱的女子唱歌，来试探女子对自己是否有意。如果有意，那么便可以成就一段姻缘。
　　南凌均凑到我耳边，小声道：“菱菱，那天我唱歌给你听。”
　　“哦，好啊。”我点头，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扬。
　　“然后，你就嫁给我。”南凌均环着我，“再然后，我们就在这草原一直地住下去……”
　　我沉默了会儿，坚决地摇头。
　　南凌均一脸错愕：“为什么？”
　　“我怕你的歌声和穆泽似的，比狼嚎还要难听。”我笑道。
　　“那我现在唱给你听？”
　　“好啊。”
　　依靠在南凌均的胸前，南凌均一手拥着我，一手牵着缰绳。
　　南凌均轻声地唱着——
　　“香炉残绕，红莲妖娆。
　　有一佳人，面比桃花俏。
　　我想执美人手……”
　　金色的阳光倾洒而下，南凌均的胸膛温暖而结实。我轻轻地依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听他唱歌。
　　南凌均他轻声地歌唱，声音如同谷间的风吟。
　　我伸手，轻轻地握住南凌均的手。
　　或许，我们应该就这么生活下去。
　　也好，就这么生活下去。把楚国的一切都忘记。平淡而幸福。

作者有话说

　　于是~我终于贴完结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