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魇》乔玄

17、破茧为蝶

　　南凌均是在第十七日的时候赶来的。

　　而南凌均的信里却说会在十五天的时候到。

　　若是在别人，我一定觉得迟到是理所当然。不过换做南凌均，却忍不住让人想。那两日是用到哪里去了。

　　南凌均出现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而这一个人我很熟悉。

　　那是一个午后，天气沉闷，似乎有一场倾盆的大雨要下。

　　中午吃了午饭，我躺在竹椅上小憩，恬嫣做了些甜品送到楚梓七那边。而后中途我被叫醒，睁开眼睛看见恬嫣一脸开心地对我说：“菱菱，跟我一起下去。他们说不出一个时辰哥哥就要到了。”

　　我当时茫然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南凌均。于是打着呵欠和恬嫣一起下楼。

　　楚梓七早已在楼下的大堂里坐着，摇着扇子喝茶。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马蹄声。而后一个镖师进来道：“总镖头，南公子到了。”

　　楚梓七笑了，起身走出去。恬嫣也拉着我出去。

　　然后，我就看到了让我火冒三丈的场面。

　　南凌均打头，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后面跟着十几个镖师。

　　我蹙眉。看见南凌均的马后拴着一个少年。少年被绑着双手，疲惫地跟着马儿跑。

　　才看了一眼，我便愣住了。因为那狼狈的少年，竟是穆泽。

　　迅速的抽出小刀射出去，斩断了拴着穆泽的绳索。穆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伏在地上不住喘息。

　　“穆泽！”我冲过去，扶起穆泽，搂在怀里，眼泪差点忍不住就掉了下来。

　　怀中的人挣扎几下，仰起头看我，眼睛里满是血丝，嘴角是干掉的血迹，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土。然而这张狼狈之极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穆泽看着我，笑道：“姐，我来了。”

　　解开穆泽手上的绳索，耳边听见穆泽痛的倒抽气的声音。绳索不知道捆绑了多久，手腕上遍是红黑色的印子。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泽，却听见穆泽轻声说：“姐。我没事。”

　　“凌均，这是怎么一回事？”

　　忽然听见楚梓七的声音。我回过头，楚梓七和南凌均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恬嫣抓着南凌均的袖子，似乎被穆泽的模样吓到了。

　　我压住心中的怒火，扶着穆泽，小声道：“我们先进去上药。”

　　简单地处理了穆泽的伤口，吩咐穆泽在屋里待着，然后就走了出去。

　　隔壁就是楚梓七的房间。才走到门口，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恬嫣看见我吓了一跳道：“菱菱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请让开。”我压着怒气，轻声道。

　　恬嫣抿了抿唇小声道：“菱菱，你是不是在生我哥哥的气？我哥哥他——”

　　“恬嫣。你先出去，差人找个大夫回来。顺便让掌柜的送些热水给那孩子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楚梓七坐在桌边，端着一杯茶温和地说。

　　恬嫣哦了一声，从我身边走出去，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

　　“还在门口站什么呢，既然想要来找凌均算账，好歹也关了门进来。”楚梓七轻笑，放下杯子到。

　　南凌均一直端坐在一边，一只手搁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平静地几乎没有波澜。

　　我啪地关上门，火又冒高了几丈。果然，有钱人都是没有良心的！欺负了别人还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告诉自己要冷静，对付这些精明的人，只有冷静才有取胜的可能。

　　可是……当南凌均下一句话一出口的时候，我顿时失控。

　　他看着我笑得云淡风轻道：“只不过是跟着马儿跑了一路，那孩子死不了。”

　　一句话比油浇在火上还有用。我立马一匕首挥过去，用尽全力。

　　南凌均眼神蓦然一冷，一个后仰，毫不客气的一脚就踹了过来。

　　躲避不及，正中胸口，摔出去，撞在门上。待捂着胸口站起来时候，却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凌均！”楚梓七面上一变，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南凌均浅笑，对我点点头：“抱歉了。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却伤了你。”

　　我蹙眉，扶着门框，很想摔门而出。但是一想到穆泽满身的伤痕，那种念头很快就打消了。有些事情，必须问清楚。

　　我勉强笑道：“技不如人，南公子何必抱歉。”

　　楚梓七起身走过来，伸手想要扶我。我瞥了他一眼，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绕开他走到南凌均面前，看着南凌均道：“不知道穆泽什么地方得罪了南公子？”

　　南凌均轻轻摇了摇头道：“他没有得罪我，只是妨碍了我。”

　　“那他又是什么地方妨碍了你？”我捏拳，怒道。

　　“这件事，我想你也该听听。”南凌均伸手指了指凳子，“坐。听完我的话，你就知道我没有杀他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我抿抿唇。或许因为之前对南凌均总是有所感动的，所以姑且相信他的话，走过去坐下。

　　南凌均点点头，然后看着楚梓七道，“梓七。我来的时候，特意在临安多留了几日。”

　　“哦？”楚梓七似乎没有意外，只走过来坐下问道，“那可有什么发现？”

　　“有的。”南凌均道，“我带人去查看了那几具尸体。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什么的。就好像睡死过去一般。”

　　“这些我都知道。仵作之前已经说了。”楚梓七有些失望，叹了口气，“你说这也太过古怪了吧？江湖上能做到这样的，我从未听闻。”

　　“不过后来，我却发现了他们的死因。”南凌均严肃起来，眼睛里带着难以捉摸的光，“在他们腹内，有着本不该存在那里的东西。”

　　“你剖开他们的肚子？”一时间忘记了愤怒，我吃惊道。按理说，除了对那个人有深仇大恨，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有人对死者不敬的。更何况是自己曾经的下属。我蹙眉，看着南凌均。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凌均，他们已经入土为安，你——”

　　“我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剖开。”南凌均打断楚梓七的话，看着我道，“而这就是我为何绑着姓穆那小子的原因。”

　　我愣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你是说穆泽去挖别人的坟？还做出这等事情？”

　　“是。”南凌均接下去道，“而我不杀他的原因，就在于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在两具尸体的腹内，都有几个黑色的茧。”南凌均沉声道。

　　“茧？”楚梓七惊道，“什么茧。”

　　“蝴蝶茧。”南凌均蹙眉，“当他们被剖开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那些蝴蝶突然破茧而出。消失无踪。”

　　我听得几乎傻掉，只下意识地喃喃地问：“……什么颜色？”

　　南凌均一字一顿道：“红色。”

　　气氛一时间沉默的几乎凝固，我和楚梓七互相看了一眼。我从楚梓七的眼睛里看到不敢相信和不得不信。

　　“可是。为什么穆泽会去动那些尸体？”我蹙眉道，“他和那些人似乎毫无关系。”

　　“这我无法回答。”南凌均看着我道，“他说，见了你才会说。”

　　我有些僵硬地点头，向门外走去：“我去问穆泽。若真是他无缘无故挖人坟墓，那你绑了他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