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魇》乔玄

11、血雾警告

　　路越来越崎岖，我还在逃跑。

　　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身后只有参天的古树，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我喘息着停了下来，靠着一棵古树，防备地看着四周。

　　只有虫鸣，和森森古树，和着月影，显得格外的诡异。

　　只一瞬，如同戏法一般，忽然有血色的雾气升腾。片刻之间就弥漫扩散开来。

　　触目所及，都是迷蒙的雾气。

　　温度似乎忽然从夏日变成了寒冬，只觉得全身陷入冰窖一般的寒冷。

　　雾气中，看不清一步以外的东西。

　　似乎处处都是危险，步步都是陷阱。

　　我小心地移动着脚步，缓慢地向印象中山下的放下挪动。

　　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再走，就是悬崖了。”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敢再移动分毫。

　　“呵，这才对啊。”那个声音轻柔而淡漠。是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杀手是你派来的吧？你究竟是谁？”我冷声问道。

　　“你知道你旁边只要再走上一小步，就是万丈悬崖么？”那个声音笑起来，“让我看看。哦，或许不需要一小步，只要你脚旁边那块突起的石头稍稍地滚动，你就会粉身碎骨了。”

　　我全身僵硬，很想去捂住耳朵，却连手指头都不敢移动。

　　他的声音似乎可以蛊惑人心，听着他的话我只觉得似乎命悬一线。

　　难道是我方才走的时候，走错了方向？

　　“你现在一定很害怕吧？”血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浓。我听见有脚步声，缓缓地走过来，越来越近。

　　我的手指攥成拳，指甲都要陷进肉里面去了。他究竟是谁？如此的诡异的浓雾，手指要贴在眼睛上才能看见。而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我？是唬人的么？

　　忽然，他的声音如同在我耳边响起。他轻声而温柔地问：“你想尝试死亡的滋味么？”

　　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迅速地弥漫全身。

　　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如同这片血雾，将我笼罩起来。

　　很想奋起一搏，但是却担心一动便掉下悬崖去。竟只有僵硬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喉间有些干涩，舔了舔嘴唇哑声问：“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和你好像从来没有结怨吧？”

　　几声轻笑，那个声音又道：“是没有结怨。可是我要找的就是你啊，神偷沈菱，没有偷不到的东西，没有找不到的线索的沈菱。”

　　我忍不住皱眉，问道：“你不会也是要找蝶妖的吧？我说了，我并不知道什么蝶妖，那只是个传说！传说！”

　　“哦？传说么？如果真的是传说，那么你在找什么？”

　　我无奈道：“不是我在找！是楚梓七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去找！”我抱着脑袋蹲了下来，痛苦地呻吟道：“为什么一个个偏偏要找上我？”

　　我一面抱怨道，一面悄悄地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丢向前方所谓的悬崖。很平稳地滚动声，在几步远外停了下来。

　　根本没有什么悬崖！我心中总算是安心下来。闭上眼睛重新站了起来。

　　那个人也忽然没有了声音，雾气中一片死寂。

　　我的手探入袖中，左手捏了几枚药丸，右手握着匕首。

　　忽然听到一声叹息。那个人轻声道：“沈菱，你很聪明。”

　　“多谢了。”我敷衍地应付，闭上了眼睛，看不到迷茫的血雾。耳朵则竖起来听着动静。脑中回忆着血雾出现前，这一片的景象。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里距离山顶很近，而听声音，那个人站的地方，是通往山下的路。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那是我的事情。”

　　“你很有趣，我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那我说不定会觉得可惜。还有，把你手中的那两件玩具收起来，那些东西只能弄伤你自己。”

　　睁开眼睛，怒火中烧。手汗湿了匕首的手柄。

　　“不想杀我，你何必装神弄鬼？不敢让我看到你的真实面目！”我恼怒道。

　　“他来了。”那个声音喃喃道。

　　“谁？”

　　“告诉楚梓七。让他最好停止这项愚蠢的事情，不要在觊觎本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个声音停了停，又笑道，“还有你，努力地活得长些吧。送你四个字，事不过三。”

　　事不过三？什么意思？我蹙眉。

　　还不待细想，忽然一股力量冲来。我的身体猛地被抛起，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伸手乱抓，幸而在摔下悬崖之际抓住一块岩石，姑且稳住了身子。

　　血雾忽然散去，如同来时一般的迅速。

　　我一只手撑着身子挂在悬崖边，胳膊都在颤抖。不敢低头去看，只大声地惊慌地叫着楚梓七的名字。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只手拉住我的手腕。一张脸露出悬崖，楚梓七沉声道：“沈菱，撑住了！我这就救你上来！”

　　楚梓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将我拉上悬崖。我早已手软脚软，加上擦过悬崖，不知道磨破了多少，身上痛的厉害。

　　眼前依旧是树林，天空的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我抱着胳膊缓缓地蹲下去。

　　将头埋在胳膊里，却还能感觉到身体微微地颤抖。

　　活了十几年，第一次觉得彻骨的惊惶和无助。绝望就如同方才那片血雾，将我包围，压迫得我只觉得想要大哭一场。

　　在武林中，武功的高下就能决定地位。而当武功能充分自保的时候，人就会不由得倦怠起来。

　　从一年前成了闻名江湖的神偷，我似乎就觉得这个世界没有我偷做不到的东西，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

　　虽然这次被楚梓七强迫去找蝶妖，其实心中还是有一股小小的执念。因为我也想见到蝶妖。想知道是不是幼时所救的那个温柔的妖精。然而我却忘了，好奇心这个东西，是可以害死人的。

　　方才，是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的气息离我如此之近。那种感觉如同冰雪浇灌，寒彻骨随。心底升起的恐惧，无法抑制，只能忍受。

　　眼睛有些酸涩，不知道为什么而感伤。眼泪滑落，打湿了手背。

　　“沈菱？”楚梓七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温柔了几分，听在耳中让人觉得格外的亲切。

　　“恩？”我哽咽道。

　　“别哭。”楚梓七伸手过来，拭去我的眼泪，轻笑，“江湖上传闻中的神偷可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姑娘。”

　　“我哭又怎样？”我怒道，“七爷莫非还要管着不让哭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梓七解释道，忽然伸手拥我入怀。我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你你你你做什么？”

　　楚梓七的声音更温柔了，他伸手拥住我，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脑袋：“我的肩膀借你用一用，想要哭的话就痛快哭一场吧。”

　　“呜……哇……”原本不想哭的，结果楚梓七这句话变成了□□，我几乎要失声痛哭。似乎心中多年累计的委屈都要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一直到哭累了才停下来。看着楚梓七倒有几分尴尬。

　　多少年我没有哭过？多少年我从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就算是之前跟着师父学艺，因为做的不好而被惩罚责打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让眼泪掉出来。

　　可是现在，楚梓七轻轻地一句话，竟让我像是找到了安全感一般。忍不住想要哭的痛快。我心底忽然很想笑自己，我几时变得如此脆弱了。

　　柔柔软软的触感。楚梓七用手帕小心地拭去我的眼泪，轻声道：“哭完了？那就别再哭了，女孩子的眼泪很珍贵的。”

　　我哼哼道：“那是恬嫣。不是我。”

　　楚梓七轻笑，柔声道：“这世间每个女子都一样，眼泪如同珍珠一般的珍贵。你不是最爱钱么？刚才那一哭，掉了多少颗珍珠啊。那得值多少钱啊！”

　　我听着他的歪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楚梓七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伸手拍拍我的肩道：“走吧，回去洗个脸，吃些东西。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明月照林间，楚梓七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我自己平息下来情绪，慢慢地道出方才发生的事情。

　　等我说完，楚梓七沉默了半晌，最终看着我道：“你觉得那人会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蹙眉道，“我总觉得那人太过诡异。”

　　楚梓七挑眉看我，笑道：“既然那个人如此的诡异，不妨下次让他来找我。”

　　我哼了一声大步地走开，扬声道：“得了，别诅咒我！我是这辈子不想再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