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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失恋 ...

  •   终于安静下来了,我悄悄睁开眼睛,老十正一脸黯然坐在床边,我轻轻握住他的手。

      “云儿!”
      “嘘——”我示意他不要大声,“哈哈,被人抬下来可真舒服。”
      “你——”他脸上云开雾散了,“吓死我了,鬼灵精。”
      “对不起,我郑重道歉。”我坐起来,搂住他的肩膀,“我保证以后再装晕的时候提前告诉你,嘻嘻!”
      他无奈的笑了,浅浅男Ψ缫话闵ü?业难劬ξ业牧场?

      脖子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动起来有点不自由,站在镜子前才看到原来是缠了一圈丝帛,用手碰了碰,还是有点疼。

      “多亏不是在脸上,否则毁了容该嫁不出去了。”我拿起一把角梳,细细梳理了一下刘海。
      “你还想嫁到哪里去啊?”老十站在我身后,从镜子里定定的看着我,“皇阿玛同意回京后让你入旗籍,然后给我们指婚。”
      “啊?”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
      “云儿?”
      “我们回一趟济南吧,把东西收拾一下,再把房子退了。”
      “嗯。”

      康熙一下在济南逗留了一天,安全起见要住在济南府,他们去游览大明湖、趵突泉,我和老十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却在那个小院里磨蹭了大半天。离开时我很想再看一眼,但却坚持着没让自己回头。

      傍晚回到济南府,有很丰盛的酒筵,很热闹的歌舞,我的心里却突然冷冷清清,说不出的空寂。

      我一再坚持,老十终于同意让我先回素云家的小院。小叶子长高了半头,素云抱着我热泪滚滚。我的房间保持着半年前的干净整洁,素云说有人让这样留着的,那人偶尔会过来这里坐坐。是谁,她不肯说。

      我回来了,好多东西没变。我窝在床上睡了一天,直到黄昏,才被小叶子轻声轻语的唤醒,小姑娘越来越漂亮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月牙儿一样。晚饭吃了点粥,素云作的小菜很是清口。

      天气不是很好,天上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我们在小院里坐了一会儿,温蕴的春风又让人有了几分困乏。

      一夜安眠,醒来时听到外边扫院子的声音,伸了伸懒腰,起床,终于彻底睡醒了。

      我半途而废的小茶楼,竟然没变成建筑垃圾,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当时门窗都没有来得及装,现在居然有人用破木板做了个简易门窗。难不成谁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我推门而入,屋子里有点黑,靠近窗户的地上铺着稻草,上边还凌乱堆着一团的被子,看来还真有人在这安家了。

      “谁?”一个小孩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个子不高,估计只有一米一二,体形单薄,一手拖着条棍子,一手拿了只破碗,看样子是个小乞丐。
      “你是谁?”他看我不回答,又问了一句,却没进屋。
      我走出屋子,在阳光下终于看清楚了,小孩的衣服已经破败成布片和布条,脸脏乎乎的,但眼眉却有几分清爽,顶着个鸟窝头,倒是挺可爱的样子。

      “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我问他。
      “老子当然是男的。”他脾气倒是很大。
      “老子?你个小屁孩儿是谁老子啊?你老子没叫教你怎么跟大人说话。”
      “老子没老子。”他用袖子在鼻子下蹭了蹭,先前的可爱大打折扣。
      “没老子就有你了,你当你是孙悟空啊?”
      “老子不用你管,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你再老子老子的,看我不打你,我先替你老子管管你。”我顺手从门口的一堆半干的柳条里抽了支粗一点的朝他晃了晃。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柳条,态度收敛了点。
      “我好男不跟女斗。你到底是谁?”
      “这是你家?”我指了指身后的房子,故意问他。
      “不是,这是我捡的,没人要,我快住半年了。”
      “呀,你倒会捡。告诉你,主人回来了。”
      “主人?”他疑惑地看着我,“你呀?”
      “当然,要不我来干嘛的。”
      “妈的,早知道上次就该卖给那个老家伙,那么多钱够我一辈子花的了。”
      “你个小屁孩儿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脏话?你多大啊就知道做这种无本生意了。”
      “我九岁了。”他挺了挺胸脯。
      “呀,我真错看你了,快到娶媳妇的年纪了吗。那你怎么没给我卖了啊?”
      “当时就觉得那样有点不道义,房子不是我的,我能在这儿住住已经知足了。”
      “你还知道道义啊?”
      “当然,老子……”我又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柳条,他立马改口,“怎么说我也当了好几年丐帮弟子了。”
      “那我要收回房子,你怎么办?”
      “切,老……,我又不是没睡过房檐底下,桥洞子,大街口。大不了再跟狗子他们一起挤窑洞去。现在这天气又冻不死人。”他把手里的棍子往地上一扔进了屋,把那床破被子卷起来。

      “我今天又不收回去,你不用急着搬家。”这小孩儿虽然没什么教养,但我也不能真让他睡大街去。
      “啊?你今天不收回啊,那什么时候?”
      “个把月吧。”
      “你这房子盖在这,你不会是一个人住吧,后边的林子里有野狗,很多。”
      “我这是要开茶楼的。”
      “茶楼,哈哈哈哈,”他一阵狂笑,“妈呀,你在这开茶楼,我在这住了半年了,总共遇见不到十个人,你的茶给谁喝啊?”
      “这就不用你小不点儿操心了,我就是要的这效果。”

      “好了,我先走了,你先帮我看着,我过几天再来。”
      “我凭什么帮你看着阿?”
      “你不愿意看也行,反正我也不怕丢什么东西。就怕你一时半时没别的地方去,告诉你啊,这几天可要下雨啊。”
      “呀,你说下雨就下雨啊,你神仙?”
      “爱信不信。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卫。”
      “小卫?那你姓什么?”
      “我就姓卫。”
      “卫卫。”
      “什么卫卫,就是小卫,你可真够罗嗦的。”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忍不住又晃了一下柳条。

      果然连下了几天雨。我重新找了一帮工匠准备把茶楼重新搞起来,一个人的日子很无聊,找点事情就觉得日子好过一点。

      撑着油纸伞走在巷子里,听到后边有脚步声也没有回头。我用手指接住伞边上滴下来的水珠,很清凉,凉到心底。

      “云儿。”老十从后边赶上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云儿,”他扳住我的肩膀,直直的看着我,“告诉我那不是真的,告诉我你不是皇阿玛的女儿。告诉我……”
      “我是。”我说的很轻,不仅仅因为这是个谎言,还因为有些东西正从我身体里慢慢流失。是的,有些东西,宁可失去,也不能分享。

      我不知道康熙为什么相信,或者是他真的对那个李冰儿情深意笃,也或者他也不希望我在老十的婚姻里搅和,更或者是老天也在帮我,让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在床夹缝里捡到那个刻着“冰”字的玉佩,房东老太在我们入住第一天就说我跟当初的房主长得很像,十几年前,那个李姑娘把房子用很低的价格卖给他们就匆匆走了,再也没回来。济南府那夜,我把玉佩给他,说我是李冰儿的女儿,真名叫李梦晗,母亲说她的一生就是一个梦,而我的出生让她从梦中醒来。如果他再深究,我一定会把故事编得漏洞百出。可是他一直摩挲着那块玉佩上的“冰”字,闭着眼睛靠在躺椅里,追忆他当年一定非常精彩而且刻骨铭心的爱情。我说我当初爱是因为想报复,现在却不想继续欺骗、伤害。

      “十哥吉祥!”我微微曲身向他施了礼,他紧紧握住我握着伞柄的手,力道越来越大,我强忍着痛,依然微笑。风,带着雨丝吹到我脸上,我的眼睛被雨水打湿。

      错身而过,我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却没有回头。

      阳光终于晴好,我的茶楼又要动工了。我带着七八个工匠过去的时候,小卫刚好从河里洗完澡,正要爬上岸。他瘦小的身子根根肋骨必现,没有几两肉的样子挺让人心疼。

      “小卫!”我喊了他一声。
      “啊?”他一抬头看见我,掉头又游进河里,“你干嘛呀,我没穿衣服,你走远点。”
      “行了,你个小屁孩儿又没什么看头。哈哈,”我忍不住大笑,没想到他这么个小男孩到学会害羞了,“快上来吧,我已经看见了。”
      “啊?”他扑腾着水,好让自己不沉下去,“那也不行,你走远点,到房子后边去,我要上来了。”
      “好吧好吧,”我不想再逗他,“你敢紧上来把你的窝收拾一下,我要动工了。”我说着转到房子后边。

      “我好了。”不多会儿,小卫就在那边喊起来。小家伙洗干净了还真是个很帅气的小男孩,虽然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很凌乱。他把稻草和被子抱出来,晾在太阳底下。
      “我从今天起就不用帮你看了吧。”
      “当然用。”
      “啊?为什么?”
      “我这里现在这么多装修材料你不帮我看着丢了怎么办?”
      “我该你的,你可真是用人不吐壳儿。”
      “我房子让你住半年呢,你帮我看几天东西还亏了你了。”
      “算老子倒霉,碰上你这个地主婆。”
      “谁地主婆?我又不会让你白看的,这期间你吃住我全包行吧,还有这个拿去。”我把一个包袱递给他。
      “呀,新衣服,哈哈,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你个小人精,我送你东西就是要让你帮忙啊?姐姐我这是好心。”
      “那算了,我虽然很穷,但绝不无功受禄。”
      “呀,小不点儿,你还知道无功不受禄啊。你爱收不收,不要就扔河里去。”
      “那多可惜了的。那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事只管说。”
      “哈哈,说的你多能似的。行,你这话我记住了,以后肯定给你机会偿还。对了,你以后怎么打算?”
      “我一个小要饭的,还什么打算。你问这个干嘛?”
      “干嘛?姐姐我关心你啊,你个小孩子家家的。”
      “哈哈,我碰上的人要像你这么好心就好了。你放心,我在丐帮混了好几年了,到哪也死不了。”他眼睛里满是毫不在乎的神情。近看时才发现他额头上几道细细的疤痕,其中一条蜿蜒到眼角。
      “等我的店开张了,你来给我帮忙吧。包吃包住,而且待遇优厚。”
      “算了,我可不愿意被人管着,我挺喜欢现在这样的。”
      “那每天工作八小时,不,是四个时辰,不干涉你剩余时间。”
      “那我考虑一下。”
      “做五休二。”
      “我想想。”
      “你还想想,标准的白领待遇,你还想怎么样。就这么定了,到时候来上工,否则半年房费拿来。”
      “果然是地主婆,你欺负小孩儿!”
      “欺负又怎么着?”
      “无赖!”
      “姐姐我就无赖了怎么着?”
      “你……”

      夏天来临前,我的小茶楼简单开张。生意确实有点冷清,冷清着,冷清着夏天就过去了。
      “小涵,这个月我们又没有盈利,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素云知道我的茶楼开张,便过来帮忙,看着我生意惨淡,很是着急。
      “没关系,也没指望赚多少钱。我会让它慢慢好起来的,现在不太想花心思搞它。”
      “嗯。没事的话多出去走走,不要总憋在这里,现在客人又不多,我和小卫就能应付过来,再说叶子也可以帮一下忙。”
      “好啊。”
      *** ***
      广济寺,名字有点熟,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进门来,大雄宝殿前一个三四米高的香炉,青烟袅袅,檀香溢溢。再往里是圆通殿,门口站着三个人,不像是普通的善男信女,我迈步要往里走,却被他们拦住,我往里一看,有个人刚跪拜完毕,正站起来。他慢慢的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好像在浏览墙上的画像。那身型有几分熟,我正在猜想是谁,他突然转过身来。
      四阿哥?!我急忙转身往外走。
      “云儿?!”他在后边喊住我,几步赶了上来。
      “四阿哥吉祥。”
      “噢,免礼吧。”他似乎想要扶我,但手伸了一半又缩回去,脸上好像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拘束,“怎么来了又不进去了?”
      “是要进去的,被你随从拦下了。”
      他向几个随从看了一眼,他们立刻跪在地上。
      看来是走不了了,我又转身走进大殿,四阿哥并没有跟进来。
      画像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看着看着,突然大脑里灵光一闪,原来是去年宫里那个老画师画的那几幅,在这里受了香火熏染,更添加了一份神圣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走出大殿,四阿哥还在门外等着。
      “四阿哥还要游览吗?那云儿先告辞了。”我曲身向他拜了一拜,转身要走。
      “云儿,上次的丸药你还有剩余吗?”
      “谢四阿哥挂心,还有两颗。”
      “我年前出去办差,在沧州遇见一个乡土郎中,医术倒十分高超。我跟他说起这毒,那郎中倒有几分见识,他给了个方子,我让太医院给配了,只是这方子里的药引子比较怪,得用一年四季中近百种花的种子研磨成粉,用四季里花瓣上的露水、雨水、霜雪水调和。配好了也得需要些时日。”
      “让四阿哥费心了,我也有小半年没发作过,有时候自己倒忘了这事。”
      “好好调养着,会好的。”他语气一直淡淡的,但我还是从心底里感激。

      “四哥,你还在这儿呢?”我正犹豫着怎么接上四阿哥的话,十三阿哥带了几个随从进来,看到我吃了一惊,“云儿?!”
      “十三阿哥吉祥。”
      “云儿快免礼,这怎么使得,按理我还得叫你一声皇姐姐呢。”

      “十三弟有什么事吗?”
      “还不是府库亏空的事。现在查出来,好多阿哥都有借条压在库里,有的数额还很大,太子府的条子都压了五六年了。九哥和十……”他看了我一眼,“他们说太子还上了,他们自然会还上,可是太子那边……”
      “好了,我们回府再议吧。”四阿哥一抬手,打断他的话,然后转身向我,“丸药配好我会差人送去,先告辞了。”
      “谢四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走好。”

      一个人往回走,站在小桥上,远远的看见柳树丛中我的小茶楼的一角。桥下的水依然清可见底,傍晚的风很柔和,吹过脸庞,温柔的像记忆中某个人的手掌,我低着头看着河底的细石,迷蒙的看见什么东西掉落在河面上,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又顺着水流消失。

      嗒嗒嗒,一阵轻快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我转身看去,两个青年男子已经骑马到了桥头,看见我时他们愣了一下,我擦了擦眼睛,仔细看去,竟是他们——萧文、萧健宇。
      “李梦涵?!”
      “李姑娘?!”
      他们跳下马来,走向我,我竟然有种和亲人久别重逢的感觉,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哥,哇——”我抱住站的比较靠前的萧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肩膀。
      “李梦涵,李姑娘。”他一边安抚拍着我的肩膀,一边把从他怀抱里扶开。这是我来这以后第一次这么痛快的大哭,心中压抑已久的阴郁终于得到发泄。
      我慢慢又有哭转为抽泣,也不再蹂躏萧文的衣服。擦干眼泪的时候,看见两人眼里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份怜惜。
      “对不起,吓倒你们了吧?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是我在这里最先认识的人,刚才我把你们当亲人了。”
      “没关系,你能把我们当亲人是信任我们。怎么,这两年你一直在京城?”
      “嗯。”
      “没找到亲戚吗?”
      “没有。”
      “怎么没回家呢?没钱吗?”
      “不是,我根本就没有家。”
      “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萧健宇眼睛里满是感叹。
      “说来话长,不过其实过得还好。”
      “天色不早了,你现在家住哪里?我们也得找家客栈。”
      “那里。”我手指着远处的茶楼,“我在那边开了家茶楼。”
      “开茶楼?”萧文有点不相信看着我,“你开了茶楼?”
      “嗯。”
      “看来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坏了。”他看了一眼萧健宇说,“说实话,刚才你那么一大哭真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你又无家可归了。”
      “没有。”我闷闷的说,“其实,是我失恋了,心情不好。”
      “现在好点了没,没有可以接着哭。”萧文全然不见刚开始的拘谨,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这家伙好像和上次见面时不一样了,性格鲜活了很多。
      “我没事了。”哭过一场,心情轻松了不少,“时间还不算晚,去我茶楼坐坐吧。”
      “好啊,哥哥虽然叫了,但这认亲茶还是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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