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的痕迹(清穿)》活色升香

20、番外之一、八阿哥

　　揽月楼要开张了，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开办揽月楼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去为我铺就一条通往那把椅子的路，这光凭着我的俸禄是远远不够的。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我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窥视着它，我也知道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没有优势，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思，终于有了自己的拥立者，而这些人，谁不是受了利益驱使，如果哪天他们从我这里再得不到什么好处，一定会把我像垫脚石一样踩在脚下。我要把揽月楼办成京城第一楼，专为那些所谓的高官富贾。我要用从这些贪婪的奴才身上赚来的钱把他们彻底变成我真正的奴才。

　　她从揽月楼走出来，仰着头笑着，阳光照在她脸上，在她眼睛里闪烁，那样轻松自然又带着满足的笑容让周围的一切都随之亮起来。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我有点恍惚，在她走向我的时候竟忘记了躲闪。

　　她看着我们时，目光从来都是率直而大胆的，即使是知道我们的身份之后。她的笑从来都是坦诚而直接的，脸上带着璞玉般纯净的光彩。她出入在揽月楼这样的风月场所，身上却带着不可亵渎的气息，难怪十弟会在只见两次后便念念不忘。而对她念念不忘的，不只十弟，她在我们面前晕厥时，我不顾一切的上前将她抱起，而她轻的像一片羽毛。

　　她的歌舞是轻柔婉转的，她的性格却不是。那么黑的夜她竟然敢一个人穿过一条条街巷，是不是真的想先人所讲，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她在医馆醒来，四哥提出要送她回家，她竟然那么直接的拒绝一个大清贝勒的好意。我跟在她身后，她全然不知，她应该也在害怕吧，嘴里哼的歌明显已经不成调子。我一不留意，踩断了地上的一根枯枝，她一定是受到惊吓，慌乱的跑回家去，唤人开门时，声音都变了。小女人啊，你尽可以让别人看到你的柔弱，那样会有不少人愿意来保护你。

　　我在想着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不是该把她带入宫闱，那里太多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她能不能适应存活。或许是我想得太多，才让十弟占了先机，但更或许是我有太多顾忌，才最终选择放弃。我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行走，每一步都经过精心策划，这才让我和那个目标逐渐靠近。她看似平和，却一身傲骨，她用一样的目光看周围每个人，不管是我们这些皇子，还是揽月楼的伙计，甚至是街上流浪的乞丐，似乎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高贵与低贱的差别。我不相信瑶华可以容纳这样一个女子，而瑶华才是真正可以帮助我完成心愿的人。

　　可是我却是从心底怜惜她的，或许只是因为我看到过她的柔弱和胆怯。胆怯，呵呵，她大声斥责十弟和九弟的时候，倒是忘了胆怯，像一只受到挑衅的小刺猬。可是在酒馆看到我时却在浑身发抖，她不承认，但我知道她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她得罪毕竟的堂堂大清两个皇子。她醉了，却坚持自己回家，果然刚走进一条小巷，便倒在地上。我扶起她时发现她只是睡着了，安静的，像个初生的婴儿。

　　她病了，我知道不仅仅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十弟。少年时偷读过的那些书里，小儿女间的情意好像都是这样开始的。十弟待人真诚，没有心机，应该是适合她的。额娘赏了雪狐皮的斗篷，那是她被封为良妃时皇阿玛所赐之物，她说年纪大了，配不起这样的素净了。可是除了额娘，这世上还有谁能配得上这样的素净。

　　每个白天都过得处心积虑，小心翼翼，到夜里精神才可以放松下来。慢慢竟习惯到她经过的巷子里去转转，虽然离我的府邸并不近。有时我会站在拐角处，看着她唱着歌走过，她走路的时候总是很不专心，也不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有时只是在巷口站一站，想象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心里慢慢的充实起来。

　　那天的雪很大，整整下了一个下午。晚上我再到巷口时正好看她挽着斗篷走过，那样的轻盈，就像飘飞的雪花中的一朵，我跟在她身后，直到被她发现，或许我是故意被她发现的。好久没有这样在雪地里散过步了，那时我几岁，俄娘牵着我的手，轻轻走过御花园里那一小片梅林……

　　我们躺在雪地上，我却不觉得冰冷，似乎白天的那些明争暗斗只是一场梦，而现在才是我真正想过的生活。她指着天空告诉我她的来处，洛云儿，或许你真是云端降落的一片雪花，到这里来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一片天空可以如此宁静。
　　云儿，我多想说，陪着我好吗，一辈子！可是我知道，我已经错过了。

　　揽月楼的女子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但还是出了差错。命运好像从来没有公平过，否则不会让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替我们承担所有的伤害。十年，十年，十年，我无法想像受到如此重创的她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再有那种阳光一样明媚和温暖的笑容吗？她还可以像以往那样悠然欢快的歌舞吗？她还会再用她那小刺猬一样的高傲，不留情面的来斥责我们的自以为是威严吗？我躺在书房得睡榻上，看着四周无尽的黑暗，彻夜难眠。

　　见到她时，她脸色依然苍白，精神却很好，大出我的意料。她的微笑让我觉得刚刚经历的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我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她眼里含着幸福的光芒，我知道是十弟给她的，十弟向她承诺一辈子。一辈子，我们这些看起来无限风光的皇子们，有谁的一辈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可是既然你现在是幸福的，我又何必那么残忍的去说破呢。“无论什么时候，有了事情，可以来找我。”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想到了什么，她又在叹息什么。她竟然对我说“怜惜”，她那么轻柔的抱住我，那么温和的笑。那样的美丽，我会牢记一生。

　　我要让揽月楼更有名气，所以我向皇阿玛建议元宵节要与民同乐。皇阿玛一向体恤黎民，果然对我的建议大加赞许，连筹备的事情也交给我主管。她的舞蹈震惊了整个宫廷，连老佛爷都赞不绝口，还把她留下来给画师参比着画菩萨像。我远远的看着她，却不能靠近，我不能让别人，尤其得皇阿玛和太子知道我和揽月楼的关系，所以即使看出她腿受了伤我也不能做什么，还好有十弟。我看着她和十弟一起离开，御花园里五光十色的灯火将他们的背影渐渐融合在一起，模糊在我的视线里。

　　我不想让她难过，但瑶佳和十弟的婚事却是我有心要促成的，因为他们的婚姻可以让十弟和他身后那个强大的钮祜禄氏家族和我靠得更近。云儿，我说过有些伤害谁都不愿意却无法避免，即使今天没有瑶佳，明天也会有别人，我们是皇帝的儿子，也是他手中的棋子，我们可以去争取某些东西，只要不触及他的威严和皇室的利益，却最终摆脱不了他的操控，除非有一天我们能站在他的位子上，但那把看似宽大的椅子，却只能容纳一个人。

　　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带着看似坚强地防备站在瑶华和瑶佳冷冷的眼神里，站在众人窃窃的讥笑里。可是她却用那样怪诞的民谣，打破了冷淡而压抑的场面，让我的寿筵终于没有不欢而散。大家都在笑声中离开，可她的眼中满是落寞。

　　索额图的事情终于败露，但皇阿玛并没让深查，或许他心里更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我也更清楚了太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是何其重要，虽然我们一样是他的儿子，虽然我们中比太子更优秀的大有人在，但太子似乎永远是他心中的太子。他的敲山震虎对太子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因为我知道太子依然在他背后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皇阿玛肯定也是知道的，我们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他的眼线，太子啊太子，你尽管这样肆意妄为吧，我不相信皇阿玛的会无限度的容忍你，因为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君王，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君王。

　　宜妃娘娘的寿宴上，我能看出皇阿玛只是强颜欢笑。宜妃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向皇上建议了十弟和瑶佳婚事，皇阿玛果然应允了，可能大家都希望借着这件喜事，来冲淡宫里笼罩多日的阴云。十弟不敢说什么，他说了也没用。当晚他喝得大醉，他拽着我的胳膊一直说：“八哥，你帮帮我，皇阿玛现在最喜欢你了，你帮帮我。”可是，十弟，我真的帮不了你，因为你的这个婚姻也是我想要的。

　　我从寿宴上回来直接去了那条巷子，她在黯淡的月光里显得那么消瘦，我的心不由疼了一下。她看着我的目光那么陌生，好像我们从来都不认识。我告诉她指婚的事情，她却平静得出奇，她说她早就知道了，一个人朝家走去。我在心里说这样也好，她既然能这样平静得接受，我们之前的担忧或许都是多余的，可是我的心里却徒生一种不安。

　　果然，她病倒了，一连数日的昏迷，十弟也随着憔悴了，我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终于知道什么是生死相许。

　　九弟的婚宴过后，十弟的府第也跟着热闹起来。原来是她在替十弟张罗大婚的事情，我有时会看到她满脸通红的指挥着家丁搬进搬出，抬上抬下，倒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或许经历了那一次次的磨难，她终于放弃的自己的倔强，选择了接受吧。也好，只要十弟全心全意地待她，又何必去图那个虚名呢。

　　十弟大婚那天，大婚那天满府上下张灯结彩，大厅里的布置摆设更是别出心裁，独具匠心，没想到，她居然可以花这么多的心思给这个婚礼。可是，最终她还是不声不响的走了。十弟要去追时，我没有阻拦，或许这样一个女子，值得一个男人一生去追随。

　　我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可是我知道只要有她的地方，就会充满快乐。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马车，我不想问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