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十一章 譃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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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丁目，山崎家。
房间里英二的味道还没散去，不见光的角落里就传来了恼人的细碎响动和嘶鸣。
它说，它们说，他身上的味道在变化，属于你的那部分越来越少，他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他不再需要你了，他没有你照样活得下去，还活得不错呢，有他的翊学长照顾，他们多般配，哪轮得到你……
“吵死了！”奈落抄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向声音的来处，碎玻璃四溅，墙上留下一块水渍。
夜色诡笑着悄然匿去。
再怎么逃避也没法改变的事实，英二在远离他。才过去三天，他身上已经不再有属于山崎奈落的味道，跟风回越来越像，跟那具尸体越来越像，再不是他的英二了！
奈落靠着床沿颓然坐下。
半晌后他听见有人在啜泣，声音不远，于是他起身去开门，看见有人蜷缩着身体坐在走廊墙边，满脸泪痕。是羽多野辰斋，他没死，或者说，他又活了。他是整灵，逐荒即使看见他也不会猎杀，除了来求自己，他没有其他办法。
奈落会意，回身去壁架上拿了瑞士军刀，推出比较锋利的一把，直插/进羽多野辰斋的左胸口。
心被刀口撕裂，好疼。
羽多野辰斋放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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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请病假第四天的上午，英二来敲奈落的门，没人应，就从门垫下拿了钥匙开门。见奈落还在睡觉，他一把扯开奈落的被子，抓着他肩膀一直摇。
“快起来，不要再睡啦，都几点了还睡！你昨晚几点睡的？”
“凌晨。”被吵醒的奈落眼睛都睁不开，他打掉英二的手，扯过被子继续睡，“困死了。”
“我也是凌晨啊，一早就爬起来找你。起来啦，都醒了就别赖床啦！”
英二不死心，拽着奈落的手腕企图拉他起来，结果被不耐的奈落拽住胳膊一把拉过去压在身下。
“一早起来要不要晨练？”手肘压在英二的肩胛骨上，奈落另一手已经在解他裤子。
“不用了吧，我走着来的，晨练过了……啊呀！”
英二想爬起来又被奈落压下去。
“运动有助睡眠，你给我安静会儿，不要吵我睡觉！”
补眠一直到傍晚才醒，一通电话响了好久，奈落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未接显示。
“谁啊？”
“……我妈。”想说奚敏媛，英二也不认得，奈落便直接说是妈妈，“我打个电话。”
奈落揉揉蒙眬的睡眼，下床拿了外套披上，回拨过去。
提示音响了半下就接通，奚敏媛一定还守在电话旁。
“【妈，我小雨，刚才睡着了没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事，妈就是想你了。最近过得还好吧？】”
“【嗯，都好，就是快期末了抽考蛮多。】”
“【别太辛苦了。】”
“【不会。】”
英二看窗外天色不早，便穿好衣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指着手表对奈落小声说：“我回家了。”
奈落点点头，捂住手机说：“明天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英二从玄关折回来，两人吻别，然后他轻声掩门离开。
“【妈妈，我想家了。】”奈落轻声呢喃道。
“【那么暑假的时候回家来吧。】”奚敏媛话里慈爱的怜惜，就像每个母亲对待远行的孩子一样，听得奈落心里痒痒的。
“【不了，暑假我要打工。】”
“【不要太辛苦，生活费不够妈妈打给你。】”
“【不用，我只是，想自己做一些事。】”
“【照顾好自己。】”
“【嗯。妈，鳯先生说我的病情已经稳定很多了，按时吃药到高中毕业就可以回去了。我想念台大，一定会回去的。】”
“【不要委屈自己，日本的大学更好啊。】”
“【不是，我真的想回去，一个人在外面，总是想家。对了，世禹现在会叫哥哥了吗？】”
崔世禹是奚小雨同母异父的弟弟，妈妈和继父崔叔叔的儿子，十月就满两岁。
“【世禹他就在旁边，你稍等下。——世禹，哥哥想跟你说话，快叫哥哥。】”
“【哥、哥——】”
牙还没长两颗的孩子说话咿呀呀的，奈落听了忍不住笑。
“【世禹乖，明天或者后年哥哥就回去了，哥哥会给你带礼物的。】”
“【哥、哥——】”
奚敏媛笑着接过电话，“【世禹很聪明呢。】”
“【嗯，学得真快。】”
“【不早了，你赶快休息吧，妈不打扰你了。】”
“【妈也早点睡。……再联系。】”
通话结束，两分零七秒。
奈落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
事后他花了大把时间琢磨，终究没想明白，这天为什么会哭。分明不是他的家人。
奚敏媛才是高兴得要哭了吧，她儿子的自闭症和轻度抑郁终于痊愈了。鳯先生就是故事编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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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应明天再来，但我知道你不会。我从来不信什么明天以后的承诺。不要给我承诺，我活不了那么久。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因为我肮脏的身体而讨厌我。
每一个孩子都是带着父母的祝福出生的，而我的存在只是为了掩盖我妈妈犯下的罪行。但是她爱我，我知道。她对我的爱带着真实的热度，所以我也努力地想要成为英二那样的人类，让她看到我的与众不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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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吃过晚饭，英二在玄关换好鞋子，和妈妈道别。
“这么晚还要出门？”
“嗯，我书包还在同学家。反正还要帮他补化学，晚上还是住他家。”
“别熬太晚啊。”
“嗯。……我走了。妈妈我走了。”
看着妈妈收拾餐桌的背影，英二鞠躬行礼，黯然重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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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夜的东京，静谧却不平稳，似乎又有什么不安分地涌动着，流窜在交错参杂的街巷中。
讨厌这种感觉。太过安静了，灵的气息愈发微弱，过惯了躲躲藏藏的逃荒日子，突然这么安静，比高大的逐荒就站在面前还令人胆寒。难得觅到一丝杂乱的气息，却又悄然隐去，遁入世界的背面。
慌乱的脚步声在失聪一般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迎面跑来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长发在脑后盘起，穿得正式应该是职业女性，脸上惊惶的表情像是在逃跑，穿着高跟鞋居然还能跑起来，英二一直对这种女人感到由衷的敬佩。那女人一边跑一边向身后张望，不小心撞上英二，提包拉链扯开，掉了一地粉饼、眼线笔之类的化妆品——是化妆师？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乱跑？
“对不起。”英二忙蹲下身捡化妆品，不会整理，就胡乱收进Gucci棕色提包里。
那女人见到英二似乎吓到了，大概想不到这么还有高中生在街上闲逛吧，她双手颤抖着接过提包，颔首行礼，“谢谢。”跑得匆忙，她喘得很厉害。
“没事。”
英二话还没说完，那女人又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委实奇怪。
怎么觉得，似乎跟奈落当初拉着他躲逐荒的时候很像呢？也是为了散掉味道，大半夜的在街上一直跑。
——难道？！
英二惊诧地转身正要叫住那女人，却已经有人早他一步，从屋檐上倏然跳下，一刀斩魂，干脆利落地灭了她的人形，将她的灵魄吸食殆尽。灵魄相融的快感直上脊髓，那人痛快地舒一口气。
来人是今井弦，英二认得，帝嘉高等部三年级一班的学长，斩灵师。
今井弦着一袭黑衣，更衬他白皙的肤色，他生得俊朗，人也硬气，猎魂的时候尤其如此，眼里流露出的斩灵师惯有的傲气，容不下人。但他似乎四日前见面时有些不同。他的瞳仁，什么时候变成了银色的？
“今井君。”英二恭敬地鞠躬行礼。
“千鸟？”仍沉浸在生魂美味中的今井声音慵懒，“没吓到你吧？”
“还好。”
“她是鬼，我不碎她的灵魄，逐荒也不会放过她。追了一路，它大概也累了。”
“是。”
“那个，千鸟我拜托你件事。”今井弦摸摸头，有些难以启齿。
“请说。”
“刚才看到的，别说出去，千野和山崎也别说。”
“没机会了。”
“噢。”今井弦恍然记起，点点头，“你要走了。”
“多谢照顾。”
“我没帮过你什么吧？谴学长答应卖人情给我，我就做。”今井弦抬手扶着肩膀活动脖子，毫不在意英二的感激，“噢对了，上次忘记跟你说。除非容器被撕碎毁掉或是主人亲自收回，锁魂咒是不会离开宿主的。活人若携带锁魂咒，会反噬其自身魂体磁场，痛不堪言。小心为重，完成之前call我，把你的尸体毁掉，以免谴学长忘记通知我，我的号码你问千野要。”
“谢谢。……奈落他？”
“他算活人吗？”今井弦摆出略微夸张的困惑表情，而后恍然点点头，“啊，大概算半个。”说罢他笑着扛起他的魂契走了。那是把有些大得过分的武士刀，通体乌黑，有他半身高，刀身宽大发银灰色，刀柄上刻有鬼头纹饰，缠着乌金坠子。
英二望着今井弦的背影，深深鞠躬。
奈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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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文京区，千野宅。
洗完澡，磐井莜穗拿吹风机吹干头发，倒了杯热茶给英二。
“还在疼吗？”
“不会了，谢谢学姐。”
“那我去睡了，兔子你守着他。夜里凉，你小心他发烧。”
“知道了。”翊没好气地应道。
莜穗不损他会死的。
晚上没什么电视节目，夜间剧场的恐怖片看了会几天都睡不着。翊关了电视，客厅里只开了盏壁灯，昏暗的光线下两人对坐着发呆，也没话说。
“困吗？”
“有点。”
“不疼了吧？”
“嗯。”
“那睡会儿吧，天亮还早。”翊起身关了壁灯，拉着英二去他房间。
第一次进翊学长的房间。之前三天英二都是睡在客厅，因为夜里总是疼醒，翊学长和莜穗学姐就轮流守着他怕他为了缓解疼痛弄伤自己。
后面不太舒服，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英二望着天窗发呆，听见翊学长的叹气声知道他也没睡。
“学姐为什么给你取小名叫‘兔子’？”
“谁知道，她从哪里学来骂人的话吧。”
“挺可爱的。”
“哪有，她是损我骨头软吧。——今天山崎怎么说？”
“他说明天想带我去个地方。”
“回来再说吧，回来有的是时间。放心，我帮你看着他，绝对让他做个标准的模范生。”
“谢谢。”英二看着翊的眼睛，微笑，“翊学长真是个好人。”
——似乎他总是做发卡这种伤人不利己的事呢，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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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们一直有事无事找话聊到凌晨，才觉得困。
临睡前英二给翊讲了他初中三年级时做过的一个梦：
“是在学校的回廊，刚下过雨的样子，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我坐在台阶上，空荡荡的，就我一个。
你推着机车过来，问我要不要一起翘课，我说不要。你把头盔放到我手里，上车走了。
可是我接着又后悔了，追上去，街上却只剩茫茫一片雾气，再不见你了。
然后我醒了，醒了以后哭了好久。”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第十一章 譃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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