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十一章 譃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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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接受。
夕阳下的日本海，浪潮拍打船舵，一片破碎的金色翻卷着雪白。
神佑双手交叠着搭在栏杆上，望向远方海天交接处出神。
无法接受。
寄生在旷敬萱的容器上，空有意识，连生命都不一定算得上的东西。
——若是那样的怪物，还不如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为什么醒来的不是旷敬萱而是他？为什么容器分明完好的状态下旷敬萱会死？为什么花奈偏偏选中他做神佑哲哉？为什么他要承受原本属于旷敬萱的命运和苦痛？凭什么！就这样被卷进来！
再没什么好争辩，连先前自欺欺人的虚假的希望都跌得粉碎。
一瞬间好不容易感到有些熟悉的世界又陌生了。
他拥有的一切，作为这个身体和神佑哲哉的身份的附属：家人、朋友、记忆、性格、感情……都是旷敬萱的。这个世界不属于他，是旷敬萱丢给他的！
他只是一个被花奈强行聚合灵子造出来，代替旷敬萱继续支撑神佑哲哉这个容器的复制品。
——不过是个傀儡，活在旷敬萱的影子下就好了！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看到他！
“想跳下去吗？”
柯南在自动贩售机买了两罐热柠檬茶，走过来背靠上栏杆，身体后仰，看到神佑面无表情，递上一罐。虽然说这个时候应该喝酒的，但酒精会麻痹人的感官知觉，还是清醒些比较好。
“你想跳我不拦你。”
神佑转头看他，没有接。
柯南挑挑眉，手又抬高了些，神佑才犹豫地接过去。
“难过吗？”柯南转过身，胳膊搭上栏杆，手边开铝罐的空挡，他抬眼看向神佑又迅速低下头，吐了口气，话说得悲凉，“我很难过。”
“为旷敬萱？”
“为你。”
“……谢谢。”
神佑顿了片刻，垂下眼帘。
忘记呼吸了，有些眩晕。
意识到这点他压下铝罐的拉环，张嘴做深呼吸。
人在逆境中不知所措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真心的安慰，而是有人经历过他遭受的境遇，对他的迷惘、彷徨感同身受，能够陪伴他、和他一起分享痛苦和挣扎，而不是在一旁远远地看着他难过说几句劝解的话。
“虽然你可能会怀疑我只是在安慰你，我懂你的感受。”
再次提及那段阔别已久的不愉快的回忆，柯南抿抿嘴巴，心里一点不是滋味。
“觉得自己被耍了，整个世界都把你抛弃了，身边以为拥有一切从来不属于你而是另一个人。别人看着你的眼睛和你说话的时候，看的都是另一个人。别人对你表现出关心的时候，在乎的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想博得另一个人的感激和好感。不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模样，脑袋里都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只能像傻瓜一样模仿那个恨到骨子的混蛋，窝囊地活在他的影子下。——是这种感觉吧？”
神佑有些惊讶地看柯南，被他一个笑容带过尴尬。
“别忘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吧。”
厚重的深灰色云朵遮住刺眼的夕阳，折射出微光的尘埃在空气中缓慢游走。
“刚醒来的时候，我曾经一度以为我就是绿川涉。很可笑是吧？”柯南笑得释然，摇摇头轻叹口气，“但我不是，我哥才是。就算我模仿他，我也模仿不来，绿川涉只有一个。所以你不能做这么蠢的事，不要学敬萱学长，做你自己就好。全世界抛弃了你，是，没错，但你要活下去。既然不是人类，凭什么非要像人类一样生活？承认是怪物这么难吗？我不是也做到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活着，首先要活下去，让他们都看到，怪物可以活得比他们自诩是人的生物要潇洒得多！——人跟灵体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活着吗。”
“柯南……”神佑看了他一阵，不知该说些什么。
“什么‘柯南’，你应该叫我‘学长’！”柯南赌气地用力捶神佑的胸口，然后笑着揽过他肩膀，“以后四枫学长照顾你！”
“谁照顾谁啊。”神佑鼓起嘴巴，忍不住吐他槽。
“不准跟学长顶嘴！”不满地拿铝罐敲他脑袋，柯南环住神佑的脖子，捏捏他的脸，待小孩一样，真难得他四枫柯南终于能带一回小孩。
“我们要好好相处啊，神佑。”柯南垂下手望向海面，点点头，说得认真，“掌心有痣的人会长命、交好运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神佑微微怔住。
他右手掌心边确实有一个小点，若不是发呆的时候偶然看到，自己都不会去注意，没想到柯南居然记得。旷敬萱这么细小的事，他都记得。
“我怎么记得，掌心有痣，是劫难呢？”
“……你记错了。”
柯南郁闷地白他一眼，难得深沉一次，神佑不吐他槽会死吗？会死吗！
神佑看着他的侧脸，淡然一笑。
如果一生劫难，那么长生又有什么用？
柯南委实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这么用心地安慰自己，眼里却是藏不住的落寞。
“你真的不用假装不在意来安慰我的。你还是想旷敬萱回来吧？”
柯南抿起嘴沉默一阵，摇头，“一开始花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了，想得够多了。也许，他死了，对我们都好。谁都，不用再折磨对方了。”
一言一句都咬得艰难，他长叹口气，自责地埋下头。
“其实，他是讨厌我的吧，只是因为身为旷敬萱才不得不待我友好，所以才总是打我，总是看到我就觉得难过。该消失的人，是我啊，学长又没做错什么。敬萱学长他，活得太辛苦了，转了学校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想重新开始，却总也摆脱不掉旷敬萱的枷锁。我知道他有多难过，还一直缠着他，希望他对我好，他一定恨死我了。死对他来讲，该是种解脱吧。应该为学长高兴啊，真是的，那天居然还因为舍不得他哭，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骂我没出息。我一直都这么没出息。”
他没有讨厌你，至少后来没有。——神佑在心里念道。
柯南都不知道欧阳贤是旷敬萱杀的。
这也是神佑无法理解的地方：既然已经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为什么旷敬萱还要离开？容器完好，只可能是自杀。
也许是没办法喜欢他，因为是已经伤痕累累的旷敬萱，不是朝歧让或神佑哲哉，而是掉进了万丈深渊出不来旷敬萱，所以没办法像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地去喜欢一个人。
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你喜欢旷敬萱吗？”
“我很崇拜他……”
风吹开云朵，远处太阳已经沉下海平面，余晖逐渐收拢，也不觉得刺眼。
神佑看着柯南大半个身体埋在树木投下的阴影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于是抿了抿嘴唇，屏住呼吸，弯下身凑过去吻他，浅浅的亲吻，因为第一次不太好的经历似乎这次更加小心翼翼。
整点，路灯齐刷刷地亮起来，在狭长的海岸线上连成一条线。
柯南撇过脸去，笑得尴尬，“干嘛亲我？你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有过一次，也没什么。”
“所以你是在安慰我？”柯南捶他肩膀，深吸了一口咸涩的空气，“那么跟男人交往、做/爱，有过一次，也就不奇怪了吧。还好我没乱搞过。”
——又被当成玩笑开了。
“神佑，你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吧？”
神佑抬眼看柯南，没有应答。
“那你一定要找个好男孩。但是，不要招惹我。我很难搞，不是一般人可以用一般的方法钓到的。”说到这柯南看向神佑，笑得好不天真，“因为我是直男，知道么，企图把一个直男掰弯是不道德的！”
“一直想把我掰弯的人不是你么？你先亲我的。”
“我逗你玩的，真信啊。神佑哲哉，你比谁都清楚，你不是真心喜欢我，别自欺欺人了，我不想和学长以外的人有这种奇怪的关系。以后你也不要再模仿学长了，别让我不好过。”
“那，试试看？”神佑眨眨眼，“我们交往试试看？”
就算死了，就算失掉记忆，就算是复制品，喜欢，还是喜欢啊。
柯南眉角皱起来，轻哼一声“神经病”，撇过头去喝柠檬茶。
——头一次知道告白失败还可以被发神经病卡。
神佑鼓起嘴巴，郁闷得不行。
“唉。”神佑拿手肘戳柯南的肩膀，“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理由。”
“想了解你多些。”
“没有故事。”
“这不是一个推脱的好借口。”
“没有人听过我的故事。”柠檬茶喝完，柯南把铝罐倒过来甩，“没和任何人说过，也没人想听，敬萱学长也没有。听了我的故事，你会讨厌我的。”
“那也要你先讲过才知道啊。”
“……不要。”
柯南垂下头，果断拒绝。
交谈被沉默打断。
“我还是想听你的故事。”神佑舔舔嘴唇，点头道，“以后，也想听你的故事。——我喜欢你。”
“……”
“四枫学长，我喜欢你。”
无论是我看到的，我感受到的，或是记忆中的，柯南一直都是这样可爱、傻傻的很好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喜欢，我真的很想照顾你。旷敬萱不能给你的，已经成为神佑哲哉的我想努力做到。
请给我这个机会。
22
回家就发觉家里似乎冷清了，愣了一会儿终于发现是茶几上花奈乱堆的娱乐杂志没了，去她房间发现衣柜也少了好多衣服。神佑把手机充上电才收到她发来的简讯，说东西已经全搬去鳯夜烬那了，如果想她就欺负柯南哥哥解闷吧——这孩子。
“真羡慕啊，老男人他，真的好像花奈的爸爸呢。”
“花奈是挺像她爸爸的。”
尤其是性格和办事作风，跟年轻时的烬学长简直一模一样。
23
傍晚源千代去市立医院送便当给风回湛时，看他眼睛发红，知道他哭过了。
“麻药过了，好疼。”
“不疼就该抢救你了。”千代把便当袋放到湛面前的矮桌上，脚下踢倒了蓝色卡纸包装的礼盒，她弯下身去捡，看见上面封口处两条胶痕。
“今天音无学姐打电话来问你的事，我说你把命捡回来了，她就挂了。”
果然是策的作风，湛低下头笑，嘴巴抿成一条线。
“噢对了，花奈让我把这个给你。”
“啊？”
湛恭敬地接过来看，是他的口琴。
自私的男人，终究逃脱不掉惩罚。
湛轻叹口气，抬眼问千代：“刚才学姐进来的时候，是在跟谁行礼？英二来了？”
千代看向病房门口，点头道：“又走了。”
——这么不屑见他吗？
晚上千代走后，湛想休息，但翻来覆去的怎么都待不踏实。
英二就在附近。
虽然湛看不见游魂，但他能感觉到他自己，就像英二当初察觉到被跟踪一样。
“英二你在对吧？”湛坐起身开了台灯，对着面前苍白的墙壁说，“来了为什么不打个招呼？这么无情，想当面跟你说声谢谢都不行？”
肩膀麻了，英二直起身，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看着风回湛，依旧沉默。
“今天上午九条学长来过，他让我跟告诉你件事，其实我也正想跟你说。你不想问我是什么吗？那你听我讲吧。
“你跟我，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假的，所以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必须有一个人要死。谁都知道那个人是你，但山崎和翊学长希望是我，如果迟迟不做决定，类似的‘意外事故’还会接二连三地发生，我早晚会被‘他们’当成你整死。
“我真的没有想劝你什么，我没这个资格。但你知道，你死了，山崎绝对会陪你死的。所以无论你选哪条路，都会有人殉葬，问题就在于死的是谁了。九条学长难得施舍给人这个机会，我想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
言毕，湛关上台灯，没想失手碰掉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子。英二伸手接住，放回柜上。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十一章 譃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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