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欢迎光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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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从浴室出来时已经快凌晨一点，拿了毛巾走到单人沙发坐下擦头发。柯南脱了衣服躺在旁边大沙发上，千代在给他上药包扎。
涉的房东小姐，源千代，今年十一岁，念小学五年级。
听起来挺荒谬也搞笑，但千代的确是房东小姐，跟她过世的妈妈——玖夜学姐——一样是孤儿，三年前才从孤儿院搬回来，房子是由经律师从学姐那继承来。涉三年前随家人初到东京时他就一直四处找房子想搬出去，那时千代刚好才拿到房子在找人租住省点水电费，经营酒吧的三月姐就把涉介绍给她。
千代身上过分的早熟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同龄孩子，具体原因涉大概能猜到，千代性格比较爽朗，如果她想说自己会说的，因此他也不打算过问，只要做她让做的事就好了。搬进来快三年了，涉一块钱的房租都没缴过，为此干了很多总价值量远远高于房租钱的各种累活，也不知道这小女人怎么脑袋那么好使，总能找出理由让他掏钱包付账。
“柯南，一会儿你睡楼上那间，窗户开着通风呢，睡前记得关。”
“噢，好。”
睡意不断上涌，涉把毛巾扔进浴室的洗衣篓，正要回房睡觉时，柯南唤他。
“哥。”
“嗯？”
涉回头看向柯南，等他把话说完。
头发还湿，乱翘着，露出有缺陷的左眼，配上和自己相仿的轮廓，真是可怕。
从记事起，哥的眼睛就这样了，不是没问过他，他不肯说，也不喜欢谈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旭武哥和光子姐也都守口如瓶，大概是有什么不好的经历吧。哥一直把自己看作是家里的福星而不是负担，真令人感动。
“……谢谢。”谢谢你帮我救了神佑。
“哼，神经病。”
涉白他一眼，回房去了。
装什么傻，脸皮真那么薄啊？柯南撇撇嘴，不满地在心里嘀咕道。
千代给揉他淤血时下手重了点，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呀！嫂子你轻一点。”
千代黑下脸来，字正腔圆道：“姐。”
“千代姐，轻一点，疼啊。”
“手肘骨折再错位再重接骨都挨过了，现在嫌疼？你还真是受虐体质啊。”
听出话里明显的揶揄，柯南顺势点头附和，“对象不同嘛。”
“……滚出我家！”千代赌气地用力打他屁股。
源千代长得很俏，小脸白净，下巴尖尖的，大眼睛，曈色浅得过分像蓝玻璃球，留短发，剪的娃娃头，额前刘海总是用一次性染发膏染上一抹亮眼的绯红——她就是喜欢那么打扮，说她像妖精还是喜欢得要命——活像商场橱窗里贵得要死的洋娃娃。她和绿川涉在一起住了快三年，念同一所学校的附属，平时总是形影不离，尽管相差七岁，旁人还是经常开他俩的玩笑，要小千代长大了嫁给绿川，何况千代除却年纪一点也不像小学生，论辈分她更是新人的学姐。
“千代姐，方才，码头那个猎魂的斩灵者，哥是故意放走的吗？”即使是死者……
“她没有杀活人，并不与斩灵师的信仰有所违背，为何要跟人家过不去？”
哥是对的。
柯南叹了口气，随即脑袋里灵光一闪，神经都绷起来，“千代姐！那‘鲜艳活泼富有青春活力’的床单换了没？”一想到自己今晚要睡在那张充满少女气息的床上，还没入睡就已经要做噩梦了啊！
“……凑合一晚上吧，过两天花奈还要过来住呢，她让你睡她的床已经够客气了。”
柯南翻了个白眼，头搭下来，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装死。
幼稚。
千代摸摸他的头，笑。
6
神佑躺在主卧室宽大的双人床上，看着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挺尸。
醒了几次，怎么也睡不踏实，床另一边柯南的位置空荡荡的，伸手只摸到冰凉的被子。
车祸后，第一次他在外面过夜。
房间里出奇得静，听不到呼吸声，突然有点不习惯。
绿川请他吃刀子……就算不会死人也不好过吧，打个电话给他吗？他今早没带手机出门，应该打去千代家吧？
神佑揉揉眼睛，起身开灯，从写字台上找到电话本，翻到源千代家的号码，下楼去客厅打座机。神佑没有手机，平常用不到，而且总也忘记带在身上，嫌太麻烦就送给花奈了。
客厅没开灯，黑暗中依稀看见沙发上躺了人，CD Player的电源灯亮着，机器里CD缓慢地在转动。
“没睡？”神佑打开壁灯，柔和的暖黄色光线有些刺眼。
“我睡了，你满脑袋的问题，要去问谁？”花奈坐起身来，调小了CD Player的音量。
神佑疑惑地看着花奈，走到她旁边坐下。
——为什么花奈总能看穿他的心思？
花奈浅笑，解释道：“你的脑袋告诉我的，你睡不着，要问我事情。”
“……你能听到，我脑袋里想什么？”费了片刻组织语言，神佑一字一字地问道。
“只能听到你想过的事。”
“……和看到做过的事？”
花奈笑着点头，她的哲哉最聪明了。
“那你也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神佑再三掂量了措辞，小心地道出他的猜测，花奈不住地点头，丝毫没有反驳。
“一条不是人类。
“柯南也不是。
“你也一样吧？”
——她若是反驳该多好。
“……喂。”沉默片刻，花奈忍不住吐槽，“这么说的话，嫌疑最大的是你啊，哲哉，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我在想，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哲哉你也不是人类，你之所以会失忆都是大反派的阴谋，我会帮你找回记忆，然后我们一起去拯救这个腐朽的国家以及整个地球吧’就像少年jump漫画里一样？”
“……？”
“……”
“……噗！”
气压瞬间升高了几秒，随即两人都蜷起身大笑起来，笑得太厉害，肩膀不住地颤抖。
“没那么扯。”笑了一阵，花奈顺过气来，抬手在脸颊边扇了扇，正色道：“其实没一条朗这条狗来捣乱，我也正打算告诉你呢，只是一直没想到要怎么说你比较容易接受，不过，你总要接受的。哲哉，你是人类，毋庸置疑。
“一种被称作‘诡妖’的基因发生异变的人类。”
“……”
后半句让神佑喉咙里那句“谢谢”死死哽住，哽得生疼。
“你知道的，灵魄纯度高得超过人类躯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自然会发生异变，随之便非人，拥有一些异于常人、侧重精神层面的突出能力。但你跟我不同，你的虹膜是黑色的，异变程度仅仅是精神领域上的，没有扩散到物质层面，再怎样与众不同也还是人类，即使灵魄脱离容器，也不会变成灵。
“那些生活在次精神界，没有外力作用仍然能够保持自身灵魄完整的生物，便是灵体。灵体在构成上物质化程度极小，但并不是没有，严格来讲他们和人类的灵魄一样，只算类精神体。真正完全纯净的精神，意识体，是没有实体的，即使通灵者也无法通过精神连接以外的方法洞察其存在，这种生物被称作‘诡灵’，它们没有固定的拟态，随意识变化而变化。
“而一条朗和柯南哥哥他们……那样的半妖恐怕是妖精氏族曾经存在过的最后证明。现今为止，纯种的妖精基本都被斩杀或是封印，早已绝迹了。即使有漏网之鱼，恐怕也因为无法保持血统导致身体迅速衰竭，就像现在的半妖，继承了妖精的血统，但由于血统不纯，活不长久，盛年期后，身体普遍会逐渐退化成普通人。尽管这样说不容易接受，不过传说这种宗教的统治手段，如果不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也不可能会有传说、神化。
“一定很诧异吧。你能区分开人和鬼，但察觉不到诡妖和半妖的存在，是因为身边太多，他们从外表上与人类无异，基于避世的族规，异能也收敛得很好。”
“……太多？”
“柯南哥哥隶属半妖氏族葬磲家，而一条朗，隶属琅刹家。”
——琅刹！
“那琅刹学长他……”
得到花奈肯定的回答，神佑摇头笑笑，“他还真是高调啊，也对，普通的人类是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的。”直接以族号作姓氏，看来琅刹篁的阶位不会低到哪里去，怪不得总觉得他有些怪异，果然不是个小人物。
“其实只要仔细比对的话，他们的气息还是跟普通人类不同的，你也察觉到一些了吧？”
“既然我不是人类，那我身上发生的异变是什么？”
“哲哉的异能，不太好解释呢……”花奈有些为难，踌躇一阵，敲敲自己的太阳穴说，“精神层面的东西，跟脑袋有些关系。”
“所以我摔了脑袋以后，现在没法用了？”
“我不知道，也怀疑过，你失忆究竟是脑震荡还是异能反噬。但结果都是一样，也没什么好再追究。”
神佑沉默良久，闭上眼，长叹口气。
“绿川……是柯南的兄弟吗？”
“嗯，他三哥。绿川每三个月都会找柯南哥哥打一架，原本因为哲哉你出意外，柯南哥哥要照顾你，已经迟了一个多星期。所以，三个月后，他还会挨刀子，不用特别放在心上，绿川不会打废他，他舍不得。”
“……一条的死，我说你是帮忙，柯南没有拆穿，还说，刀上有死咒。是不是真的跟你有关？你，杀过人？”
神佑转过头看向花奈，两人对视了一阵，花奈移开视线，低下头。
“那把不是普通的刀，是魂契，绿川的魂契。胸椎骨第七节处，是魂关，容器锁魂的枢要，破坏掉容器，灵魄溢出，魂体磁场平衡被打破，随之人就会因精神枯竭死亡。普通金属造的刀斩不开魂关，只有灵魄铸魂契才行。魂契是斩灵者，站在整个食物链最高端的，像我们这样甚至灵魄纯度更高、更趋近精神体的高智商生物，他们强行聚合灵子并运用咒术使其物质化形成的。为了确保一条会死，刀上确实下了死咒，腐蚀术，绿川求我的，条件是今天看到柯南哥哥挨打也不揍你。”
“那真是多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呢。”
“……可为什么腐蚀术没有伤到我和绿川？分明我们也碰了刀，我甚至碰了刀刃。”
“因为我爱你啊！这是爱的力量！”
花奈突然直起身来，兴奋地告白，青蓝色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放光。
神佑好笑地摸摸她的粉嫩的脸颊。
“我也爱你。”
7
绿川涉又做了那个梦，源于他脑袋的某个角落里一段不大愉快的记忆，比起那之后的经历，算不上是噩梦，却一直没能忘掉。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他第一次跟随两位哥哥离开大阪，离开本州岛，搬去另一块土地上，爷爷办的孤儿院。爷爷带他们去参观那个“很大的地下室”，迎接他们的，是一地新鲜的肉块、手脚、头颅，血肉模糊，分辨不清五官。偌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犹带体热的鲜血在地板上铺开成一片红毯。
当时十七岁的烬学长就站在房间中央，拿一把斧子，肢解面前成堆的尸体，大概有二十具，都不过是十余岁的孩子。学长身上散发着与年纪不符的傲慢气质与浓厚的成年人的味道，他一边和爷爷抱怨工作的枯燥、学校的绯闻、阿靛这个坏孩子真是虚伪又倔强还比不上他的身体诚实，一边厌烦地重复着动作：举起斧子，再用力砍下。鲜血四溅，染红斧头和他的双手，以及跪在一旁的阿靛哥的衬衫和脸颊。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阿靛哥做错事了，所以烬学长罚他跪，就跪在尸体旁，看着他肢解孩子们，这比折磨他一整个晚上的惩罚相比轻太多了。
“来介绍一下，我的亲孙子们，旭武你见过的，这是小涉。他们要在这边念完小学再回大阪，麻烦你和阿靛照顾了。”
把连着血缘的亲生孙子交到他最信任最出色的学生手上，安倍繁还真是位慈爱的爷爷啊。
“优纪呢？”
“玖夜带他去玩了，他们亲啊。”
“真令人眼红啊，对孩子比对我还好，女人真是……”
说着愤愤的话，这一斧子下去太过用力，头颅不偏不倚地滚到自己脚边。事后涉多次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头颅滚到自己脚边，故意走到自己面前欣赏自己吓坏的表情，故意毫不在乎地把头颅歪斜切成两半，故意把让头颅的左眼球脱落，故意像一位学长对待学弟一样友好地对自己笑。
眉毛滴着血，他拿同样沾满鲜血的手去擦，笑嘻地说欢迎光临，这画面深深地钉在绿川涉五岁的记忆中，以至于现在见到那个男人还会感到心有余悸。
生得一副俊朗的好皮相，一双丹凤眼总是笑眯眯的，亲切近人，永远都那么自信，即使埋没在人群中也能够散发以他为中心的耀眼的光芒，年轻时的烬学长是大家公认的最帅气的男人，能把阿靛哥那个身正影子不斜的工作狂搞上床足以证明他的魅力，当然现在也是，永远都是。无论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他永远都是大家无比崇拜的学长。
欢迎光临，比地狱还可怕一万倍的地方。
身体被梦魇啃食，像是在挣扎在泥沼中，浑身酸痛得厉害。
涉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看时间，只睡了三个小时，天亮还早。擦掉额角的汗珠，无心再继续睡眠。涉推开和室的门，客厅里没人，千代和柯南都睡得正熟，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上楼。轻手轻脚地走去二楼尽头的房间。主卧室，千代说是留给自己长大后结婚和未来老公一起睡的，目前用作客房，里面摆着这家里唯一一张床。涉和千代一直都是睡榻榻米的，千代习惯睡硬床，所以也懒得给涉花不必要的钱，男人不能惯着。
柯南是真的累了啊，推开门不小心发出了声响都没吵醒他，平常一向是睡得浅的。
小鬼睡相不错，没有磨牙没有打呼没有踢被子，流口水了……梦到好吃的了吧，还好枕头上铺了毛巾。涉给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的睡脸出神。
那脸形、那轮廓、那眉眼……跟自己有九分像。
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被冲动蒙了眼，死死地抱紧他，然后极没出息地大哭了一场，才醒来不久的孩子都被他吓坏了。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傻得无可救药。
想过丢掉他，但是舍不得，想象一下他如果明白了会怎么想，就觉得自己太混蛋了。
“柯南……”
声带微弱地震动，涉不自主地唤他的名字。
柯南啊，我乖巧的柯南，请好好活着，不要离开，哥不能再失去你了……
哥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当时他就在楼梯后面的角落里，如果神佑哲哉没有出手，他就会冲过去亲手杀了一条朗，连带琅刹篁一并揍一顿。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欢迎光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