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都城记》衩布三爷

24、清都城门

　　寒冬腊月，瑞雪丰年。

　　我在厨房里和着面粉，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手指冻得通红通红的，口中呼出的气体都会变成白色的雾，把明天要用的已经活好的面，放到一边的盆子里，用一块干净的布盖好，以免招了土。就端着桌子上已经做好的糖火烧走了出去。

　　外面厚厚的积雪，一层堆积着一层，一脚踩上去，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走路也要小心，因为雪的下面也许还会有没有化的冰，稍有不慎就会被滑倒。

　　我看着在院中还勤奋练功的卫傲，笑着对他说：“卫傲，今天的已经做好了，中午你想吃什么，主子亲自下厨去。”

　　卫傲放下了手中的木剑，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听了我的话，顿时嘿嘿笑道：“今天主子怎么这么好兴致，不用胖大娘来做饭了？傲爷可是要吃红烧肘子。”

　　我把手中的糖火烧放到了屋外的桌子上，拍了卫傲的小脑袋一下，说道：“就知道吃肉，一会叫胖大娘出去买些吧，我要出去一趟，中午再回来做饭。”

　　卫傲低着头，良久，才传来闷闷的声音：“主子，别去了，我们中午早些开饭吧。”

　　我嘴边的笑意不减，揉了揉卫傲短粗刺人的头发，温声对他说道：“你们要是等不及，就先做饭吧，我还是要去一趟。”

　　说完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就走到前院，拿着斗篷大衣披在身上，出了缙来店铺。

　　走在清都城的街道上，天上还蒙蒙的下着小雪，我把头上的斗笠帽压低，朝着清都城城门的方向缓慢走去。

　　现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出来的人很少，只有很多卖菜的人们，穿着棉裤棉袄，支起一个小棚子，拿着小板凳坐在路边瑟瑟缩缩，好不容易来了人买菜，卖家人都得急忙起身，脸颊冻得通红僵硬也得扯出笑来，吆喝着自家东西有多么的好又便宜。

　　近几个月的菜价都涨了，想要吃顿好的饭菜，都要心疼的掏着铜板。想着现在天气这么冷，又要给店里的人加衣服，给卫傲买了两个又厚又保暖的棉袍，他个子渐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衣服就该穿不下了。还有被褥也都该加厚了，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现在感觉当起家来了，真的不容易。

　　快要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我怔楞的停住了脚步。

　　城门口暗红色的木门大开，木门的旁边站着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玄衣，斜斜的倚靠在红色木门边上。我眼睛有一瞬间模糊不清，立即甩开步子，想城门口跑去。

　　气喘吁吁的站在那个人影的后面，我颤抖着手，一直在那人背后不敢轻易的去触碰，直到自己都不知站了有多久，前面的人忽然转过了头。

　　我脑中紧绷的那根弦就松了，那是一张让我陌生的脸，他没有狂野带笑的眼神，没有嘴边勾起的微妙弧度，没有那人征战沙场的气息。

　　愣愣的看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疯子。”那人瞥了一眼我，嘴里淡淡的吐出了这两个字，便转身走向了远处。

　　我没有在意，只是默默的站在清都城的城门口，抬头看了看城门上青色的牌匾，上面已经满是积雪，墨色的字迹都被白色掩埋。

　　我通常会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要站足一个时辰才会回去。有过往频繁的人时常看到我，都会憨憨的笑着朝我打个招呼，我也只是向他们挥挥手，后来时间有些久了，一些小孩子也都认识了我，还一个劲的叫我“城门口的大哥哥”。我总是会看着他们纯真的笑脸发呆，干干净净的容颜，这样他们身上的高兴与愉快都会传染给我了吧。

　　中午回了店铺，我看着卫傲端着一张饼脸，就知道他还在赌气，我不想多说什么，就进了厨房做饭。

　　这段时间我的厨艺也是突飞猛进，各色各样的饭菜都差不多可以尝试着做了，这还要归功于胖大娘的教导有方。对了，胖大娘已经关了她的裁缝店，为了缙来店铺独一无二的黑球，来了店里帮忙，她其实几次劝说要把裁缝店和缙来店铺合并，我都没有同意，因为我想留住一些以前的回忆，就让缙来店铺旁边的裁缝店一直存在吧。

　　午饭吃的并不多，也没有什么胃口，见卫傲和胖大娘吃的起劲，我就又重新披上了斗篷，戴着斗笠帽，准备再次外出。

　　站在店铺门口，看着外面的雪，好像又变得大了。

　　我现在已经不再迷恋院中的摇椅了，因为躺在上面的感觉已经变了，每次摇摇晃晃的都会让我心里紧张惶恐，我宁愿用这个时间去清都城的城门口站着，什么也不做，心里却能够平静如水。

　　或许是些心里作用，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清都城郊外，去细心的打扫那一片属于我的净地，我不会在那里多停留一晚，因为那里只有两个人都在的时候，才叫完整的。

　　我觉得我也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那般，为了自己的事情而任性了。

　　出门的时候都一定要想着戴帽子啊。

　　走出去的时候都一定要记得去清都城门口啊。

　　还有祺祥，这丫鬟每个月都会传信到店里，我知道她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每次传来的书信都是四个字“平安无事”。但是我看到这四个字之后才能够安心一些，祺祥的字还是那样秀气，我还在想是不是女子的字都是这般，可是有次见了胖大娘提笔甩墨，便知道其实百姓和公主是有差距的。

　　雪渐渐越下越大，街上也都没有人了。

　　我仍是站在暗红色木门旁，丝毫不敢压低头上的斗笠帽，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望不穿的路，隆隆的大雪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听着身后传来了一阵稳重的脚步声，瞬间僵硬了身体，却不敢回头。我不知道此刻我的心情是有多么害怕，可是那阵熟悉的声音像是要震破我的耳膜。

　　那个脚步声停在我的身后，然后世界都安静了。

　　我颤抖着身体，小心翼翼的回过身子，看着眼前一身玄衣的男子，他的眼神狂野带笑，他嘴边一成不变微妙的弧度，他脸上有一道深红色可怖的伤疤。

　　我眼睛瞬间湿润，张了张嘴，最后笑看着他，风一般的轻声道：“卫将军，真是巧啊。”

　　他还是如以往的挑了挑眉，也笑看着我，风一般的轻声道：“世子殿下，是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