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贰）东南枝》Samael

31、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一】
　　许久，段小邪才看到身后解除隐身逐渐显形的魍魉，依旧白发耀眼，红翅妖娆。
　　说不感动，是假的，感动里，又带着一丝自己也描述不出的复杂情愫。她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这份怪异的情绪压下去，却不知为何鼻子有些泛酸。
　　她在大荒里这么久，目送着无数人来，无数人走，却没有一个人如此郑重地对她做着挽留。
　　迟疑了一下，段小邪拖动鼠标，转了个视角。
　　屏幕里，男冰心转了个身，难得伸出手臂，环住了魍魉。
　　“陌？”她期期艾艾。
　　“嗯？”对方的反应很迅速。
　　“你真的是他本人？”她继续问。对方表现太过反常，俗话说，事出异常必有妖。隔着一个屏幕，太多事情无从掌握。
　　段小邪怀疑自己问对了，因为好半天对方都没有回答，正待段小邪准备把这个话题含糊带过去，却见对方气鼓鼓地在当前频道刷满了斜眼表情，接着又是一句话：“来，上yy，给你验明真身。”
　　“算了还是不要了吧……”她松开手。
　　魍魉小哥不依不饶了，很快原形毕露，开始原地撒泼打滚，段小邪淡淡瞟了他一眼，不为所动，在孟婆身前的矮几旁坐下来。
　　陌很快又换了策略，直接狂性大发，一个影杀去了冰心半个血条，段小邪没心情跟他相爱相杀，只懒洋洋地拉开了大毒，在忘情居略显苍白的光线下，墨绿色的光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美感。
　　“喂，上YY吧。”魍魉在段小邪还剩最后一丝血皮的时候收手，开口问。
　　“好。”她手中光环攒动，给自己上了一个逆转，干脆地回答道。
　　【二】
　　她利落地打开YY，爬上了自己那个还顶着醉千年马甲的号，按照陌给的频道号，摸了过去，是个私人的小频道。挂在最顶端的是穿着紫色马甲的陌。出乎意料的是，下面挂着的黄色马甲ID是小二歌。
　　反观自己一个白色小马甲，略显可怜。
　　不过，师徒俩人私自蹲在YY频道里，不让人多想都难。段小邪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打扰到二人的基情了。
　　以上只是腹诽，YY那头的陌似乎像是开了外挂一样，一下子猜到她的心思，首先开麦解释道：
　　“呃……刚才是找小二歌问点事情。他去吃饭了。”
　　声音依旧是印象中的清越动听，还带着一份不能忽视的性感。没错，该死的性感。作为声控的段小邪顿时压力山大。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小二歌的ID踢出了频道，还给了段小邪一个黄马。
　　利用完了就一脚踹走，怪不得徒弟满大荒逮着机会就戳你几刀。
　　所以说，出问题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别一便秘就怪地球没引力啊。

　　她平复了一下频率明显变快的心脏，清了清嗓子，开麦问道：“所以说，是小二歌跟你说我要走？”
　　“唔，嗯。”陌道，突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童养媳大概是叫对了。话说你多大，怎么声音听起来这么的……萝莉……”
　　“萝莉你大爷！”段小邪没忍住开□□了粗，只是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气势，反而更像是蹭得累。
　　所以说，陌就是有这种三分钟就惹得她炸毛的能力。
　　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道：“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
　　陌那边开着自由麦，段小邪听到他花痴乱颤的笑声沿着耳麦传到耳畔，可耻地脸上一热。
　　他笑了一会，渐渐收敛起调笑的情绪，低声开口道：“那么你答应了吧。”
　　“哎？”她一愣。
　　“我找到你了呀，所以你不会走了吧。”似是求证，似是笃定。
　　段小邪沉默了，过了会，才缓缓地按下F2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这时候却斜插进一个男声，带着一股子幽怨：
　　“我靠，师傅你太过分了，简直是无情冷酷无理取闹，利用完我就一脚把我踹走，我要发天下对全大荒人民说你是个负心汉。”
　　段小邪打开频道界面，看到又多出来的一个ID，不是别人，恰好是刚才那个被陌一脚踹出频道的小二歌。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男声一愣，须臾，收起了语气里的幽怨，笑嘻嘻开口：“咦？师母？”
　　“别乱喊！”她嘴角抽搐。
　　“啊嘞！师傅你丫太无耻了太禽兽了你竟然是个萝莉控！”半夜丶生歌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闭嘴。”陌语气不怎么好，清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恼羞成怒。
　　“被我说准了吧！这么小的少女你都下得了手。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了。”半夜丶生歌明显不准备放过他。
　　段小邪大囧，忍无可忍之下开口：“小二哥，你才萝莉你全小区都是萝莉，劳资今年20了，声音幼齿御姐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段小邪自我感觉平日里说话还是蛮大众标准的。谁知道YY里的音质能一下把她的声音年龄缩小了好多岁。
　　“哼！总之，师傅我看错你了！”半夜丶生歌以这句话做了结尾，总结陈词，然后飘出了频道不知道蹦跶去何方。
　　热闹的频道突然安静下来，许久，陌噗嗤一声笑出来，开口道：“你看，我说吧，不只是我一个人说你像萝莉。”
　　……段小邪这次真的怒了，招呼也没打，直接退掉了YY。迅速切回游戏界面，趁着魍魉还没反应过来，快速脱穿装备，下血拉开了大毒，接着又是一串九心海棠，断肠腐骨草，醉梦仙花，鬼枯藤……以最快地速度干掉了毫无抵抗能力的魍魉。
　　等到陌切回游戏界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人物已经脸着地僵硬挺尸了，旁边正躺着得意洋洋的男冰心。
　　做完一系列的加害工作之后，段小邪惊觉自己幼稚至极，这种行为跟恼羞成怒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亏她还常常自诩淡定帝。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在魍魉的尸体旁躺下来，等着他兴师问罪。
　　结果反倒是魍魉小心翼翼开口问：“童养媳，你生气啦？”

　　【当前】段小邪：【斜眼】

　　【当前】陌丶：【撞墙】我错了。

　　【当前】段小邪：【斜眼】我记得某个人不是说欠我很多解释么？

　　【当前】陌丶：【瞪眼】

　　【当前】段小邪：【斜眼】说吧，我听着呢。

　　【三】

　　其实一时间段小邪也不知道让陌解释些什么，她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刚才在天下里陌的说辞，有些困惑而已。
　　结果她的话一出，对方也愣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啊嘞……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啊。”
　　“不妨从上星期六我看到你在鹊桥和那个叫络青的冰心抱在一起说起吧，你姘头？”她笑眯眯开口，“你们可害惨我啦，之前我差点一不小心成了门派名人。”

　　“才不是姘头！”听了她的说辞，陌立马原地复活跳脚了，恨不得举着双刀大跳亚拉那一卡以示清白，“只是之前闹了一些乌龙而已……她原来是我结义的妹子……”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麽憔悴~”段小邪继续笑眯眯，就差唱出来了。
　　“而且现在也不是了……影鬼他们……算啦，里面有些陈年恩怨恩怨说不清楚的……”陌走到她身边坐下来，“而且怎么可能那天我跟她抱在一起！”
　　“矮油，难不成还要我截图你才信？”段小邪挑眉。
　　“绝对不可能……我只是挂机在那边，我跟小睿睿出门吃饭来着。”陌委委屈屈。
　　“得啦，跟你开个玩笑。”段小邪站起身来，“我可不想再以那种方式出名。”
　　“喂，童养媳。”陌小哥突然深沉开口，当然，深沉也许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
　　“以后绝对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啦，我保证。”他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段小邪一时间有些不习惯，抬手给他上了个本脉，慢悠悠道：“好吧，以前被连累的事情我不怪你了。我先下线了。”
　　“你干嘛去？”陌急匆匆问道。
　　“我还没吃午饭。”

　　【四】

　　段小邪不太想承认因为陌的一句话，她的心情变得颇为不错，以至于几天下来，下意识维持古怪的微笑。导致隔壁的苏睿苏医生一见到她，就非要强调她得了“贝尔式麻痹”，俗称面瘫，歪歪嘴。

　　顺便说，两个人的交情因为一罐咸盐突飞猛进。

　　等到她几天之后抽空再爬游戏时候，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盼，刚过登陆界面，就见陌一个组队邀请发过来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喜洋洋的气息，简直喜悦得一塌糊涂。

　　【队伍】【队伍领袖】陌丶：矮油矮油，我给你说，小渊那二货被一个48级的小号杀了。

　　【队伍】段小邪：【瞪眼】

　　【队伍】【队伍领袖】陌丶：矮油，小渊已经被我嘲笑到恼羞成怒了，难得抓住他一个把柄我容易咩。

　　……等等你们真的是朋友么。这种引发人犯罪的同伴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说，陌就是有这么一种逼迫一个奉公守法助人为乐的好市民摇身一变成为对仇家连砍十八刀流亡海外的刑事预备犯的能力。

　　【队伍】【队伍领袖】陌丶：【敲木鱼】快来跟我一起嘲笑他吧！炸毛的小渊可好玩嘞！

　　……你确定炸毛的鬼=畜小渊真的不会毁灭整个大荒么……

　　不过还没等到炸毛鬼=畜渊就迎来了炸毛的小表弟，他挤进队伍之后，看着队伍里的魍魉小哥，立刻就是横眉冷对，周身散发一种戾气。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哼！阿姐，队伍里这闲杂人到底是谁啊！

　　【队伍】【队伍领袖】陌丶：【瞪眼】弟弟你在说我么？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靠，你喊谁弟弟啊。

　　【队伍】【队伍领袖】陌丶：【脸红】童养媳喊你弟弟，我当然也要喊你弟弟啦。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掀桌子】别喊我阿姐童养媳。

　　说完，几几忿忿地退了队伍。

　　徒留段小邪和陌在队伍里面面相觑，最后段小邪只好开口：“我先退队，顺毛下我家几几。”

　　然后她退了陌的队伍组上了小表弟，按着地图上的指示，最终在凤梧森林的湖边找到了拎着鱼竿的小羽毛。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嘤嘤嘤，阿姐我真讨厌那个老男人。

　　【队伍】【队伍领袖】段小邪：= =你给我好好说话。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 =不好意思最近装女人装得转换不过来了。

　　【队伍】段小邪：= =

　　【队伍】隔壁内茶几叔：阿姐，我真的是为你好啊，网游里寂寞的老男人最喜欢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了。

　　说罢，娇小的羽毛突然扔掉鱼竿转身扑进男冰心的怀里。

　　段小邪嘴角抽搐了几下，反手抱着他，无奈道：“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没有那么蠢的。不过能不能不要用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种奇怪的短语来形容你阿姐我好咩。”

　　“对了，阿姐我给你说，我给你报仇啦。”羽毛突然喜笑颜开，似乎刚才嘤嘤嘤的样子只是错觉，
　　“报仇？”段小邪诧异问。
　　“还记得前几天天下骂你的那个冰心不？”小表弟提醒她。
　　“呃……记得。”段小邪迟疑了一下道。
　　“我顺手搞定了她男人，简直太容易了，然后追着她杀了几天。”小表弟得意洋洋，“情场失意，外加被人杀，冰心妹妹一定不太好过。”

　　………………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什么叫搞定了她男人。

　　自己只是几天没上线，怎么小表弟就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越奔越远……

　　段小邪试图摆出一个正面一点的表情，未果，只能用尽全身心的力量阻止自己面部肌肉的扭曲：“我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最近装女人一时间转变不过来的……原因么？”

　　“嗨，阿姐你没理解错误，就是这个意思，大多数男人的心思很好掌握，而且那男的也蛮蠢的…我转身就把他甩了……不过…那个女的更蠢……反正阿姐你心情好点没有？”小表弟从她怀里退出来，冲着她跳起了翎羽之舞。

　　最终，段小邪还是没忍住，五官扭曲成了一团，各种想法在脑子里乱窜，最终憋出一个问题：“你这名字……看起来就是人妖的吧……”

　　“嗨，阿姐你说什么呐，这名字叫萌点懂咩。人家最多只以为我是个独具个性的妹子。而且基本没几个人知道我真实性别啊。算了算了，阿姐，不说这个了。”

　　段小邪突然涌上一种破罐子狠狠摔的绝望，跪下来恨不得以头抢地，满脸血泪在队伍里咆哮：几几我怎么向阿姨交代！！我怎么交代！！你怎么就…这样了……聪明才智用得完全不是地方啊……

　　小表弟蹲下来戳了戳装死倒地的男冰心，“嗨~阿姐你说什么呢，你想歪了，反正就是个游戏嘛。当然阿姐最重要了。”

　　……这一瞬间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掀桌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

　　弟弟为了姐姐装女人三了别人这种事情……你让她还能说什么说什么！

　　最后小表弟也没能把装死在地的男冰心戳起来，只好拍拍手站起来宣布说：“哦，阿姐，我先去做那个配对任务啦，先退队了，回头见昂~”

　　顺便科普一下，所谓配对任务，就是最近刚刚出的一个类似之前天赐之友的任务，系统随机把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牵扯在一起，组队完成一系列的任务，然后给予相关的奖励。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配对成功的当然是欢欢喜喜携手完成任务领取丰厚奖励，基于各种理由配对不成功的，自然就是愁苦万分，骂声连连。所以更多人还是选择了单人模式，哪怕奖励不如双人模式丰厚。

　　段小邪躺在地上目送自家小表弟从神石传送走了，一脸愁苦地进行自我反省，她总觉得没把自家表弟引向一条健康成长的道路。

　　结果过了没一会，她也收到了配对任务的系统提示，哟呵，还是个熟人，苏柒。
　　苏柒把她组进队伍里，第一句话就是一个斜眼

　　【队伍】【队伍领袖】苏柒：【斜眼】

　　【队伍】段小邪：【拍马屁】咋了，苏老大。

　　【队伍】【队伍领袖】苏柒：【斜眼】怎么退势力了？

　　段小邪这才想起自己前几天退势力的事情还没有跟势力主解释，思索了好一会，才打出一长串话，只是还来不及发送，突然眼前一暗。

　　只有笔记本的屏幕的光还幽幽地发散着，以至于整个屋子不是太过于黑暗。

　　啊嘞？停电了么？

　　她愣了一下，瞟了一眼屏幕，苏柒下线了。

　　【五】

　　在黑暗中，她等待了半分钟，苏柒没有上线，电也没有来，于是只好从柜子里翻出手电筒，慢慢挪到阳台，向外望了望。

　　今晚没有星星，零落稀疏的城市光影交错，映射出一团团氤氲的影子。

　　她叹了口气，打算出门看看电闸。

　　只是刚刚推开门，她就看到一个黑影，周身泛着幽幽的光，脑子顿时“嗡——”了一声，脑子里各种恐怖片的镜头就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吓得险些把手电筒当成手榴弹扔出去。

　　稳下心神，她才意识到，那是自己隔壁的邻居苏睿，他正拿着手机照明，背对着她站着，似乎是在查看电闸。

　　“苏睿。”她出声。

　　对方闻言转过身来，温声开口：“好像只有咱们这栋楼没电的样子，又不太像是跳闸。”

　　段小邪走过去，把手电筒举高，“这样会不会看得清楚一点。”

　　微弱的光线下，她看到苏睿冲她勾了勾嘴角，勾勒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就转过头又把注意力投射到电闸上，过了半晌，有些泄气地开口道：“看来要给物管打个电话了。”

　　他有些烦躁地挠挠头，一脸幽怨，小声抱怨道：“哎呀，停电的太不是时候了，我刚刚组上队。”

　　“咦？组队，游戏么？”她敏感地捕捉到他句子里的词语。

　　苏睿回过头冲她笑了笑：“嗯，是啊。”

　　“什么游戏？”她好奇地问道，问完之后，又有点后悔，这样刨根究底地问似乎不太好。

　　“天下贰，怎么？你也有兴趣？”苏睿的笑容又扩大了一分，声音依旧低沉好听。

　　段小邪倒吸了一口冷气，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个纷纷杂杂的念头。也许是视野里太过于昏暗，听觉反而变得敏感起来。

　　她想，这么久以来，她终于知道了苏睿的声音为什么如此熟悉，因为他跟苏柒的声音太像了，故而她怎么也没法跟脑海里那些现实中认识的人对上号，因为那是个对她来说未曾见过面只停留在游戏里的男冰心。她也记得陌一直都喊苏柒的真名，小睿睿，每次把苏柒都气得跳脚。还有刚才在她发现停电之后，便下线的苏柒。

　　……太多太多的巧合。

　　巧合得让她有些莫名心惊。

　　“怎么啦？”见她许久没有说话，苏睿忍不住开口道。

　　段小邪回过神来，试探着低声开口：“苏……苏柒？”

　　这次愣神的，换成了苏睿，半晌，听见他的笑声突兀地在空洞洞的楼道里响起，有些渗人，笑过之后，他说：“你竟然认得我啊。”

　　“还……真是你啊。”段小邪觉得像是有块大石朝着她砸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她低声嗫嚅着，“我……我是……”

　　“小邪。”笃定的，沉静的声音，接过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抬头看着他，呆住了。

　　而后，她挠挠头：“哟，好巧。”

　　半明半昧中，她看到他嘴角的笑容一点点荡漾开，“是好巧，正好，顺便把刚才的问题回答完吧，怎么退势力了。”

　　…………MD这一瞬间复杂得想要掀桌的心情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