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99、青颜

　　早朝时，众臣与太子启殿前正议事，忽然，殿外有人喧哗。

　　“何人造次。”尹天启放声询问。

　　殿外侍卫恭声禀道：“回太子，是昭阳殿的禁卫有要事来禀。”

　　昭阳殿的禁卫？尹天启微一拧眉，淡声命道：“准他进殿。”

　　令下，侍卫放行，禁卫兵入殿后，跪地磕首禀报了皇帝苏醒之大喜。

　　众臣闻言震惊万分，尹天启虽也一时诧愕，不过很快就敛起神色。他心中有数，父皇醒来表示冷青颜也将归来，虽是不愿但无可奈何，这次夺储之争中冷青颜卖了一份人情，否则父皇提前醒来今时岂又轮得到他做太子。

　　八月初一。

　　尹灏休养期间全由太子持政，这表示他默许了群臣的决定也接受现今朝政上的变化，至于宇文氏既然败在太子手中，那也绝不会再从皇上手中重新崛起。

　　待康复后，皇帝重登大殿，亲下口谕将宇文一族与其党羽革职查办。宇文皇后则得幸免，她依然还是大商的国母，另封七皇子为献王，其余妃嫔所出的成年皇子也都逐一封王，各赐下封地待中秋节后再行迁入。

　　而后，他又于百官前承认坊间谣言，虞氏之女确实皇族血脉，并命人带着圣旨前往邺城，以半壁赎回小邑候。此言一出群臣惊恐，纷纷附议劝说皇帝收回圣谕，虽说小邑候是皇女，可半壁江山啊，那是商国历来的将士牺牲多少性命才换得的，如何使得。

　　但尹灏不顾诸臣之劝，毅然决定。群臣不甘罢休，哀声连连，却不见皇帝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黯，他怒意滔天之间当众砸碎了玉玺。

　　殿中大臣被吓得心颤，从不曾见过皇上这样撒火，是真动了脾气。

　　尹灏负手立在殿前，大喝道：“朕是天子，是一国之主，却也是一个父亲！是朕先愧虞氏，也愧其女，众卿既然是贤臣，自然明白其中事理，尔等却执意反对，难道朕的臣子一个个都是贪图荣华富贵却不懂血浓至亲的卑恶之徒？朕若狠心牺牲小邑候，将来史册又将如何记载着朕？众卿也要跟着朕臭名千年吗？”

　　诸臣被问得哑口无言，道理他们怎不懂，只是因小失大也非明君之举。

　　八月十三，小邑候被带回了邑都。自此商朝一分为二，以邑都为首的半壁称北商，而邺城为首的另外半壁叫南商。

　　北商皇城中，百官静伫承先殿内与天子一起等待小邑候的身影。

　　许时青颜行至殿外，内侍一声长喝下大殿里外安寂，便见她举足而入，拢手袖内平放胸前，一步一步走向殿中央，缓而不莽。行走时，玉珠瑶佩相击的轻微声响拂拂回荡耳畔，而她身上正穿着彰显皇室公主身份的拽地襢衣，腰佩阗玉，金印紫绶。

　　一时间诸臣惊得出神，甚还有人发出惊声。

　　那是她第一次梳那么高的发髻，第一次画了长眉，第一次唇上嫣红胭脂，以往的她从来都是素面而不作修饰，常以男儿衣装着身，偶尔虽有女装装扮却也从没这般仔细，但眼下的她那张绝世之容楚楚英姿，简直倾尽妖治。

　　不愧是虞氏之女。

　　青颜顿足，得意昂头，仿佛睥睨天下的真正王者，仰望金銮高座之上的君主。

　　尹灏面色依然如常威严，但回应她的目光多了一抹情愫，那是父慈的和蔼及宠溺，那是骨肉相认的喜悦，只是他不能全部表达出来。

　　阶梯一旁的内监等待久已，从托物上取起一卷明黄卷帛，打开后亮着尖细嗓子，喊道：“虞氏之女接旨。”

　　声落，惊魅之姿在数百道如箭利如火燃的目光下，弯腰伏地长拜。百官敛神，准备洗耳恭听，尹灏紧紧抓着龙撵扶手，指尖太过用力泛起森然的青白，可见他此刻情绪有多复杂。

　　紧接内监朗朗宣读谕旨，恢复青颜皇室公主的身份。自此，她不再是冷氏遗孤，也不再是小邑候，而是当今帝女尹青颜。另外楮宁改回了郡主封号。

　　青颜接旨，磕首拜过却不肯起，忽道：“青颜还有一事。”

　　“何事。”尹灏轻问。

　　“青颜想请皇上赐婚，与溱国郡主联姻。”她开口直接了当，话语如刃劈风。

　　“准。”下一瞬，尹灏竟然想都不想，直接答应。

　　顿时，大殿沉如死寂，所有人都惊讶住了。

　　直到公主一句谢恩的话，众人才徒然回神。岂有此理，这青颜公主仗着皇帝宠爱，真是为所欲为了！

　　可原先皇上不顾后果以半壁江山换取她，又怒摔玉玺之举，百官岂敢再阻拦？但是她区区一女子，早就娶下两妻已是悖乱，如何还能再娶溱国郡主？

　　简直辱丧国风，行迹可耻卑恶。

　　仍有不少大臣挺身而出，不以悖论为名，毕竟七国确实兴有断袖女书的风气，只作良言进谏青颜公主若想再亲，可在本国或是七国内挑选佳婿，至于溱国郡主联姻之事早已许意与太子启。

　　就在群臣附议时，太子启不动声色，而尹天璟再也忍不住急忙出列，颔首一辑，恳求道：“父皇，儿臣真心爱慕溱国郡主，望能成全美事。”

　　尹灏微微拧眉，都在凑什么热闹，公主要娶，太子要娶，皇子也想娶，可溱国郡主只有一人。他虽有私心想成全青颜，不过先前因为割弃了半壁，群臣都将青颜视成罪人，他若再过分偏袒，只怕又将公主推向众矢之地。

　　想了一想，皇帝冷声才道：“溱国为增两国之情提议联姻，郡主又不远千里来我商国挑婿，此事就还得看郡主的意愿。不妨，朕宣她进殿，让她从你们三人之中抉择，如何。”

　　这样，不论郡主选谁都不会引起怨言。群臣无异，纷纷耐心等待内侍将郡主召来，自认为溱国联姻本就是为太子启而安排的，郡主的选择也一定会是太子。

　　尹天璟难掩慌乱与害怕，如今的他无权势可依，无内臣支持，也不像青颜公主那般备受父皇宠爱，更重要的是溱国郡主对他无意，他即使想争，恐怕也争不到了。

　　然而，即便知晓结果如此，他也不甘放弃，希望能得上天能垂怜成全他的相思，一如当初他渴望得到楮宁，最后不也是得到了吗。

　　“颜儿，你就先起身吧。”尹灏见青颜公主还长跪地上，出声令道。

　　青颜颔首，起身后退到了一旁，眉眼间满是狂傲与自信，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结果。尹天璟敢与她争，她就把他玷污楮宁的事作为威胁，太子敢与她争，她更有他的把柄。

　　而此时，尹天启静伫殿前与青颜对望，从开始到现在都还一语未言。虽说大臣们都在为他尽力，但他清楚，这场联姻是争不得了。

　　他料青颜会向父皇提出赐婚，因为她就是为这女人而来。从她知晓袁氏以溱国郡主身份与商国联姻，这场联姻又是皇子之间的斗争，她便故意散播自己的真实身世，为恢复皇室身份而准备。

　　他万般算计，始未料及她竟然会是父皇的女儿。他忌惮着她，害怕她会藏于暗处寻机打破他的计划，而她只是静观战争，等他铲除了尹天昭，等他摆平了宇文一党，等他争得储位，恰好得又让父皇在这时候苏醒。

　　不快不慢，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青颜阿青颜，竟是小看了她。

　　虽然是看在夜离的情面，可他终归欠她这份人情，受她威胁。所以不论郡主是否会选他，他都得找理由放弃这桩联姻。况且让青颜来联姻再好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将来纳夜离为侧，群臣就没底气劝阻。

　　可他尚有一事不明，青颜与司马莒联手故意侵吞了半壁南商，究竟意欲何为？她既然是父皇的女儿，是大商的公主，难道不是更该守住属于尹氏的江山吗？

　　而今，南商、北商两壁对衡，他是北商储君，青颜则有南商暗中支持。她是他唯一的劲敌，将来想再统一商朝，青颜是必要关键。

　　他还得细细琢磨，日后该怎么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