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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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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宅在深夜里喧哗起来,四处可以听闻呵斥、尖叫、以及兵刃的撞击声。训练有素的宪兵身着黑色的制服,鱼贯地穿插在府邸里,只要遇上抵抗就一声不吭地抬手挥刀。
十几具死尸横倒在地以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监察厅办事。阻碍公务者,格杀勿论!”
沿途被惊动的仆人侍女乱作一团,大部分调过头也不管有没有方向地拔腿就跑,剩下措手不及的就地蹲下抱头。不过在见识到这些冷着脸的宪兵轻轻松松让几个胡乱逃跑的人血溅五步之后,所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后一种方式。陈府的私人卫队须臾后做出反应,纷纷拽着武器堵截了过来,但这些慌乱之中的武装和抵抗,对于出身铁血宪兵团的恶魔军队来说无疑是只是一群不自量力的螳臂,常常是刚来得及挡住迎面劈过来的一刀,糊里糊涂地就被侧面插入空隙的冷刃刺中了。
陈申从窗口看见外面纷乱的景象,只觉得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双腿发软,若不是紧紧抓着窗帘,也许他就这么从窗口栽下去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那帮人失了手泄了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宪兵杀上门啊!照路程他们到没到还不一定呢!
“老爷!”管家扑过来死命地拉起陈申的手臂,“老爷!你快走!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又一阵惨叫响起,陈申一个激灵站稳身子,顿时清醒了一些,发现不少黑衣人已经踏进了主宅。看这情形他能做的只有立刻逃离这里再做打算,稍晚一步只怕就得了结在此地!
拼命控制住上涌的歇斯底里的绝望,“快,从后面的楼梯走!”他咬牙向外最后张望了一眼,夜色沉凝而晦涩,无星亦无月,仿佛一个巨大的黑幕正潜伏在那里等待吞噬一切。
这个晚上的天气确实不让任何一个人觉得舒爽,沉闷的乌云遮住了自然的光线。帝林在书房里把台灯扭亮,随意地翻看以前的一些信件和公函。
在他身后是一个巨型的书柜,上面除了指令性的文书之外,三分之二排着的全是文学类书籍——诗歌、散文、小说,甚至还有流行歌曲词谱,剩下的才是军事法令及注解,不过这一部分都被放在最高一层书架上,浮着厚厚的积灰,明显不怎么经常被拥有者所眷顾。
帝林把最后一封信扫完,随手扔进废纸篓,端起书桌上已经有些冷却的咖啡,目光落在桌上玻璃下夹着的放大照片。能够悠然望着十年前的自己好似欣赏另一个不相识的人,别人未尝有这种运气,帝林觉得如果真有喜好恶作剧的命运之神站在面前,自己一定免费赠送一个冷笑给他。
相片上盛开的桃花灼灼热烈,落英下有年轻朝气的锐意托在柔软的花瓣之后,印染得那一方天地如同少年的笑容一样清甜明朗,且一望见底。
简直像两个世界……现在坐在桌前的人想象不出他也会和人接近得这样离谱,虽然不复记忆,但帝林自认为相当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从接触以前事务的这几天开始,他猜想书桌上的刻章不知在多少屠杀令上敲留痕迹,斜插在笔筒里的洁白羽毛笔也必定曾在数不清的不见光文件上签过帝林的大名,就在这个房间里,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事物都沾染了只有他才感受得到的熟悉血腥,冰冷而粘稠。而他坐在此处,竟然感觉不到半点不适,反而极其自然地进入状况,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惟有面前的这张照片,一样是淡淡红色的背景,却静悄悄自顾自地温暖而纯净着。帝林用食指轻轻碰触,指尖传来玻璃的清凉,似乎隔着一层,便不能感触花瓣的柔和。
间隔在中间的何止是时间?
一瞬间从空白记忆的深处渗出某种滋味,是轻?是沉?他分辨不出,这一刻心绪却被湮没其中,摈弃了仅剩的几丝浮躁,超然地宁静。
啪!就在他出神时,房间突地一暗,陡然间沉入一片漆黑。
停电?一惊之下帝林反手摸上自己的剑柄,略一沉思,刚准备开门到走廊上一探究竟,忽听见窗边轻微的异响,没有丝毫犹豫便退向靠窗的角落,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利落。
整幢房子陷入黑暗的一刻,紫川秀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蓦地袭来的漆黑刺激神经猛烈地收缩,多年出生入死使得他习惯把所有的反常现象等同于和危机,想也不想地扔下书抓起身边的洗月刀。
帝林在楼上的书房,就在他房间正上方的位置,紫川秀推开窗,天气阴沉导致视野极差,街灯被院子边缘的高大树木隔离,光线力所不及,隐隐绰绰似有人影在院里的树丛间闪过。顾不上判断是不是自己杯弓蛇影,跨上窗台用右手勾主二楼的窗沿,翻身一跃敏捷地跳上二楼书房没关上的窗口。
尚未停稳,迎面尖锐的破风声便疾速逼近,紫川秀左臂横拦,剑尖刺在刀鞘上,叮地一声脆响,剑身微微弯过一个弧度,顺着力势滑上,直刺咽喉。剑锋的寒气迫得皮肤微痛,紫川秀偏过头,以毫厘之差避过突刺,颈侧一辣,锋利的剑刃已然擦过。
“大哥!”及时的喊声制止了即将接踵而来的横削,帝林的剑路风格他就算看不见也一样认得出来。
紫川秀抓住窗沿平衡了一下重心,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好歹还没有来不及开口就被逼得摔下去!
一口气还没缓上来,冰凉的剑身无声无息停在咽喉边上。“你在做什么?”帝林清冷的声音不比剑锋柔和多少。
“拜托,你先让我下去行不行?被人看见以为我在耍猴戏呢!”
房间里一片墨黑,不能说伸手不见五指,但要看清拿剑指着他的人的脸是绝对不可能的,紫川秀只能从依旧没有撤开的兵刃判断帝林并没有打消防心。“喂,你要用剑架着我也可以,不过我不想蹲在窗台上,大家各退一步怎么样?”
“这是你的事,”帝林冷冷回道,“我没让你蹲在上面。”
“谁说的?要不是你拿铁片贴着我我早下来了,至于僵在这里等着腿麻么?”紫川秀理直气壮地反驳。
帝林不由兴起了划一剑试试这家伙皮有多厚的念头,不等他将这个想法付之于行动,陡然一声长哨在屋外响起,划破了沉闷的空气。帝林清楚地记得,这是哥普拉一开始就告诉他的警报讯号,意思是有刺客潜入。
紫川秀很配合地跟着吹了下口哨,“厉害啊,这次居然直接破坏照明系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办到的?”那副幸灾乐祸的口气,活象他和外面的刺客是一伙。
没有预期的反唇相讥,脖子上迫人的冰冷反而消失了。察觉帝林散去了外泻的敌意,紫川秀试探着轻轻落地,也不曾再遇上攻击。房间里没有声响,外头隐约的金戈相接声立刻清晰可闻,想必是护卫已和刺客正面对上了。这时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大致可以半靠感觉地掌握左前方站着的模糊轮廓,“你打算出去掺一脚,还是在这里等着?”
紫川秀可以肯定帝林针对最近的刺杀已经有了动作,不过因为意外失忆这个乌龙原因造成的拖延还是影响了事态发展,至少现在那些不知名的敌人也在同步行动,所谓的先下手为强的优势可能已然不剩下什么。好在帝林府邸里应付暗杀已经是家常便饭,守卫自成体系,无论何时都不会留下太大的空隙,比如林秀佳母子,随时随地都有专门的人员保护,哪怕在自己家里也必定留着后招确保他们的安全。家眷是从事危险职业者的最大累赘和弱点,帝林精于此道,当然不会白白把机会让给敌人,为自己预留后顾之忧。这些紫川秀也都很清楚,所以不管是他还是帝林本人现在都有点提不起紧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