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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38 章 ...

  •   和谈会议开幕的时候,监察长因没有重要公务而早早回了家,那一栋小楼在外观上已经看不出激斗的痕迹了,在新抽芽的树枝掩隐下显得宁静而安详。
      “这是什么东西?”
      帝林皱眉看着桌上带锁的铁盒,这只盒子做工并不精致,但看上去相当结实,接口处隐隐有些锈斑。
      林秀佳摇摇头,“这原来是放在你书房那张桌子的抽屉里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不放在外面的东西,即使我打扫房间也不会去整理的。昨天哥普拉说宁殿下派来的那些什么取证的人不会再来了,我看那书桌已经坏了,想换一张新的,刚才叫人搬出去的时候才看见这个掉出来。”
      刚从那三个已经快成为帝府私人医生的烦人老头那里脱身,帝林随手解开外衣,林秀佳连忙伸手替他接过挂到衣架上,“累不累?茶我给换了新的。”
      帝林点点头,阻止了她预备倒茶的动作,“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你去休息吧。”
      虽说态度不复从前,他却从来不排斥妻子的服侍,这点林秀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可奈何,但不管怎么说,最近有点反复无常的帝林能接近和颜悦色地劝她休息,就已经是个意外了。
      所有人之中,林秀佳觉得似乎只有自己才是最不能接受帝林的变化的人,对哥普拉来说,仿佛只要帝林还能正常地批复公文和应付访客一切就和平常没两样,紫川秀更是整日嘻嘻哈哈地什么无所谓,就连一开始哀号地最响亮的斯特林前几天竟然也对她感叹“大哥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还是大哥啊”……
      可是在她看来,那个曾经温柔体贴会逗她笑会嚣张撂衣袖说“哪个那么大胆子敢笑话我帝林的老婆苯”的丈夫是真真正正地完全变了一个人,退却了柔和的他展示在她面前的是只在传言中听说过的冷漠,林秀佳在结婚那天的礼炮声中曾对自己说,无论这个人将来在世人的眼中怎样冷酷无情,都不会带给她任何影响,但她从未料想有一天在直接面对帝林这一面时竟然像从来不曾认识他一样。
      那些不久前还真实可触的幸福记忆在他如今平静清冷的目光下就好象阳光下的泡沫,美丽得那么不真实。
      甚至有的时候,林秀佳还会偶尔注意到他身周流泻出的让人从心底里发寒的气息,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会感到恐惧,这让她十分惊慌,林秀佳觉得自己也许真正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连她也跟着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去用畏惧的眼神追随这个男人……这噩梦一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暗自祈祷,如果能让帝林立刻恢复过来,即使减寿十年她也心甘情愿!
      林秀佳离开房间后帝林舒展双腿坐到床沿上,每日的工作他正渐渐得心应手,可是天天被那些个老头子纠缠令他觉得实在烦得要命,先前复诊时那两个年迈的医生一致要求他继续讲述所有的感受和变化,只差没制定一天交三次日记的计划了!原本出于不耐,帝林倒是不介意配合他们早恢复早了事,可是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上午在地牢时他那些模糊间的意识和举动,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对着别人说出口。
      帝林有些郁结地随意将目光扫过四周,掠过桌上的铁盒时无意识地停了停。
      这玩意一直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前些日子他们翻找所有旧物来刺激自己记忆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它呢?几格抽屉他都看过,明明不记得有这么个盒子……
      难道书桌还有什么夹层?
      白皙的手指扣上黑色的方盒,以及接口处的铁制锁扣,帝林看着上面细小的钥匙孔拧眉,他不知道身边那么多把钥匙,哪一把才是开这个锁的,把哥普拉叫来问又太麻烦……举起铁盒晃了晃,里面传来细索的沙沙声,好象是纸张的摩擦,帝林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忽然运劲震断了锁扣。
      翻开盒盖,露在眼前的是一叠形状和质地都参差不齐的书信。
      帝林楞了楞,这堆东西藏得如此隐秘,按说应该是什么机密,但他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滑稽感,仿佛预感到其中不会有什么正经内容。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拿起已然有些泛黄的第一封,随手拆开。
      “……上星期在粉刺小平头的宿舍里烧烤一事校方已知,被系主任训斥三小时零二十三分,那天火是你点的,所以晚上你请客,但地点不能是在后门的空心馄饨摊!
      放学后桃林见,接头暗号——问:乌鸦碰喜鹊?答:都是黑的分得出谁是谁!
      附:斯特林已同意。
      再附:今天空气湿度太高,好闷…………”
      “……大哥,D区有人发现新来的学生在那里抢场子,具体情况你问阿秀好了。
      不过我不明白,有什么话不能等到下课后当面说?为什么我们非要写信呢…………”
      “……橘子很酸,大哥你真不会挑水果。
      明天哥应星大人会派人来学校视察,你就不要翘课了,顺便带几个人过来充充场面……
      附:这个送信的小弟人不错!
      再附:这句话绝对不是他让我说的…………”
      “……密令的解码顺序变了,阿秀非要把原来换成隔两字再倒过来!以后看字条肯定更麻烦了,大哥你也不管管他!”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本想一目十行扫过这些幼稚无意义无含量到极点的文字,但眼睛却像在和大脑的命令对顶,每一页都看完了,也没漏掉一个字。
      这些书信所有的信纸杂七杂八,有白纸,有从本子上顺手撕下的,甚至还有写在广告传单背面的……内容都很短,字都歪歪扭扭写得很大,夹在信封里象模象样的,其实上面的内容比小学生上课传的纸条高明不到哪儿去!
      他可以明显分辨出两个人的笔迹,也一看就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一个简短明了却总是在抱怨不该这样不该那样,另一个则始终孜孜不倦地废话到底,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稚嫩笔触下,一撇一横却是透漏出无法掩饰的,只属于年少意气的张扬。
      “……胡说,我可没对着人家女孩子流口水,那是唾液分泌系统处于倒置状态下不可避免的现象,你这个花言巧语人面兽心的家伙才是第一个冲上去拉人家手的!凭什么说我?对了对了,今天下午冰点餐厅有新的贵族级刨冰供应了,你不付帐请客我就把那帮男人写给你的情书中最恶心的拿给秀佳看!
      附:一定要是最贵的那种五味混合冰!
      再附:你装绅士的样子整个就是一披着斯文人皮的狼…………”
      “大哥,今天晚上去金台吧,学校食堂的伙食实在太差了!不过,我们三个一起出发,谁也别抢在前面,行吧?”
      ………………
      一张张信纸被打开,交谈的话题持续低级,到了最底下的一叠,基本就是围绕在追女人上面了,只是与其说是他们是在争风,从信上的口吻来看反倒更像是玩闹,帝林最想叹气的则是,从一些明显是回应自己的内容来看,只怕他自己送出去的信也是一个层次上的。
      铁盒很快见了底,最后的三封看上去却很潦草,字迹偏生是那个一贯懒散的,里面都只有一句话——
      “你认真的要去求婚?”
      “我是不懂,那你懂吗?”
      “祝你幸福,保重。”
      …………再无其他内容。
      帝林下意识有些失望,仿佛看惯了的节奏稳定的小说突然十分草率地结尾一样不习惯,无意识地出神了片刻,他低头想收起那一堆拆开的信纸,突然发现铁盒里还有一小块黑色物体,帝林捻起这张小小的薄片,却是一张胶片。
      对着光线的来处举起它,原本一眼望过去的黑色混沌中清晰地折射出深浅的层次,在阳光的穿透下变成了一种透明的褐色,帝林眯起眼,辨认出枝叶的脉络,辨认出紧靠着的三人的轮廓……惟独无法辨认那应该很熟悉的表情。
      轻轻放下手臂,床边坐着的男子划过一丝包含某种轻蔑的明丽笑容。不远处,他床前柜子的抽屉里正放着手中底片印刷出的照片,忠实地眷刻着每一个底片中看不清的细节。
      因此,无论是看起来再怎样模糊的胶卷,只要有设备和耐性,总能够等到它冲印出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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