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似个长》随风飞

6、第 6 章

　　半夜，月色昏黄。

　　我静静端坐在桌边，穷极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房门响了三下，然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莫庄主，是我。”

　　“进来吧。”摆了摆手，笑。

　　对方没有应声，只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瞧不清面目。

　　“那东西可拿来了？”

　　“已经到手了，莫庄主请过目。”语毕，便见一只木匣由眼前飞过，稳稳的落在桌上。

　　缓缓打开盒盖，只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低眸望去，但见里头摆了一支手指头粗细的人参，通体呈暗紫色，形状很是怪异。

　　“天山雪参，有返老还童，起死回生之效，素来是大内的贡品。”

　　“结果却被你弄到手了？果然厉害。”随手将木匣推至一边，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扔了过去。

　　“五百两？！”那人低叫一声，似乎有些激动，“莫庄主，这天山雪参可是稀世珍宝，少说也值黄金千两，你……”

　　“怎么？嫌少？”一手支着下巴，懒懒的看他一眼，道，“那就三百两好了。”

　　“莫庄主！当初谈价钱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拿起桌上的茶杯，一手细细摩挲着，低笑出声。

　　“莫某偏偏就是喜欢言而无信，不成么？何况，这东西本就是你偷来的，三百两……也不算吃亏吧？或者，二百两？”

　　“姓莫的！你找死！”说着，整个人突然扑了上来。

　　可惜，人还未触及我的衣角，便已被暗器打落，惨叫着跌倒在地上。

　　闭了闭眼，倾身向前，浅笑着问：“找死的人，究竟是谁啊？”

　　“你！”

　　“带下去吧。”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黑衣人应声而出，将人拖出了书房。

　　惨叫声远远的传来，我将鬓边的白发绕在指上，轻叹。

　　又在原处呆坐了一会，然后站起身，一如既往的走进了地下密室。

　　屋里闪着微弱的幽光，我最爱的那个人依旧躺在冰棺中，不言不语。

　　“返老还童，起死回生？哈哈！全是假的！”嗤笑一声，将刚得手的天山雪参扔到了墙角，慢慢跪下身，低语道，“程为，你说这世上当真会有那种东西吗？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

　　若真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药，我定会不顾一切的寻来，可惜……

　　为什么互相喜欢的两个人却偏偏不能相守？是因为我爱得还不够深么？又或者这上天本就薄情？

　　轻轻叹一口气，伸手，一点一点的抚平他衣衫上的褶皱，随后低下头，亲吻那些冰冷的饰物。

　　我的一生，开始于和他相遇的那一刻，也绝对……会终结于此。

　　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头疼得厉害，因而也不打算再睡，只开了书房的门，叫醒在外头守夜的赵茜。

　　“唔……庄主？”他揉揉眼睛，永远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去打些水来，我要洗漱。”

　　“是。”

　　赵茜这一次的动作倒还算快，没多久，便端着一盆子水走了回来。

　　眼见他小心翼翼的踏着步，时不时仰起头来朝我微笑，一双黑眸明明亮亮、流光溢彩，忽然感觉胸口一紧，心头微微悸动。

　　“等一下！不要过来！”

　　往后退了退，大喊出声，可惜，晚了一步。

　　下一瞬，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倾去……

　　“哇！”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到头来，赵茜自己没有摔倒，却将手里的水盆砸了过来，淋了我一身的水。

　　冰凉的水顺着长发淌下来，一下一下的滴在地上，手指转了转，握拳。

　　我就知道！每次每次都是这样，那小子笑得越开心，旁边的人就越倒霉。

　　“赵、茜！”瞪了一眼过去，咬牙切齿的吐出那个名字。

　　“庄主……”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眸里蒙上了雾气。

　　开口，声音却异常的冷静：“用来洗漱的水应该是热的才对，你给我打冷水来做什么？”幸好现在是夏天，若是冬天，岂不是要被他害死了？

　　赵茜没有答话，只委屈万分的咬了咬唇，突然身形一矮，抱着头，飞快的躲到了桌子底下。

　　又来这一招？！

　　心底的怒气不断攀升，大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躲什么躲？怕我打死你？”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庄主，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下次？你自己算算，这已经是第几个下次了？”手上用力，拼命的把他往外面拉，“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在睡觉就是在闯祸。你究竟是生来做什么的？害人吗？”

　　他也不反驳，只喃喃重复着“庄主饶命”之类的话，一如当初被慕容追着打时的模样。

　　“出来！”我抹了抹脸上的水痕，继续拉他，却因为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坏了他的衣袖。

　　放眼望去，只看见……一手青青紫紫的伤痕。

　　愣了愣，只觉胸口微窒，一下子就没了火气，只低低的问：“疼吗？”

　　赵茜回过头来，呆呆的望了我一会儿，隔了许久才弄明白我问的是什么，慢吞吞的摇了摇头。

　　“你家公子打的？”

　　他缩缩肩膀，将那一只手臂藏在了背后，答：“我经常做错事，惹得公子不高兴，所以动不动就会挨打。”

　　“起来吧。”摆了摆手，道，“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下回做事的时候自己小心点。”

　　“谢谢庄主。”他忙不迭的点头，手脚并用的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脸上满是笑意。

　　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

　　“干嘛这么开心？”

　　“因为……”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笑颜温柔动人，“第一次有人问我身上的伤疼不疼。”

　　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

　　那一双黑眸，澄澈似水，既干净又透明。

　　一阵恍惚。

　　瞬间，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因为偷东西而被人追赶，一头撞进我怀里的少年。

　　那一个……我不顾一切爱上的人。

　　呼吸窒了窒，心口针扎似的疼着。

　　糟糕！

　　暗呼一声，转身欲走。

　　然而，这一回，又是为时已晚了。

　　赵茜上前一步，正巧踢飞了地上的水盆，那该死的盆子砸在我腿上，害我身子失去平衡，后腰狠狠的撞在了桌子角上。

　　倒吸一口气，疼得叫都叫不出来。

　　果然，只要那小子笑一笑，就准没有好事。

　　他娘的！这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吗？可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