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似个长》随风飞

5、第 5 章

　　白影？鬼？

　　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全身一震，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夜色已深，四处腾起薄薄的雾来，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根本什么都瞧不清楚。然而，仍是一路向前跑去，拼命的想追上什么东西。

　　大口喘气，嘴里却念个不停：“程为，是你吗？你来看我了，对不对？”

　　无人应声，四周安安静静的，只剩了我自己的脚步声。

　　速度渐渐慢下来，终于还是跑不动了，在原地转了几圈，却什么白影鬼影的都没发现。

　　太阳穴狠狠抽了一下，头又痛起来。

　　刚才那个……果然只是我的错觉么？因为太过思念某个人，才会误以为自己瞧见了他的魂魄。

　　自那日一别，我究竟等了他多少年？若他当真伴在我的身边，又为何从来不得相见？空只有满腹相思，欲诉无门。

　　“哈……哈哈！”以手遮脸，忍不住低笑出声。

　　隔了许久，才勉强定下心神，抬眼，只见得大雾弥漫，一时之间，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若那人就在身边，此时此刻，他该会缓缓伸出双臂，朝着我浅浅微笑吧。

　　双眼直直望住前方，一点一点的勾勒出那人的容貌神情，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庄主！”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在耳边响起，一双手由背后环了上来，紧紧抱住我的腰。

　　使劲挣扎了一下，却被来人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危险！再往前走，会死人的。”

　　心神一凛，这才清醒过来，低头，却发现自己已然走到了荷花池边，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落进水里。

　　呼吸窒了窒。

　　只差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去到程为身边了。

　　思及此，忽然失了气力，脚下一软，直直跌了下去，身后之人也跟着摔在了地上，月色下，现出一张清秀稚气的脸来。

　　果然是这个姓赵的小子！他究竟要坏我多少事才高兴？

　　心里气恼万分，却连骂人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回过头，扯了扯赵茜的衣裳，叱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回去了。”

　　“喔。”他点点头，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跟上，口里喃喃道，“黄泉道，冤鬼路……”

　　猛然瞪大眼睛，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字一顿的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啊？我是说，如今正是七月，鬼门大开，庄主夜里出门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免得被妖鬼迷去了心神。”秀气的眉蹙了蹙，眼里现出几分惧意。

　　啧！我还以为他瞧见了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原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一把甩开赵茜的手，继续往前，感觉头痛得越来越厉害。

　　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怕……那妖鬼不肯出来相见，不肯拖着我一道入黄泉。

　　程为，程为。

　　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即使只是擦肩而过也好，至少教我偿了前世的情债、今生的宿命。

　　但，为何连这小小的心愿，也仅是奢望？

　　自那日以后，就愈发看赵茜不顺眼，若非他当时突然冲出来拦住我，说不定，我早已去到程为身边了。

　　于是，尽拣些粗活累活让他干，只是没料到，最后头疼的仍旧是我自己。

　　让他打扫，他只会把所有东西砸烂；让他看门，他马上就睡过去会周公；即使只是端杯茶，他也有本事把杯里的水全泼在我身上。

　　事实证明，这姓赵的小子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之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我的头脑如果还清醒的话，就应该直接把他卖进青楼里。

　　然而，一到夏天，我头疼的毛病就容易犯，人也变得迟钝了起来，最后竟还是把他留在了书房里。

　　每天关在同一间屋子里，我处理生意上的事，他……打瞌睡。

　　草草翻了翻桌上的帐本，随手拿过茶杯，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见底了。

　　皱皱眉，望了眼趴在案头午睡的赵茜，叹气。

　　经过一个月的磨练，我基本已经习惯他泡出来的茶水了，但对于他这种偷懒的行径，还是感到忍无可忍。

　　咬咬牙，扬手，将手里的茶杯扔了过去。

　　惨叫。

　　片刻之后，赵茜捂着头看过来，低低的开了口：“庄主？”

　　轻哼一声，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茶。”

　　眨眼，再眨眼，隔了许久，他才弄明白我的意思，乖乖站起身，一手按着额头，摇摇晃晃的往外头去。

　　直到赵茜出了门，我才低下头，重新把心思放回了正经事上。

　　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那小子回来。

　　左眼皮跳了又跳，不由得心惊起来，他该不会又惹麻烦了吧？

　　这回是什么？放火烧了后院，还是不小心撞断了别人的肋骨？

　　越想越觉得生气，到最后，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帐本，出门去寻他。

　　做梦也料不到，自己竟然会在屋顶上找到那个小子。

　　一眼望去，只见他蹲坐在房梁上，肩膀一缩一缩的，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

　　底下围了一群人，却个个离得老远，不敢靠近，深怕赵茜从上头掉下来，砸到自己。毫无疑问，他每次闯祸，倒霉都一定是别人！

　　我深吸口气，挤过人堆，板了脸，沉声喝道：“快下来！”

　　“庄主。”他眼睛一亮，盯着我看了会儿，但随即黯淡下去，小声说，“我怕高，下不去了。”

　　“笨蛋！那你上去做什么？”

　　“因为……”他抽抽鼻子，答，“猫……”

　　“我只让你泡茶，没让你抓猫。”

　　“可是，猫咪困在上面下不去，很可怜。”

　　冷笑。

　　“是吗？那接下来，就轮到你被困在上头了，刚好比一比到底谁更可怜。”转个身，负手而立，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救他下来。”

　　人群渐渐散了，我也提起脚来，往书房走去。

　　“庄主！”后头传来赵茜的声音，低低哑哑，委委屈屈。

　　没有回头，只冷着声道：“你就先在上头待个两三天，好好反省一下。”

　　说罢，甩袖而去。

　　泡茶泡到屋顶上，还得要我去救人，这像话吗？开玩笑！若再不教训他一下，就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主子了。

　　然而，当天夜里，我就命人把赵茜救了下来。只因为……那小子把屋上的瓦片全给踩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