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似个长》随风飞

22、第 22 章

　　那日以后，赵茜的精神似乎恢复了许多。虽然仍旧常常发呆，但空下来的时候总会与我闲聊几句，微微笑上一笑。我自然也跟着心情大好，几乎是从早到晚的赖在他房里，即使到了夜里也迟迟不愿离去。

　　某天晚上吃过饭以后，我正坐在桌边陪赵茜聊天，忽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了断断续续的笑语声，似乎热闹得很。

　　赵茜便摸索着扯住我的袖子，问：“程大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外边为什么这样吵？”

　　我怔了怔，隔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答：“对了，今天好像是元宵。”

　　“正月十五元宵节？”他神色一下黯淡了几分，黑眸幽幽望向不知名的某处，低喃道：“汤圆，团圆，可惜……我偏偏不在喜欢的那个人身边。”

　　我一见他这模样，心底便莫名的疼痛了起来，急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想吃汤圆么？我这就出去买。”

　　“程大哥，不用麻烦了。”赵茜开口唤住我，眨了眨空洞无神的双眸，笑容浅浅的，有些飘忽，“我突然好想看星星。”

　　“啊？”

　　他勾了勾唇，还是笑，慢慢从桌边站起来，小心翼翼的走至窗口，悠悠的说：“天已经黑了吗？我跟那个人虽然相隔千里，但至少……都瞧得见这漫天繁星吧？”

　　我胸口一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发现窗外阴云密布，根本连一颗星子也见不到。即使如此，我也仍旧勉强笑了笑，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哑着声说：“这边地方太小了，看不清楚。不如我们到屋外去，随便你想看哪颗星星，我都指给你看，好不好？”

　　“恩。”他点了点头，笑得愈发开心，任由我挽着手臂，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去。

　　此时外头已经安静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风倒是大得很。我怕赵茜会着凉，便扶他在门边坐下了，抬头望天。

　　“程大哥，”他很努力的睁大了眼睛，认认真真的问，“你瞧见了吗？”

　　“……当然。”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抖，断断续续的说，“今夜天气这么好，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边说，一边抓起他的手来，往右面划了划，道：“那是天狼星。”

　　“呵。”赵茜便跟着转了头，轻笑。

　　“那是北斗星。”换个方向，继续指。

　　“程大哥。”

　　“什么？”

　　“今晚的夜空漂亮么？”

　　“……很美。”我顿了顿，声音竟有些哽咽。

　　赵茜脸上的笑容慢慢隐了下去，低头，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成一团，软软的开口说道：“我喜欢的那个人有一头银发，也似这天上的星子一般，闪闪亮亮的，相当好看。”

　　我闻言一惊，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只是普通的白发而已，怎么可能好看？真是笨蛋。

　　“可惜，”赵茜低笑一声，轻轻的叹，神情很是落寞，“我这双眼睛再也见不到了。”

　　“赵茜，你……”

　　“程大哥，”他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困得很，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仰头，死死盯住那一片阴霾的夜空，许久之后，才依依不舍的转了身，缓缓走回房去。

　　我呆呆立在门口，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握了握拳头，轻叹出声。

　　后来虽然回了自己的房里，却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全是赵茜的笑容，而我嘴里念的……却是程为的名字。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就接到莫凡传来的消息，说是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已经找到了。我精神大振，立刻就跑去敲响了赵茜的房门。

　　“程大哥，”他面容苍白，笑容里有淡淡倦意，问，“你为何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有事吗？”

　　我拉着赵茜在桌边坐下了，动手倒了杯茶递过去，笑说：“我上次跟你提起的那位神医已经寻到了。他虽然脾气古怪，行踪不定，但是医术确实高明，应该能够治好你的眼睛。”

　　话落，只见赵茜的身体微微一震，手里捧着的茶杯滑了出去，直直跌在地上，摔出一地碎片。

　　“怎么了？有没有烫伤？”

　　“没，”他摇了摇头，笑颜虚弱，“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我见他似乎并无异状，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往下说：“总之，我现在已经打听到那位神医的下落，只是他性格怪异，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所以我们最好尽早起程，快些把你的眼睛治好，免得耽搁时间。”

　　“不必了。”赵茜低呼一声，右手很用力的扯住我的胳膊，神色有些激动，“程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想去找那位神医治病。”

　　“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重见光明吗？”

　　他咬了咬唇，缓缓垂下眸子，默然不语。隔了许久，才很轻很轻的笑一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世上并无我想看的东西，就算双目复明了，也毫无意义。”

　　我微微呆了呆，有些疑惑。“你连自己喜欢的那个人都不想见么？”

　　“当然想。”

　　“既然如此，又为何……”

　　“可是，”他扬了扬唇，又低低笑起来，目光空洞，神色却是温柔似水的，声音哑哑的道，“那个人却并不愿意将我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