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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若只如初见那样简单 ...

  •   已经过了午夜,一切都归于黑暗与寂静。雨已经停了,不过纪彦就那样出门,该不会已经被淋透了吧?
      她在椅子上坐了很久,仍是湿的衣服,湿的头发。身体冰冷而僵硬,头脑里却流转了许多念头。
      为什么走出去的是他?应该是她卷起铺盖被扔在大街上才对。这房子是以纪彦的名义租下的,他其实可以天经地义的把她撵出去。
      不过,结果是一样的。纪彦生气了,他大概一回来,就会宣布“分手”,然后请她搬出去。她一样得收拾行李,不如现在开始动手。
      其实没什么,不管是谁漏出去的,重点是该传达的都传达到了,她应该满意才对。真的没什么……
      思绪凌乱不堪,她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也许一开始她就错了。早知如此,不该心软屈服于他的追求的。平静的日子过了这么久,是不是,曾答应过她的话,他已经都忘了?

      他们认识的时候,她刚升上大二,他是大一新生。
      每个系都有各自的迎新会,那时她负责接待,却把在交易厅外徘徊的纪彦错当成自己的直属学弟迎了进去,还颇为热情地招呼了一阵。直到结束时才发现他是别系的,闹了好大一个笑话。
      她没有把这桩乌龙放在心上,转眼就忘掉了。以至于现在也记不起对纪彦的第一印象到底如何,令他颇为郁闷。后来有一天,她的学生证遗失了,正在着急的时候,他找过来,把失物交到她手里。是他的同学拾到,正要上交时,被他不经意的一瞥给认了出来。
      过了这许久,这人竟还记得她的脸,成岷琳小小惊讶了一下。向他郑重道谢过后,便轻松挥别了这段小插曲。谁知道竟没完——她开始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与他“巧遇”。最多的是在图书馆,因为她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很久。她无奈,也有些好笑,却并不觉讨厌。这个男孩很安静,只是默默地坐在她对面低头看着书,偶尔抬起头来,带着深思的表情看着她,只有视线里透露出遐想和热度。那热情的注视让人不由得想逃开,但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败下阵来。毕竟虚长几岁,稳下心思老神在在地回视一阵子,他白皙的脸颊便会慢慢泛上一层薄红,然后低下头来,假装忙碌在书本之间。让她小小得意,嘴角轻轻浅浅地绽开微笑。
      不得不说纪彦是个很聪明的人。在这种暧昧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在她已渐渐习惯他的存在时,才向她表白。虽然依照惯例被她拒绝了,但是场面并没有被弄得很难看。两人之间不至于落得尴尬,他也丝毫没有表示气馁。看样子他早听说过她的“事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不谦虚地说,成岷琳是有资格骄傲的:外貌很说得过去,标志是一对飞扬的浓眉和大大的杏眼,似比别人多了一层厚重;头脑也不错,据说令许多男生自惭形秽,不敢对她出手;难得的是条件虽好性子却不见咄咄逼人,年岁愈长处事愈趋圆融大方,即使有男生死缠烂打上来,也被她挥挥太极拳优雅的挡在了门外;最重要的一点,“经济上独立”——她打工之拼命不逊于男生,又拿着奖学金,日子过得虽无余裕却也能自给自足,根本不给男同胞们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把她当作“高岭之花”,仅限于欣赏了。
      但是纪彦并不信这个邪,他可以说是屡战屡败,愈挫愈勇,绝不言放弃。并不是令人窒息般的穷追不舍,他以普通朋友的姿态,像空气一样,无声渗透进她生活里每个角落。她渐渐习惯了夜路上他的默默陪伴,习惯了下雨天他递过来的一把伞,习惯了每一次回首都有他温和的注视。因他的言行并不带任何侵略性,她也不曾彻底地拒绝他,这种似友非友的状态维持了很久。
      成岷琳并非铁石心肠,对他的付出也不是无动于衷,她只是有自己的考量。先不说和日本人交往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国情摆在那里呢,要是接受纪彦,转身面对自己同胞时免不了要疙疙瘩瘩的,何苦多事。再者,她对自己的人生,早有安排。对她而言,日本不过是求学的中转站,待游历几年之后,她这个独生女是早晚要回家去的。所以她不愿轻易放下感情。如果害人家深陷下去,自己却抽身要走,不是造孽是什么?
      但是纪彦让她很烦恼。感觉上,他好像常常无意碰触到她最薄弱的一面,让她意识到自己有多累,多孤单。她需要努力对抗自己的心动,咬着牙不肯松口。
      月桂却比她更早被感动了,率先站到纪彦那边,为他敲边鼓,还很卑鄙的把她的喜好与时间表全盘泄露出去。他在前面追,后方有月桂在运筹帷幄,自然事半功倍。
      她无奈的“拷问”月桂,却被堵得哑口无言:“不想让你一直这么错过下去。他不好吗?不值得你珍惜?”
      不是的,他很好。他执著,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他攻陷的时候。只是在她全面投降之前,曾这样告诉他:“我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的,这一点不会变,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你可以骂我冷血,但是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点头承诺了,只要现在,只顾眼前。

      一直了无睡意,拂晓时分,她才倚在沙发上迷糊了一阵子。
      纪彦没有回来。
      嗓子沙哑,眼眶也有些涩痛。对着镜子瞧了瞧,黑眼圈很重,她不得不多扑几层粉底。简单应付过早饭,正要出门上课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长井,纪彦的朋友。
      “他在我这里。是的,昨天半夜过来的。淋了雨有点感冒,哎,不必担心,烧得不严重。不过今早上的第一、二堂课是赶不上了,没事,我去替他点名。啊你不用过来,真的,他说不用……”长井的语气极客套,声音却硬硬的。他和纪彦从高中起就同班,非常要好。
      对话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长井清了清喉咙,接着说:“……他的意思,最近几天可能不回去。你知道,我们组正在合力赶一篇报告。”惯用的日本式藉口,体贴地为双方找个台阶下。
      成岷琳微微一顿,温和地回道:“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的就通知我,给他带过去。”
      到底是朋友,最后一句长井还是流露出薄薄的责备和不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不过藤宫他很没精神,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放下电话,成岷琳愣了半晌,直到漏过窗帘的几缕阳光刺痛她的眼,才回过神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日子总是要过的,而且像钟表一样准确、一成不变。上课,打工,赶场似的不停奔波。即使心神惶惶不宁,□□疲劳困倦,她仍然很好地应付着——确实很好,她这样忙,没有精力为风花雪月的事烦恼。
      搭上末班地铁时,她疲倦到极限,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做了个梦。她站在校园里最古老的那棵樱花树下,纪彦捧着相机,一边比划着一边往后退,眉头皱起来:“不成,这棵太大了,没办法都照进去。”
      她开怀大笑:“那就照树吧,不要照我!”
      正是樱花盛季,一阵风过,粉白的花瓣飘落如雪,纪彦连连按动快门。
      她的眼神痴迷于“花吹雪”的绝妙景致,而纪彦的眼神痴迷于花吹雪里的她。
      他攥着她的手,沿一排樱花树向前走去。迎着暖暖的阳光,沐着花雨,走进春风里。
      ……猛地睁开眼,她茫然片刻,然后急急起身望向车窗外,确认自己没有坐过站,这才松了口气。她不是个渴谁的人,很少这样失态的。
      那不是梦,是真实的回忆。她贴向椅背,身体随着车厢轻微的颠簸。
      春天赏樱花,秋期观红叶,冬日会初雪,还有仲夏夜河畔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都是纪彦牵着她的手,静静欣赏,细细的品味。还有游乐场的焰火、山中温泉……
      这些其实很平常。不过以前单身的时候,她从未留意过,不曾为美丽的风景停驻片刻。非关金钱,而是没有那种心情。不安,焦躁,前途未卜的恐慌,堵得心里满满的。她曾天天骑车路过一片樱花林,可是直到花儿谢尽,也没有仔细看上一眼。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拼命打工,拼命的学,让自己没有时间体味不安和恐惧。
      和纪彦在一起,她的生活有了变化。并不是说所有的烦恼都迎刃而解了,他还没有那种财力。成岷琳渐渐体会到一种安定的感觉,也许是背后有另一个人在支撑的缘故。她仍然学不会依赖,但是一回身,就看得到,他,在静静地等她。这让她安心,好像双脚终于踏在地面上一般。
      和他在一起,她其实是快乐的。有着小小的不起眼的,值得珍藏的幸福。
      是不是她真的很蠢,轻轻地就打碎了这份幸福?

      流理台上,早上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已被清洗归位;桌子上的报纸也叠得整整齐齐,看样子纪彦回来过了。
      浴室里少了他的洗漱用品,她打开衣橱,不意外的发现缺了他的几件衣服。
      这情形,像不像正闹分居的夫妇?她苦笑。连张字条都没留,可见还在气头上。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年龄比她小——一直都被他稳重的表象骗住了。这里明明是他自己的地儿,大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她赶出去,这样一声不吭的躲开算什么?消极抗议么?打他手机没人接,只好打到长井那里:“打扰了,纪彦的感冒怎么样?吃药了没?”
      长井的态度还算友好。“吃过了,现在已经退烧,正睡着呐。”
      “谢谢,这两天麻烦你照看他,打工的地方还是给他请假吧,累着就不好了。”
      长井口气和缓多了,又聊了几句才挂掉。
      她定定神,烧退了就好。纪彦一般感冒都要喝白粥的,长井会做给他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若只如初见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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