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倒计时》国士无双

1、她的有关他的烦恼

　　12点30分。盯着墙上的电子钟，成岷琳露出了整个晚上最真心的笑。
　　下工了，终于。
　　店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她也知道现在是旺季客人很多店里忙不过来，不过没有办法，她得赶12点54分的末班地铁。对不起了。
　　换下油腻的制服，和来交接的理奈子匆匆打个招呼，她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一路小跑着赶向地铁站。
　　她打工的料理店位于繁华区，到地铁站徒步只需十五分。等过了剪票口，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步走下楼梯，慢悠悠的踱向站台。没多久，最后一班地铁隆隆地驶来，三五个满脸倦色的上班族，中间夹杂着她，懒洋洋地进了车厢。然后车门合上，向前隆隆地驶去。
　　午夜的车厢里空荡荡的，令人不敢相信通勤高峰时期拥挤得有多么恐怖。她一坐下来，8个多小时攒下的疲劳和倦意一下子挣破闸门涌上身，只觉得腰也酸腿也疼，没一处舒坦，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似的。她闭上眼睛。
　　就快了，就快和这种日子告别了。来日本就快要满6年，是，到明年3月大学毕业的时候为止，正好6年。她要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然后在未来的日子里每一天过得舒舒坦坦的。她有自信，也有这个条件，她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没有什么能阻挡她。

　　可是，纪彦呢——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在犹豫——纪彦怎么办？你还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就这么离开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蹙起眉，下意识的逃避——
　　我们……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承诺。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走到哪里算哪里。我也从没承诺过会嫁给他——嫁给一个日本人，而且……对我，他未必有那么深的感情。
　　那这还算是一场恋爱吗？难道你们只是在游戏？
　　她嗤之以鼻。游戏？多奢侈的字眼，在这个日本，在这种高压的环境里，在这么苛酷的条件下，谁有心情？谁又有哪个精力？
　　可是，即使双方都认真了又如何？仍然动摇不了一丝一毫的现实——这是一场设有时间限制的恋爱。而且，正在倒计时中。
　　她看得清自己的前途，却看不到这段感情的未来。

　　想了太多不该想的，所以进门时，她有片刻的恍惚。
　　简单的洗漱过后，换上睡衣，她尽量把声音压到了最小。然后，蹑手蹑脚的，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床。
　　弹簧床陷下去，发出低哑的一声，纪彦还是醒了。她有点懊恼，盖上被子，然后侧着身，对上他一双朦胧睡眼。
　　“回来啦。”他有点口齿不清，好似半个人还在梦里。
　　“嗯，你明天一早有课不是吗，快睡吧。”伸手触触他的脸颊，新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她咕哝着又缩回去。他们的日程表基本上是相反的，就如同日和月。
　　“好。”他习惯性的单手圈过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晚安。”
　　“……晚安。”她闭上眼，听着他浅浅地呼吸，没有来由的感到心酸。
　　掌心下他稳稳的心跳声让她静下心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纪彦起床的时候，连带着，她也醒了。
　　大概有7点了吧，她猜，挣扎着不愿张开眼。凌晨两点进的门，睡不到5小时，眼眶酸涩，意识不清，全身的筋骨都在抗议。
　　纪彦穿戴齐整了，来到床前。她闻到淡淡的香，是她选的刮胡水的气味。
　　“昨天的三明治还在冰箱里，不吃的话就扔掉吧，不然坏肚子。”
　　“唔……”她还是不想睁眼。
　　“中午食堂见。”
　　“嗯”
　　“我走了。”他又习惯性地拍拍她的额头和厚刘海。
　　“……走好。” 她半撑起眼皮目送他到门口，然后无力地阖上。不一会儿楼下传来摩托车“突突”的声音，只片刻就安静下来了。她也渐渐的沉入了黑甜乡。

　　中午，大学食堂里拥挤不堪。收银台前摆起了长队，到处都是护着自己的托盘、冲锋陷阵的学生。
　　空气里浸着炸鸡块和咖喱饭的香味儿，明明不怎么饿的，却被勾起了食欲。成岷琳占好了座位，也不去选餐，只打了杯热茶捧着，等纪彦下课过来。
　　桌上的手机抖起来，一看，纪彦的短信。说是有事绊住了，还要20分钟才走得开。她皱皱眉，本想起身买盘薯泥沙拉什么的垫垫肚子也好，无奈排着的长龙阵还是看不到头，只好又坐下。
　　“哟，小成，好久不见。”一抬头，架着金丝眼镜的高瘦男生正冲她笑着。是冯晚，学经贸的，和她同届。“是好久不见了。怎么，已经吃过了？”她很老套的寒暄。
　　“嗯，下午还得忙活考大学院的事儿，先把早午饭给解决了。你这还没吃吧？啊——是在等人呢。” 冯晚注意到她占的空座位，挑挑眉，声音暧昧的低了几度。
　　她装作没听到。“一直听你喊着回国回国的，到底还是铁下心考研了。不是早呆腻这个鬼地方了吗？”
　　“不考哪成！现在海归的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压根儿不值钱，不混个硕士回去心里哪有底啊！”他唉声叹气的，话锋一转，“还是你们女孩子命好，轻轻松松在这边嫁了，一加日本籍，又有老公养着，也不用愁什么换签证啦。”语气有点酸。
　　她听了虽然不大痛快，脸色还是不能沉下来的，只有笑笑挡回去：“瞧你这嘴！拿我说笑可没什么用，赶快去忙你的正事，联系联系导师吧！”
　　三言两语打发掉冯晚，她把微温的茶一口气灌到底。和自己同胞的对话总是很难愉快得起来，她认命。而且，要怪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中国人讲究“肥水不落外人田”，在国外这边的小圈子尤其敏感。交个外国男友，本来就招惹人家嘀咕，好死不死的，偏偏是个日本人。更离谱的是，还和日本男人住一起去了。
　　两国家之间的芥蒂，两国人之间的猜忌，可不是一个“历史问题”就可以轻松带过。大家嘴上不说，对他们这一对，心里都是不怎么自在的。
　　好在出了国门，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清淡得像水，没什么大的利益关系，也就没什么往来，恶意的中伤和敌意之类就显得多余起来。那些或妒或羡或鄙薄的目光只是在背后咀嚼着流言，却不敢在台面上多出半句露痕迹的冷嘲热讽。
　　总算看到纪彦推门走进来，夹着一大摞的书，正东张西望呢。她使劲挥挥手，等他过来放下书，很没好气地埋怨一句：“怎么这么慢！”
　　纪彦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