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桃花看剑》初锦瑟

8、第八章

　　那天天气很好，云淡风轻，长街小巷到处散发着淡雅的花香。

　　尽管已是数字化的信息时代，信步在街上，仍能不时见到旧式房屋，以及脚下延绵开去的缝里长出青苔的鹅卵石样的路，或是一块接着一块的青石板路。我很喜欢走在路上的感觉，每一次来总能强烈地感受着悠远的古韵浓郁的文化气息。

　　虽说现在的桃花镇不可能希望每户人家都会像以前那个时代的人们在自家院子里栽上桃花树，然而，沁人心脾的花香依然是桃花镇上的人们最喜爱的最想拥有的。

　　剑秋穿上了我送的长裙，并且将长发解散了瀑布般的飘逸在肩上，极其秀气斯文。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她的这种装扮，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剑秋其实是水一样的女孩儿。

　　然而，剑秋异于往常的装扮并没有引起她的家人们的注意，我为剑秋感到悲哀，他们的眼里只有清风剑。

　　剑秋并不喜欢我认识他们，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警告我，要是敢喊叔叔伯伯什么的，就立刻与我断绝关系。

　　我很想问她，我们的关系到底算哪种？朋友，还是姐妹？我问不出来，我怕看到她的忧郁的眼神，我怕我的问题会伤了她的心。

　　走进长长的巷子，我的脚步竟变得有些迟缓，相反的，剑秋走得很轻快，她甚至还唱起了歌：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甚是惊讶地“啊”了几声，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唐诗之一，她唱得好好听。

　　“你喜欢这首歌？”她歪头看着我说。

　　我傻傻地看着她的被风吹起的长发，飘逸地扬起，真是美丽极了。“我喜欢听你唱！”我真诚地说。

　　剑秋微微一笑，眉眼间的忧郁似乎在她的歌声里飘散，这一笑，如沐春风般温暖，令人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

　　“从我到这来，这是第一次看到你笑，那是我久违了十年的笑容。”我痴痴地看着她的笑容，忽然大声说：“剑秋，你应该大笑，像以前一样。”

　　也许我这话说得太煽情，剑秋陡然脸一沉，笑容消失无踪，双唇又抿得紧紧的。

　　“剑秋——”我生气地跺脚。

　　“看前面，我跟你提过的‘家人’来啦！”剑秋低声说，眼睛盯着前方。

　　我依言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本无人的巷子里涌出七八名男人，正静静地站在一户朱漆大门旁等着我们走近。剑秋说，大门里面的东西很值钱，因为这所宅子是全镇的旧式房屋里保存得最好的，据说是清光绪年间就建的屋子。

　　剑秋所谓的值钱，是把房屋当成古董，不过是真是假也无须理会，因为此时我研究宅子的兴趣超过与长辈攀亲。任他们怎样的和剑秋谈话，我只管盯着门瞅，跟着剑秋进去后，视线也只落在古意盎然的飞檐廊柱上。

　　这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屋舍，有小小的庭院，两株粗壮的桃花树下是一方圆滑的石桌石凳，往里走，就可看到容两人并行的走廊往庭院内墙两侧延伸，深深的厅堂两扇雕花格门大大的敞开。

　　剑秋和长辈们去了厅堂，我没有跟进去，只想乘此机会留在庭院好好欣赏风景。原以为桃花庵是桃花镇惟一真正的留有历史遗迹的房子，原来，这才是我向往的地方。

　　正自赏玩着，厅堂里忽然响起叔叔伯伯们的怒喝声：

　　“你说什么？”

　　我一惊，连忙奔进去看个究竟，只见剑秋挺胸昂首倔傲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对面人影重重的长辈们，一字一字地说：

　　“我再一次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不会参加任何比赛，绝不会！”

　　“你有种再说一次！”长辈们恼怒了，一个个站起来瞪着剑秋，摩拳擦掌。

　　此刻我竟然有兴趣研究这些叔叔伯伯，倒不是他们真的要揍剑秋，而是我忽然发现，他们不但是极有身份的尊贵人物，而且都是男人。

　　沈家的女人们呢，都没来吗？我探头略看了看，就连剑萍和她的妈妈也不在这里。整座宅子，只有我和剑秋是女人，我想起来了，剑秋说沈家做大事时，女人是不许插手的。

　　剑秋似乎习惯了这种家族聚会，她没有丝毫的惊异，也没有丝毫的胆怯，对于叔伯的恐吓，她铿锵有力地回答：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听得也很明白，我不仅不会参加所谓的武术比赛，就连武术我也绝不会再练！”

　　她忽然望着我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我迷惑地沉浸在她的笑容里，忽然听到“啪，啪”的清脆声响，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又听到屋子里的男人们炸开锅般的尖吼。

　　“剑秋——沈剑秋——”

　　终于，我看到清澈如泓的剑刃如雪般魅惑地在我眼前飘落，接着在狂呼怒吼的暴雨声里有力地狠狠地落在地上。

　　清风剑，被剑秋毁了！

　　我忽然忆起初到桃花庵时剑秋看到我的惊异模样，接连三声问我有没有带清风剑来，那时我还不明白她何以这样待我，原来，清风剑是她的痛，是她布满脸庞的忧郁。

　　忧郁，不止因为芳姨，更因为这把秋如泓水的清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