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里桃花看剑》初锦瑟

6、第六章

　　剑秋带我去给芳姨扫墓，青青的碧草在昨夜的春雨滋润下越发的青翠诱人，覆盖着芳姨的墓丘。虔诚地拜祭后，我当着芳姨的面质问剑秋，为何不向我家报丧，为何一去十年音讯全无。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们搬到桃花镇了么？怎么会算音讯全无呢？”剑秋淡淡地说。

　　“但是我找不到你，没有电话，寄去的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才叫做有音讯？是不是只要知道你在桃花镇就算是了？这是桃花镇，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你没有隐居，你当不了世外高人的！”我有些激动，声音越说越大，呼吸也有些儿急促。

　　“我妈妈睡着了，你别吵着她！我们回去吧，你该吃药了。”她拽着我的手，不由分说地强拉我回去。身后，芳姨静静地躺在冰冷潮湿的土地里。

　　回到房里，剑秋就逼着我吃药，等我情绪稳定下来了，她才抑郁地说道：

　　“妈妈不许我说。她说你们的日子是平淡而幸福的，我们只是你们生命里的匆匆过客，走了就走了，不需要想念。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是啊，要你们千里迢迢的来看她最后一眼，何必呢？人生在世，有多少是如意的？看了又如何，不看又如何，徒然的惹一身伤心罢了。”

　　我惊讶地看着她，怔怔地说：“是芳姨不要我们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也许这就是我们回桃花镇的原因。”剑秋幽幽地说着，眼神透着迷离，茫然地停留在窗外那株桃花树枝上的风铃。“虽说叶落要归根，在外流浪的躯壳最终要在故土里掩埋，但是我妈妈舍不得离开你们，却不能不离开。她的身体很差，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她需要回桃花镇了。”

　　“可我记得，芳姨说过她不喜欢桃花镇，要不然她也不会带着你来到我家。”我诚挚地握着剑秋的手，说：“你一个人怎么生活，跟我回家吧，那里也是你的家！还有，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我那里有好多好多的书，我们一起读，好不好？”

　　剑秋别过头，双肩微耸，待转过来时眼睛红红的，脾气却倔得很。“不好！去哪都行，就是不会去你家！”

　　“为什么？”我站起来，不解地看着她，她不是我熟悉的剑秋。

　　剑秋没有答复我，她突然往门外奔去，显然她去晚了，有两个女人闯进了院子。

　　“屋里的那位姑娘是清云吗？”院里忽然响起陌生女人略显苍老的喊声。

　　“她不是清云！你们来做什么？”剑秋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淡漠。

　　“剑秋，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亲婶婶，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女人愤愤地说，用手推了推身旁那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换了轻柔的语气：“剑萍，去屋里看看是不是清云来了？”

　　小姑娘答应着才走了一步，就发现我早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妈，她出来了。”小姑娘往后退，紧紧挨着她的母亲。

　　“你出来干什么，进去！”剑秋低吼着要推我进屋，我摇摇头，看着她微笑。

　　剑秋一愣，只得拉着我走到那女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婶婶，她就是清云！多亏了你老人家调教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要不然这辈子我也许都不会和清云见面的。”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女人对我笑了笑，说：“你好，我是剑秋的婶婶，你喜欢的话，和剑秋一样叫我婶婶吧。”

　　她把小姑娘拉到我面前，又说：“她叫剑萍，是剑秋的堂妹。你和剑秋相处时间短，大概也不知剑秋其实除了她的妈妈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亲人吧？”

　　这种问候方式我不懂得回复，望了望剑秋，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双唇抿得紧紧的。

　　“请问，您找我有事么？”我疑惑地看着那女人，她大概有四十来岁，衣着整齐干净，头发服贴地贴在耳后。她的举止很有涵养，可我无论横看竖看都不觉得她和剑秋有亲戚关系。

　　“是这样的，那把清风剑——”女人说。

　　“清风剑早送给她了！”剑秋忽然打断，冷冷地看着她说：“婶婶，这一次您不会是想跟我说这柄剑是你们家的吧？”

　　女人瞬间变色，怒气冲冲地抬手欲掴剑秋的脸，剑秋闭上眼没有反抗。我和剑萍情不自禁呼出声，女人看了看我们，手放了下来。

　　“剑秋，别怪婶婶，你是咱们沈家惟一会功夫的人，你得为咱家争气！”

　　女人的语气软了下来，剑秋依然闭着眼并且沉默不语。女人叹了口气，牵起剑萍的手转身要走，忽又停下对我说：“清云，多住几天陪陪剑秋，好吗？”

　　我点点头，挣开剑秋的手，将她们送到门口，直到她们的身影没入清凉的叶荫，我才折回去。剑秋已不在院子，也没有在房里，我到处去找，最后在厨房找到她。

　　她正在烧火准备做饭，烟熏得她眼泪直流，她解释说昨晚下雨屋顶漏雨害的。我低头看，剑秋身边的柴果然是湿湿的。

　　我默默地在一旁放水淘米，直到饭熟也没有说一句话。将饭菜端上桌子，剑秋忽然对我说，她现在想去练功，叫我一个人吃饭。

　　我点点头，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我不希望她面对我时沉默不言。她走后，我慢慢地扒着饭粒，扒完一口又扒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