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锦囊妙计取虎符 ...
-
每月初一十五，例行地是要进宫给婀娜公主授课。
说是授课，其实讲不了什么东西。每次一个半时辰的课程基本上都在婀娜问东问西说这说那还有一会一个点心甜羹的举动中给搅和得凌乱不堪，所以迄今为止，居然连一本《诗经》都没有教完。
公主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皇上也明白得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们都指婚了嘛！
“唉，公主，你再说下去，微臣这课可上不下去了。”谭义苦笑着看着推在面前的冰糖银耳羹，“这是做什么？”
“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就把这个喝了，尝一口也行！”婀娜眨着大眼睛望着他，“这是我在你来之前亲手做的！”
“……公主如此精妙心思若是用在读书上，必然是要不输男儿的。”端着镶银边雕花的小碗尝一口，确实甜而不腻，唇齿留香。婀娜公主脑子从来都聪明得很，学什么都一学就会，可惜的是这份聪明不愿意往书本上放，否则就算是相比那文采绝伦的卓文君，应当也不在话下。
“我学那么多书做什么？”婀娜笑吟吟地看着谭义把银耳羹喝完，“我就想每天给你做好吃的好喝的，然后看你把它们全都吃光。”
“……”饶是婀娜公主天真无邪，常常把这种话不加掩饰地说出来，可是谭义每一次听到都还是忍不住微微尴尬脸红。他深受孔孟学说影响，多年来一心扎在书堆里，不谙男女风情之事，骨子里实在有点迂腐。跟婀娜公主订亲近一年，别说进一步接触，实在是连手都没有拉过的。
“对了对了，我有礼物送给你。”婀娜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转身跑进里间，隔一会拿着个木盒出来，递到谭义跟前，“快，打开看看。”
谭义打开木盒，里面鹅黄绸缎的软底上，赫然放着一个菱形的金锁，中间镂空雕出一个“鸾”字，顶端系着红绳。他不由愕然：“这……”
“嘘，我用了我三根金簪请紫竹出宫悄悄打得！”婀娜很是得意，“快带上，这样你就每天都贴身带着我送的东西了，肯定能多想想我。”
“公主……这实在……”谭义大窘，这个……这个男女授受不亲，这个……就算有了婚约还是应该守之以礼……这个……贴身带着女子所赠之物实在……
婀娜公主哪管他想那许多陈腐礼教，把嘴一撅：“你不戴，我生气了！”
“好好，只是微臣没有对应礼物可以回赠公主……”往身上一摸，才发现本来想带进宫来送给婀娜的那个鸾凤镯子没在身上，只得作罢，“不若，等微臣下次进宫将礼物带了来，再要公主这份厚礼……”
“下次再说下次的，你不戴，我帮你戴了啊？”婀娜撑着案几往谭义那边探过身子，如花笑靥近在咫尺，“嗯？”
谭义后退一步，脸色红红：“这个……这个微臣自己来就好……”抽出红绳套过头，再把金锁从领口放进去，微凉的金属滑过肌肤，停在胸前。
初时的凉意过去之后，便是熨帖的暖，似是将那一个鸾字，深深烙刻进心里。
“公主，授课时候到了，该送谭大人回翰林院了……”窗外传来公公拉长了声音的喊声，婀娜郁闷不已：“啊？这么快又到点了？李公公你不是诓我呢吧？”
满脸都是笑纹的李敬推门进来，微微躬身：“哎呦，我的小公主哎，奴才哪里敢？这也是看着点时候，免得耽误了翰林院里的事儿呐！”说着便向谭义笑笑，“谭大人，请吧，轿子在宫外候着了。”
谭义回了一礼：“多谢公公。”又转身朝着婀娜弯腰拱手，“微臣这就走了，公主留步。”
“路上小心点！”婀娜恋恋不舍地摆手，又叮嘱李敬，“确认谭大人到翰林院了，回来禀报我。”
“公主您就放心吧！”李敬笑得越发开怀，“谭大人，请。”
回翰林院的路上，软轿摇摇晃晃的力度，竟然让谭义浮起丝睡意。昨晚上看古籍资料又看到很晚，何况祭天大典要开始了，祭天的文稿，司仪过程中的文稿，还有礼部曹尚书送来的大典流程……抬眼就三更了。今早上下了朝，又来给公主授课，如此折腾下来，犯困真是难免的了。
每年这个时候，家乡的碧螺春，也该采摘下来了。上好的明前茶，比金子还金贵，芽叶细嫩，色翠香幽，味醇形美。泡进滚水里，就一片片曼妙地舒展开来，然后渐渐散发出特有的清新果香。
于是远在茶乡的娘亲，就会选最好的茶包上一包，寄到汴京来。
他寒窗十载，一朝高中，又得皇上亲赐了最疼爱的女儿为妻，如今身在汴京这等繁华之地身居要职，实在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可惜娘亲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家乡上京来住。
祭天大典的事情结束，就告假一月，回家乡看看娘亲吧……谭义这么想着，将轿子的帘子撩起来，随意朝外一望。
十分眼熟的一个白衣的身影，跟潘豹一起，有说有笑地进了潘府大门。
谭义愣了几秒，思索了半天才想起这不是几天前在相国寺外见到的贾公子么？他怎么……跟潘豹这种人搅在一起？
再探头欲仔细看去，人已经进了府不见了。谭义心下奇怪，只听跟在轿边的李敬问道：“谭大人，您怎么了？是有什么事么？”
“啊，没事。”谭义笑笑，放下帘子。心里却着实有点别扭，本来还觉得这个贾公子文采卓绝，谈吐不凡，应当可以结交，结果……
微微摇头叹口气，向后靠住闭目养神，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日蒙潘公子盛情邀请，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耶律斜抖抖衣摆坐下，朝潘豹笑道。
“哪里，上次在醉红楼与贾兄一叙，顿觉相见恨晚，实在是知己！”潘豹衣衫色泽华贵，绸缎布料，全都绣有细致团绣，跟耶律斜素面的一身白衣形成鲜明对比。但是两个人往一起一坐，气质立见高下。
“咦，潘公子你衣襟里的东西露出来了。”耶律斜指着潘豹衣襟处露出的一截金黄色丝绦，说道。
潘豹一掏，笑道：“噢，是禁卫军的虎符，不妨事。”说着又塞了回去。
耶律斜笑笑，伸手取了桌上酒杯端到鼻下一闻，皱眉道：“这酒普通得很。”
“这可是自北周起就扬名天下的蒲中酒，本公子自己也没有喝过几次呢！”潘豹略有不悦，“莫非贾兄有更好的酒？”
“当真叫潘公子说着了。”耶律斜眼神一转，自怀中掏出一个雕花小瓶，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天下绝少有人喝过的酒呢！”
潘豹瞪着眼看耶律斜小心翼翼把瓶盖打开，一股奇异的酒香就飘了出来，竟然是勾人勾魄的香，不由问道：“这是什么酒？”
“潘公子不妨先尝尝看，再猜这是什么酒。”耶律斜将那昂贵的蒲中酒随手泼在地上，捏着瓶口倒了一小盏递给潘豹，“请。”
潘豹接过酒杯，略闻一闻，果然香气宜人，仰头一口喝下，只觉得喉咙间火燎一般地一烧，却是舒服通泰至极，似乎四肢百骸都懒洋洋地晒在太阳底下一般。他一下子站起来，刚想大赞一声“好”，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站也站不稳地踉跄了一步。
“潘公子小心！”耶律斜扶住他，抱歉道，“这酒有点烈性，忘记提醒潘公子了。”
强烈的晕眩感过去之后，潘豹扶着桌沿定定神，感觉清明了许多，忍不住笑逐颜开地赞道：“果然好酒！本公子好就没有这种舒服得要飘起来的感觉了！贾兄此酒究竟如何称呼？”
“这是我们家乡的特产。”耶律斜见潘豹已然无事，便退回座位一笑，“是用很多种酒混合在一起，又加了特殊的香料，所以才能有这般香气。潘公子既然喜欢，这剩下的小半瓶，就赠予潘公子吧！”
潘豹接过小瓶，惊喜不已：“贾兄果然是个爽快人！”
耶律斜眼中笑意越发浓郁，起身拱手道：“今日也叨扰多时，在下就先行离去，改日再请潘公子喝酒。”
“好，好！来人！送贾兄出府！”
“告辞。”
“将军，事情进展如何？”耶律斜回到客栈，房里早有人在等着。他关上房门，自怀里掏出一盒特制软印泥，上面赫然端端正正印着大宋虎符的样子：“你拿着这个，火速派人回辽境打一个一模一样的——记着，不可在宋境内打，材质要用上好的黄铜，速速去办，祭天大典之前，务必办妥！”
“是！！”来人接了印泥，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耶律斜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刚刚他扶住潘豹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将潘豹怀里的虎符摸出来，在带来的印泥上一印，又放了回去。这样一系列过程，潘豹都毫无所觉。
想起潘豹对那瓶“酒”爱不释手的样子，嘴边嘲讽之意更重：“你就好好享受那好酒带来的结果吧……潘、公、子……”
放下茶杯，手指却触到了一个温润微凉的东西。
回头一看，原来是那日在相国寺外对对联得来的玉镯，被他随手放在桌子上，这两日忙东忙西，倒是把它忘记了。
纯净通透的白色，黛色温柔的青，他这里的这个应当是鸾的后半截身子，长长凤羽绕着镯身蜿蜒而下，确是美不胜收。
果然，好难得好奇特的一对玉镯。
思及此，就想到那日青衫白衣的年轻准驸马，叫做“谭义”的男子。
那果然是个俊俏男子，大辽是很少见这种男人的，更别提长期泡在战场军营的他们，每日里见的都是风沙血雨中摸爬滚打惯了的人，谁会在意什么干干净净？这个人，儒雅、清秀、略显阴柔，明明单薄得很，偏生还一身剔透风骨，内敛风华，汴京城里的老少夸他俊，倒真是一点也没夸大。
不过这种人，也就能安安生生地在皇城里，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官，再配个知书达礼的公主什么的，若是到了战场上……耶律斜轻蔑地想，别说战场，这样俊俏的男人，只怕进了军营就会先被总也见不到女人的士兵们玩死，还没能力反抗，真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锦囊妙计取虎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