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阳春三月汴京城 ...
-
汴京城里有三好：“八贤王，杨家将，新科的文状元俏驸马”。
茶楼里的白衣公子淡淡一笑，自顾自斟了杯茶，不置可否。
旁边的小二却犹在喋喋不休：“客官，一看你就是外乡人，对吧？八贤王宽厚仁德，杨家的诸位将士英勇善战，都是宋朝的大英雄，你待久了就知道，这汴京城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念着他们的好！”
“哦，这八贤王跟杨家将倒是声名在外的，在下虽不居汴京这等繁华之地，亦有耳闻。却不知这文状元俏驸马，又是怎么个好法，得以跟前两者并列？”
“哎呦，这文状元谭义谭大人是去年科举的头一名，据说殿试的时候才学震惊了皇上，皇上亲自封了他做翰林院大学士，又指派他做婀娜公主的老师，谭大人那时候才18呐！”小二见有人愿意听他讲话，有点兴奋，“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一起游街的时候，您是没看见那场面啊！谭大人骑着白马穿着大红的官服，走头一个，满街的姑娘们全都朝他丢鲜花，简直都要把眼珠子看出来！客官您别笑话，我王发财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长得那么好看的公子哥！”
满天满地的花瓣爆竹，崭新官服的年轻状元策马缓缓走过汴京的长街，然后就不知道成了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呵呵，有这么夸张？”白衣公子似乎觉得颇为好笑，“然后皇上就选了他当驸马？听起来，只不过是长了张比旁人好些的面孔，也能跟保家卫国的杨家将以及八贤王相提并论吗？”
“客官，这话不能这样说的，谭大人上任后，跟八贤王、寇大人以及杨家交好，又力推减税之策。更是刚正不阿，直言敢谏，肃查贪官污吏……有这样的好官，又得皇上的器重，我们老百姓才能安生过日子不是？”小二顿一顿，又说道，“谭大人的字也是极好的，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以求得谭大人一幅墨宝为荣，偶尔流出几幅到市面上，都是天价，还供不应求！”
小二凑近，低声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也是家底丰厚之人，对这墨宝有没有兴趣？小的这里正好有一副，是谭大人府上当差的朋友给弄出来的，只要黄金500两！公子拿了出去，转手就能卖到1000两！”
“噗！”嘴里的茶终于控制不住喷了出来，白衣公子站起身来，丢下一小块碎银，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二瞪着眼愣在原地，刚刚光顾着说话也没注意看，这位喝茶的公子剑眉大眼，长身玉立也是极为好看呐，可是脸颊上怎么好像有条疤……？
铜镜里的白衣青年有着极为有神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映在秋水长波中，脸上皮肤细致，一点也不像辽北苦寒之地的男子。若不是嘴边蓄了胡须，倒十足一个汴京城里清风霁月的纨绔公子。
伸手抚上左脸颊，那一道伤痕已经结了痂，脱落下来之后，落下了一道不算深却抹不掉的疤痕。
放下手来，手指根根用力攥进手心。
日前，辽人十万大军压境，竟然没能敌过寥寥千人的杨家军！先锋小队全数被歼，而自己……雁门关外，一场决斗，在十万大军眼前，被杨家五郎的银枪划破了脸颊，一败涂地。
耻辱。
这种感觉他很多年没有过了，甚至于，在遇到杨家之前，他一直都是顺遂的、战无不胜的大辽勇将、南院大王——耶律斜。
在他还未及弱冠的时候，就已经跟耶律休哥（注1）领兵与宋对阵京西高粱河，宋太宗亲临阵前指挥亦不得胜，大败而逃。
那是他第一次手握重权，在战场上做真正的主导者，就迎来了一场盛大到快要迷蒙了视线的胜利。而后，大辽耶律斜的威名传遍寰宇，每战必捷，是赫赫有名的常胜之师。
直到遇到了杨家将。
梗着脖子跪在萧太后面前，求她赐死。高高宝座之上的女子声音通透而有力：“韩隐，你五岁猎狼，八岁打虎，十七岁大败宋军于高粱河，而今不过二十五岁，却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南院大王。你是我辽人的骄傲，是大辽千万子民的希望！怎么如今一次小小的失败，你就要寻死？”
“你若是执意要死，本宫也不拦你，只是你懦弱至此，要如何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你就是到了黄泉路上，也是个失败者！”
耶律斜浑身一震。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萧太后从高座上款步走下来，托着耶律斜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掌权天下，必先灭杨业。本宫要你潜进宋境，抓住杨家弱点，一举将其击溃！”
“臣领命！”
于是……就到了繁华如梦的汴京城，听满城的人都在传颂杨家将在雁门关的英勇事迹，杨五郎如何把十恶不赦的辽将耶律斜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如何振了大宋的声威，杨家军又是如何风采翩翩以一敌百。
什么话，到了百姓的口里，也就添油加醋越说越神乎其神。杨五郎成了个金光闪闪手一挥就能倒地一大片辽兵的八尺大汉，耶律斜则成了个贼眉鼠眼凶神恶煞被杨家将打得跪地求饶的无能之辈，一个个讲的，就跟那一日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般。
路过的耶律斜听了，也就淡淡一笑，直接扬长而去。
来是来了，怎么接近杨家，探知他们的弱点，还得精密计划才行。
取了剃刀将下巴胡子刮掉，就留了嘴唇上方的两绺，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不经风霜的年轻公子哥，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白净。耶律斜整整衣服，出了客栈房门。
这日，正是相国寺外每周一次的庙会，各种各样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有卖，因此每到这天，相国寺外都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六哥！七哥！谭义哥哥！”一个扎着双髻、淡粉襦裙的小姑娘拍手指着旁边捏面人的摊位，“好漂亮！八妹也想要一个！”这小女孩看上去11、2岁年纪，圆圆的苹果脸，白里透红，一双黑玉似的眼睛看上去机灵又活泼。她身上的粉裙子，一看便是精贵之物，不但绣着极为曼妙的桃花，外面还罩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淡粉色轻纱，整个人就像盛开在春天里的一朵娇艳桃花，正是天波府上的八小姐，杨八妹。
“哎呦……这些面人，哪个也不如八妹漂亮呀！”杨七郎浓眉大眼，今年不过17，玩心甚重，一笑便是一口雪白牙齿。他抱起杨八妹，“捏个跟你一样的好不好？”
“不光捏我，还要把六哥七哥和谭义哥哥每人捏一个！”杨八妹指着站在一旁穿着淡青色衣衫的青年，“叔叔，那边的那个哥哥，要捏的好看一点。”
“八妹你不要太偏心奥！为什么独独伯鸾的要好看一点？”杨六郎摇头，“六哥好伤心啊……”
“六哥难道没有听见汴京城里的顺口溜吗？‘汴京有三好：八贤王，杨家将，新科的文状元俏驸马’，可见大家都知道谭义哥哥好看，我捏个面人去送给婀娜姐姐啊！”八妹眨眨眼，“免得谭义哥哥公务繁忙，总也不进宫看她，婀娜姐姐可想他呢。”
“人小鬼大！”七郎笑出声来，顺势捏了一下八妹的脸，“就你什么都懂！”
“不过伯鸾，你们翰林院是有这样忙么，你连未婚妻都没空见啊。”七郎抱着八妹在那边等面人，杨六郎就跟着谭义沿着寺外河堤慢慢走着。谭义是去年才中的状元，跟杨家交好也就是这一年的事。虽然他在朝堂上是跟杨业等人同朝为官，但是因为年纪差异，平日里还是跟杨家六郎七郎谈得来些。六郎七郎尚未加入杨家军，平日里时间大把，堪称游手好闲，汴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只要问他们就知道。
“在修订新的典籍，确实忙碌。”说话的男子眉眼清隽，身形清瘦，发髻上插了根碧玉簪子。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衣，外罩淡青色广袖外袍，腰间系挂着圆形玉佩，下面垂着五色丝绦。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浓浓的书卷气，唯有一双眼眸斜飞，给整体增加了一丝矛盾又和谐的媚意来。
“再忙也要看老婆啊，小心公主生气了不嫁你了。”杨六郎笑嘻嘻地，“婀娜公主可是咱们大宋第一美人儿，正跟你般配，我什么时候能讨到那么漂亮又对我好的老婆，就知足啦。”
“你就这点理想，难怪杨将军不让你进杨家军。”谭义看旁边的人一下子耷拉下肩膀来，忍不住好笑，“这次你五哥在雁门关外立了大功，皇上加官进爵，厚赏了杨将军，你这次再去提，说不定有希望。”
“真的吗？”杨六郎又雀跃起来，话说进杨家军是他从小的愿望，可是爹总以他性子太浮躁为由拒绝他加入，于是他只好跟还没到年纪的七郎一起无所事事。心中有志不能抒，这是何等的抑郁啊！
“只是说不定，你别高兴太早啊。”谭义耸耸肩，表示他对刚刚的话不负责任。
杨六郎正欲讲话，只听不远处传来杨七郎的声音：“六哥！六哥快过来一下！快点啊！！”只得转身朝那边走过去，还不忘回头跟谭义抱怨：“一定又是忘了带钱！！伯鸾你等等啊！”
谭义微微一笑，站在原地欣赏起春日嫩绿的柳枝来。相国寺外流水横波，岸边杨柳依依，正是汴京三月好时节，风光甚好。
不知道家乡的风景，又是个什么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阳春三月汴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