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
走进会议室，里面早已是人头攒动。所有成年队的队员以及随队的工作人员，上上下下差不多有六七十人，将一间本来宽敞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这是新年之后的第一次例会，也是每年为数不多的全员到齐的大会，因此互相问候的声音此起彼伏，喧闹的声音堪比正式比赛时的球场。展辉四下张望几眼才找到坐在南面的白锦堂，他挤过人群，和白锦堂打过招呼后就坐在了预留出的位置上。
“展辉，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对啊。”白锦堂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概是在外面站太久，冷风吹多了。”
“老大，不是的，辉哥是被我的玩笑话气的。”还没等白锦堂再问，跟着挤过来的白玉堂却马上开了口。
白锦堂浓眉一皱，立刻虎起了脸：“你这臭小子又惹什么祸了，居然能把展辉气到？”
白玉堂垮下脸，无奈地摊开手，示意自己很无辜。白锦堂还想再骂，一旁的展辉却按住了他：“真的没事。快开会了，你还要发言，别分心。”
“哥，”一直没有出声的展昭这时却忽然说了话，“白玉堂是有些靠不住。不过，你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做过离谱的事？”
白玉堂一听，不由得又跳了脚：“喂，我说你不损我两句会死吗？我……”可他还没说完，就发现身边的气氛似乎一下子都变了，转头望去，只见展昭一脸无措，白锦堂一脸欣喜，而展辉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激动和幸福，甚至还能看到点点星光在眼中闪动。白玉堂不禁揉揉眼睛，心中暗想：是我精神错乱了，还是他们有问题？我到底说什么了，竟然让他们都是这种表情？真见鬼！
还没拿准要不要继续说，展昭却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开始拼命地往球员座位方向挤。白玉堂挣脱不开，只得扔下一句“我们先过去了”，也跟着展昭“逃”向了自己的座位。
到了地方，屁股还没坐稳，白玉堂劈头便问：“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个的表情都那么奇怪？”
展昭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一边偷眼看着两个哥哥的方向，一边心不在焉地随手拧开一瓶水，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
白玉堂更加奇怪，见展昭不答他，便自己拧眉细想刚刚几人的对话，忽然一拍大腿，笑道：“展昭，你居然叫了一声“哥”！难怪辉哥会激动成那副样子了。”
展昭扭头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居然也知道？
“你家还有什么秘密是我哥不知道的？”白玉堂得意地笑了笑，“辉哥朋友不多，我家老大刚好就是最好的那个，所以你家那点事我多少也知道些。哎，我听我哥说，你有五六年没叫过辉哥了，连展伯父都管不了，这是真的吗？”
展昭的心情还在矛盾中，看着白玉堂摆出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忍不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又瞪我！”白玉堂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看你对别人都那么温和，怎么就看我这么不顺眼吗？我也是好心嘛。”他用胳膊捅捅展昭，继续说道，“其实这两天我仔细观察，看你也不像是很恨辉哥，怎么你们两兄弟就闹成这个样子呢？”
“白玉堂，你有完没完？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八卦“天赋”，以后直接去当狗仔队算了。”展昭作势起身要走，却被白玉堂一把又拉了回来。
“你给我坐下！”白玉堂的语气难得这么严肃，令展昭有些不适应，一时之间竟忘了反抗，“我说展昭，你不要太任性了，大家都是为你好，你自己要搞明白！”
展昭挣脱开白玉堂的手，本想再度起身，可发觉周围已经有几道疑惑的目光投向两人，便不好再动，只得继续坐在白玉堂的身旁，默不作声。
“展昭，”白玉堂趁机又靠了过来，却悄悄放低了声音，“我是比你小一岁……”
“两岁！”
“一岁零九个月。”
“随便你。”展昭负气地扔出了一句，便又不说话了。
白玉堂心中暗笑，真不知道这时候到底谁大谁小：“我比你小，不过有些事情我可比你经历得多。你先别忙着反驳，听我说完嘛。”再次按住展昭的手，白玉堂继续说道，“你要知道，进入汴京队，成为主力球员，你可就是公众人物了，受到的关注和你在常州的时候是没法比的。你想想，如果你再这么和辉哥闹下去的话，那些小报记者、狗仔队还不赶紧趁机会去挖八卦？到时候，把你们家的事情抖落个底朝天，最受伤害的是谁？你们爷三个谁能跑得了？不为你自己、不为辉哥，就算为你父亲，你也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啊。”
见展昭不言语，白玉堂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已经打动了他，连忙继续劝道：“不要以为我是在胡说吓唬你，我们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爸我妈奉子成婚的时候就是一起，后来我哥弄出了芸生再离婚又是一起，再后来他突然退役，更是搞得天翻地覆的。这些风波我是没亲身经历过，可多少也是知道的。好吧，就算我不靠谱，可我家老爸和老大都是过来人，你看他们想让你们兄弟和好，都急得和什么似的，就应该明白这里面的关系有多重大，他们也是想保护你啊。”
“我明白。”展昭暗暗咬牙运气，虽然不情愿却还是答了一句。
“我知道，这话让我说，你心里有些不服气。不过，这话也只有我说才合适。包叔叔他是局外人，不好多说。我爸和我哥倒是和你家有几分关系，可如果他们来说，你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多说什么，太委屈你了。只有我，反正我说什么，也不会对你有太多压力，能让你心里自在些。你想想对不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和我说说呗。”
被白玉堂这么一讲，展昭真觉得自己这几天里积攒起来的不安正一点点散去。正如他所说，来到汴梁就得到大家这么多的关照，是让他有些惶恐，尤其是涉及到展辉，自己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如今有人能这样开导一下，心里的确舒服了很多，至少他也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不用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白玉堂……”
“干嘛叫全名，听着好像要讨伐我一样！”
“你还不是叫我全名？”展昭不由得白了那挑剔的家伙一眼。
“你的名字就两个字，叫着舒服嘛。来，叫我的名。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玉堂？”展昭不愿纠缠这些小事，只得认命地叫了一声。
“嗯！”白玉堂欢天喜地地应道。
“真别扭！”
“习惯就好了，嘿嘿，你要说啥？”
“其实我从来就没恨过我哥，我只是赌气，气他对我爸总是不冷不热的，气我爸对他又是那么千依百顺，我看着就生气！都是一家人，谁欠着谁啊，为什么就那么放不开，弄得谁都不开心呢？你们不痛快，那我也不痛快，谁也别安生好了！”
“噗……”白玉堂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跟只小心眼的猫一样呢？谁对你好，你就赖着谁，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去翻白眼。哈哈，太可爱了。”
“又胡说八道！”展昭气愤地再剜了白玉堂一记眼刀。
“好好，不胡说，正说。”白玉堂连忙收住笑，继续说道，“你看你们家这事，辉哥对伯父越冷淡，伯父对辉哥就越好，你看着就越生气对辉哥意见也越大，辉哥就越觉得亏欠你，整个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您就不能大人有大量，从自己这里把这个恶性循环先断掉？”
“为什么是我？明明我哥错得更多？”
“你怎么知道辉哥错得多？我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他心里肯定有不少苦衷，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我们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展昭忽然问道。
“真的不多。”见展昭仿佛浑身都竖起了倒刺，白玉堂连忙摆手解释，“我哥也只是拣需要的和我说说。再说，我觉得我哥也未必知道很多。辉哥那人，一看就知道是爱藏心事的，他不会无聊到什么事都和别人说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知道多少？”不理会白玉堂的解释，展昭不放弃地继续追问。
见展昭一副戒备的表情，白玉堂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只知道，你们家的矛盾都是因为辉哥的妈妈，她好像这里有点问题。”他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后来她死了之后，辉哥的心结更解不开了，所以才对伯父不好的。”
听到家里的烦心事，展昭不觉低下头，算是默认了白玉堂的说法。虽说里面的缘由远比这几句话要复杂得多，但追溯源头却也正是如此。
“要我说吧，辉哥比你可怜。你好歹一直有健康的亲人在身边照顾，可他从小就跟着一个有病的妈妈，妈妈死了以后又是自己一个人。你就当让让他，别和他计较了，不好吗？”白玉堂不死心地继续劝说着。
白玉堂的话，展昭何尝没有考虑过？只是每次看到展辉冷漠疏离的态度，一心疼父亲就忍不住怒火上升。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没有忘记兄弟间年幼时的那个约定，渴望着能和优秀的大哥一起驰骋在绿茵场上，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的幸福和快乐。而此时此刻，正有这样一个改变的契机摆在自己面前，究竟应该抓住还是再度放弃呢？或许身边这小子说的没错，永远也“长不大”的哥哥，确实需要一个亲人的关怀。既然他对父亲关闭了心扉，那么已经长大的自己理应承担起这份责任！其实，就像刚才，一句“哥哥”也并不是那么难叫出口的。展昭打定主意，不由得抬头向展辉座位的方向寻去，却正好遇见了哥哥热切的目光。展昭忽然觉得全身都紧张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扯开脸上几乎僵硬了的肌肉，算是给远处那人送去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白玉堂偷偷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说服了这个倔强的小子，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感满溢而出。曾经有人对他说过：快乐是一切梦想的源泉。所以，在他那还不太成熟的人生哲学里，快乐便是最重要的一条。他的目标是不仅要在球场上找寻这种快乐，更要将快乐的种子洒向所能到达的每一个角落。想着，他不由得抓住了展昭因为紧张而握紧的双拳，再次给对方送上了一个满是鼓励和信任的大大的灿烂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