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童话》八爪鱼

18、（八）

　　“他几乎毁了当时常州队的整条后防线。”展昭说着，双手不觉再次攥紧了栏杆，用力得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甚至逼得我也险些离开了常州队。”

　　“这么严重？！”白玉堂倒吸了一口冷气，也霎时明白了展昭又恨又痛的心情。

　　“我们都被他的续约给蒙蔽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串通当时的主教练兼球队经理，利用续约增加了对球队极不平等的附加条件。”

　　“附加条件？”白玉堂不禁皱起了眉头，“那肯定和襄阳队有关了？”

　　“是。”展昭咬牙点点头，“一共有两项：第一条是如果襄阳队需要，他们可以随时以300万的低价买回赵钰，俱乐部不得反对；第二条是如果有常州队的球员自愿转会襄阳，俱乐部也不得阻拦。”

　　“岂有此理！”白玉堂愤怒得握紧了双拳，“这分明就是仗着有钱恶性挖角嘛！襄阳队是大宋最好的球队之一，又出得起高工资，只要他们想要，一般球员哪有不愿去的道理？常州队又不能出面阻止，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的球员被挖走，束手无策？”

　　“最让我难过的不是襄阳队来挖角，而是赵钰在常州和大家朝夕共处了两年，居然还会利用续约对球队做出这种事！”展昭说着，眼中已经有泪花闪动，那段艰苦的日子，现在想来仍会令他痛彻心扉。“想来他也是早就看中了常州队的青训成果，所以才处心积虑地想替襄阳队多招揽一些好苗子。其实他本来不用那么着急下手的，可惜偏不凑巧，去年春节前的热身赛上，襄阳队的主力后卫骨折重伤，他父亲不得不立刻召他回去，于是赵钰就趁机说服了当时和他搭档的另一名主力后卫以及我们的主力门将一起转会。结果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后防线一下子就瓦解了，只剩下两个刚刚二十出头的替补中卫，再加上一个从来没有过大赛经验的替补门将。说出来你可能都会觉得可笑，去年赛季初的时候，我们一直都是在和自己竞争。每场比赛就是前场和后场的角力，如果我们前场进球比后场失球多，那比赛就算赢了；如果不走运，前场一直没运气进球，那比赛必输无疑。”

　　听着展昭自嘲的话语，白玉堂心中也跟着一阵起伏，这看似可笑的情形，背后又隐藏了多少辛酸呢？他伸手覆上展昭紧握的拳头，希望用掌心的温度一点点温暖着那颤抖的双手。

　　“那三个人离开，多少还是因为俱乐部实力不够，实在没办法怨天尤人。可赵钰他明着劝我转会不成，居然暗中指使当时的主教练用坐板凳来威胁我，告诉我就算我一定要留在队里，也不会给我主力位置。我气急了对教练说：就算在常州队把板凳坐穿，我也绝不转会离开，因为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常州队冲上甲级联赛！”

　　“好！有志气！”白玉堂听得心潮起伏，忘情赞道。他拍拍展昭的肩膀，继续安慰他：“无论怎样，你最后还是做到了，对得起球队和俱乐部！只是你们那个俱乐部可真够无能的，居然会请了这么一个白眼狼教练，还兼任经理！”

　　“俱乐部当时也是被那些大额的转会费给蒙蔽了，所以才误信了教练的话。好在高层们很快就意识到错误，不到两个月就炒掉了他，用我们都信任的青训教练做了主教练，所以我们才能一鼓作气获得乙级联赛的第二名，还进了大宋杯的半决赛。其实这也算因祸得福吧，如果没有赛季初的变动，球队也不会有众志成城的意志，也许就拿不到那么好的成绩了。不管怎么说，结果还不错，只是从那以后我始终无法原谅赵钰，也不想再见到他。”

　　“要我说他脸皮够厚才是真的，”白玉堂一脸鄙夷地接道，“换了是我对别人做出这种事，躲都来不及，还敢没皮没脸地贴过来，不打一顿泄愤都算客气的了。”

　　一股脑将满腔的委屈和怨恨都发泄出来，展昭顿时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理智也渐渐找了回来：“其实抛开这件事，赵钰对我真的很好。和他一起踢球的两年，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对我也很照顾，每次去客场比赛的时候，我们都住一个房间，他总是把每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算逼我转会这件事，他大概也是觉得襄阳队能给我更多成名的机会，所以才会不择手段地想带我走。我总是想，如果不是襄阳队的主力后卫重伤，赵钰就不会那么匆忙的离开，然后等常州队冲甲成功，我们也许还可以好聚好散，也许大家现在还是好朋友……”

　　“那你也就没机会看清楚赵钰的真面目了！”白玉堂见展昭开始不自觉地为赵钰说好话，心里一阵别扭，连忙出言打断了他的联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钰是一心为自己，你却是一心为别人，你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早晚会分道扬镳，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趁早了结，大家都轻松。”

　　“轻松什么？”展昭哭笑不得地反问道，“这种事能轻松得起来？我倒恨不得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那样我也不用一直难过到现在了。”

　　白玉堂不想展昭一门心思再纠缠在赵钰身上，忙顺势安慰道：“你也说了，过去就过去了，就别再多想了。现在他对你来说只是个一年见几次面的对手，你专心踢好比赛就行了。最好在他眼前多给我助攻几个，我们用进球来回敬这个伤害过你的家伙！”

　　“你这家伙！”展昭还是被白玉堂的安慰逗笑了，“说别人还不忘自己要进球。你这到底是安慰我呢，还是安慰你自己呢？”

　　“都有，不成吗？”白玉堂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展昭摇头苦笑，心中的烦闷却也被白玉堂插科打诨地驱走了不少。他拧眉想了想，另一番担忧却又慢慢浮上心头。白玉堂出面替自己解围，大概已经被赵钰迁怒了吧。比赛里，赵钰司职的右中卫和白玉堂惯常踢的左边锋正好对位，希望他们不会把今天见面时的敌意带到球场上，否则真伤了其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会于心不安的。想着，他不禁下意识地握住了白玉堂的手，直到对方掌心那火热的温度慢慢传了过来，展昭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终于抬头送给白玉堂一个舒心轻松的笑容。

　　赵钰的来访并没有掀起更多的波澜，在当事人的刻意保密下，甚至没有其他人知道对手的主力后卫曾经在酒店出现过。全队的人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即将要进行的“贺岁杯”比赛中，同时也在暗暗揣测，能够进入出场名单的18个人是谁，而最终能够成为首发的幸运儿又会有哪些？

　　丁兆兰和展昭的劝解显然也起了作用，接下来两天的训练里，白玉堂和丁兆惠虽然还是顶着一张黑脸，谁也不和谁多说话，但两人之间的配合却渐渐多了起来，再加上展辉特意将他们分在一组，几场对抗下来，两人在前场的默契增加了许多，尤其是运动战中的传切配合，快速而流畅，有时竟会给人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看到这样的变化，白锦堂也觉得放心了不少。对于整支球队来说，能够称为奇兵的只有白玉堂和展昭，如何把他们顺利地安插到已经成型的阵容中并发挥最大效用，着实让他和展辉头疼了很久。短短几天的训练，能够取得现在这样的成果，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看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德比大战，取胜的机会又增加了几分，到时就看这些小伙子们能不能顶住巨大的客场压力，发挥出自己的实际水平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临战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在人们忐忑不安的期待中，大宋足坛新一赛季里的首场重头戏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贺岁杯”比赛正式进入了读秒的倒计时。

　　襄阳的冲霄球场是大宋境内最大的一座球场，可以容纳十万人同时观看比赛。每到重大赛事，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涌向球场，汹涌的人潮将球场内外变成一片沸腾的海洋，数里之外都能听到球迷们的歌声和口号声，好不热闹。由于上一赛季襄阳队获得了联赛和大宋杯的双料冠军，因此如果再拿下今天的“贺岁杯”，襄阳队就会成就赛季的大满贯，成为“三冠王”。能在自己家门口见证这样伟大的时刻，球迷们自然欢欣鼓舞，本来比赛下午四点钟才开始，可不到两点，球场内就已经坐满了百分之七十，球迷们不知疲倦地为自己的主队加油助威，声音震耳欲聋，连绵不绝。

　　与球场内欢腾的气氛截然不同，此时汴京队的更衣室内却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助理教练展辉刚刚公布了首发名单，并讲解了本场的战术。由于客场作战，并且对手的攻击力强劲，白锦堂决定排出4321的圣诞树阵型，打快速的防守反击，因此相对攻强守弱的白玉堂和展昭未能进入首发，被安排在了替补席上。看着两人失望地低下了头，展辉心中也有些歉然。这样安排并非是他们的实力不济，只是战术需要罢了。如此重要的一场比赛，又处于敌强我弱的态势，实在由不得他们冒险，总要先稳定住场上的局势，才能找机会变通。

　　布置完战术，展辉默默地退到一旁，将所剩无几的时间留给了主教练白锦堂。白锦堂环视一周，又将目光定格在一旁正忙着做记录的展辉身上几秒，这才开始了最后的战前动员：“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紧张，因为在过去三年的国家德比中，我们从来没有赢过，尤其是在这座球场，我们已经连败了三次，丢了10个球。其实我和你们一样紧张，因为这也是我执教的第一场比赛。不过我要你们每个人都记住，每一场球赛都是一次新的开始，过去的只是历史。我们以前输了，不代表我们这一次还会输。现在的汴京是一支崭新的球队，我们有最充足的战前准备，我们有最渴求胜利的队员，我们有最快速的推进，所以我们一定会赢得这场比赛！小伙子们，不要管看台上那些嘈杂的噪音，也不要在乎我们的对手是谁，只要坚持到最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被压抑了三年的斗志，在这一刻被熊熊点燃。重建后的球队犹如浴火重生后的凤凰，只期待着能够一雪前耻，振翅高飞。

　　看着队员们眼中对胜利的渴望，白锦堂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再次用目光为每名队员送去一份鼓励后，他向大家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