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time to love》傻喵喵

3、Story II（下）

　　婚宴进行得十分顺利，林月做着伴娘该做的一切事，虽然是第一次，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只是每次对上底下许芸的眼睛，她总是免不了闪神，想起在休息室发生的事。
　　当时，许芸低头看了垂着头的李蜜一眼，然后转过头看着她道：“就说新娘还在生气，等把原伴娘骂爽了，就到前面去。”她记得许芸脸上挂着的那份宠溺的笑容，连语气都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李蜜的婚礼要拜托她而不是许芸来当伴娘，为什么许芸看着李蜜的时候可以一边笑着，一边面带忧伤。如果这就是答案，那么，因为感受到她的忧伤而难过，因为意识到她的爱情而心痛的自己，又该如何解释呢？
　　林月呆呆地看着许芸的脸，心中无比混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怎么了？”许芸问。“没事，我这就去。”林月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至少要好好把伴娘的职责完成。低下头吧，这样就不会看到她的脸了。林月低着头，从许芸的身边匆匆走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她。“辛苦你了。”许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月推门走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李蜜的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林月没有犹豫，合上了房门。于是，便什么都听不到了。许芸一定会安慰她吧，带着她特有的笑容。林月靠在门边的墙上。走廊上很安静，远远的，从宴会的大包间里传来隐约的声响。林月静静地靠着，思绪飞到了初识的那一天。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天没有特别蓝，老板也没有特别亲切。那个时候，就是和李蜜也没有特别熟。一切和往常一样：加班到六点，收拾东西三分钟，走完长长的走廊要两分钟，到达电梯口的时间是六点零五分，连一同等电梯的人都是同样的那几个。电梯缓缓上升，就在快到到达的那一刻，林月突然感到肚子很痛——那种很熟悉，每月都要经历一周的疼痛。下辈子一定不做女人！林月在心中发誓道，捂着肚子向卫生间挪去。“林月，你怎么了？”身后同事关切地问道。林月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快到卫生间的时候，林月碰到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李蜜。李蜜看了看她苍白的面孔和捂着肚子、摇摇欲坠的样子，立刻出手扶住了她。
　　“好点了没有？”林月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李蜜问。林月点点头。“你和我一起走，还是再休息一下？”李蜜又问。“一起走吧。”林月咬着牙站了起来。再休息也是这副死样子。下辈子一定不做女人！她又发了一遍誓。
　　坐电梯的时候，林月和李蜜稍微聊了一些，李蜜比林月早几年进公司，因为不是同一个部门，也没在同一个项目中共事过，所以彼此都不太熟悉。没想到一聊之下，林月不仅是比李蜜晚三届的同校师妹，而且两人生日的日期只差一天。“好巧啊！”李蜜笑道，想了想又说，“一会儿再介绍个师姐给你认识，她跟我一届，不过是美术学院的。”“好啊。”疼痛中的林月随口应道。
　　刚走出大楼，李蜜就开口叫了起来：“许芸！许芸！”林月抬起头的时候，刘海被风吹了起来，挡住了一个半眼睛，剩下的半个眼睛只看到满满的跳动的明艳色彩。像花儿一样。
　　林月从休息室的门口走开，朝宴会包间走去。原来在我心里，她竟是像花儿一样。以前一直没有发现呢。走到包间门口，正碰到新郎。他还没有开口，林月便把许芸的话告诉了他。他笑着点点头，便转身又去招呼客人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吧？林月不禁这样想道。和李蜜熟起来以后才知道，虽然公司里看不出来，私底下李蜜的脾气是很大的，一点小事也会生气，而每次林月都会无奈地笑笑，一味地让着她。李蜜认识方明以后，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是会在林月跟前发脾气，林月也还是让着她，只是多了些劝诫，两人还为此闹过不愉快。林月看着方明厚实的体形，心想虽然他脾气好，将来大概也能忍耐李蜜的脾气，可是恐怕也做不到许芸那种程度吧。真要比起来，他有哪一点比得上许芸呢？林月心思拐到了这一点上，竟真的认真比较了起来。论学识，许芸除了画得一手好画，更练得一手好字，围棋古琴也都颇有造诣，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兵法阴阳，均有所涉猎。反观方明，每日无非是上班下班，得空就看个球赛，隔三差五就和同事去喝个酒、猜个拳。如何比得？若是论相貌……林月看着在酒桌间转来转去、被西装包裹得鼓囊囊的身躯，不禁又想起了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拨开碍事的头发，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调笑道：“好一个弱柳扶风、娇喘微微的病美人啊！”林月平生最恨别人说她柔弱，不由地心生恼怒。这一怒苍白的脸上便带上了几分红晕，衬得愈发娇弱可人。许芸看她气也气得好看，竟拍起手来，愈发笑得厉害。林月看她笑得张狂，颇有几分风流的态度，反倒消了气，细细打量起她来。只见她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甚是好看。只是下巴略尖，透出几分倔强。身材颀长，连身的长裙上五色斑斓、姹紫嫣红，布满了各种花卉图案，偏偏她穿着这明艳的衣裳，不见半分俗气，但觉风雅无边。林月一时间竟忘了腹中疼痛，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她发癫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李蜜摇了摇头，推着两人道，“还是先找地方吃饭吧。”那一晚，相谈甚欢。自此便熟稔起来。
　　林月想起那一晚，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就连长得一脸衰样的伴郎过来和她搭讪，也没能将她的笑容打压下去。论学识、论相貌，方明都比不上许芸，可李蜜最后却选了方明。就因为许芸是女人吗？林月得出这样的结论，顿时有些愤愤不平。当然，李蜜没有和许芸在一起，还有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可林月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就很难轻易改变。就像这一次，林月坚信就因为许芸是女人，所以不管她多么漂亮，多么有才华，对自己有多么好，李蜜都视而不见，宁可投入一个平庸发福的男人怀里，成为那样一个人的妻子。若换做是我……若换做是我……林月这样想着，只听门口一阵喧哗，刚转了半个头过去，便看见一身休闲装的许芸牵着李蜜走了进来。
　　这人哪，一旦动了情，饶是原先再熟悉，这一见面，也不由得怯上几分、羞上几分。林月刚从往日的追忆中醒来，又刚做了个假设把自己放到李蜜的位置上，还来不及得出半点结论，就见那心念之人朝自己望过来。顿时面红心跳，不由得低下了头。许芸把新娘交给新郎后，便走到林月面前，见她面颊和耳朵都绯红一片，就像红石榴一样娇艳异常，不禁又生出那调笑之心，低头在她耳边道：“林妹妹难道也想出嫁了？”林月正心跳如鼓，许芸这一出声，林月一惊，猛地便转过头来，许芸究竟说的什么她却是一个字为听着。可巧许芸这时离她极近，林月又转的极猛，待许芸察觉急往后退已是回天乏术，两人的鼻子一下子撞在了一起。要说这鼻尖没有硬骨，即使撞在一起，也不会受伤，说起来应该没什么。可是正因鼻头柔软，彼此相碰，总有种亲昵的味道，何况一瞬，似乎连呼吸都交换了去。此时此刻，林月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知道该看哪里，连那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都透着娇嫩的粉色。许芸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一时竟也看得痴了。顿时两人间生出丝丝暧昧的气息。林月不禁又想道：若换做是我……只要她对我有一分欢喜，我拼尽全力，也叫她喜欢上我十分。林月这样想罢，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许芸已转身朝席间走去。
　　林月站在台上，不敢一直盯着许芸看，只能东看看西看看，间或飘过去一眼，赶紧又跟做贼似的闪开，继续装在不在意的样子，东张期望。“你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啊。”李蜜注意她很久了，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她。林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落在别人的眼睛里，只会是欲盖弥彰，连忙向李蜜道歉，又使劲收敛心神，再不朝许芸看上一眼。有了第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第三眼……所以，还是一眼都别看了！林月虽然这样想着，到底心痒难耐，好不容易盼到宴席结束，连忙在人群中寻找许芸的身影。啊，找到了！
　　林月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冲到许芸跟前，抓住她的胳膊便问：“一会儿我们去喝酒好不好？”许芸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露出熟悉的笑容道：“刚才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你是个娇喘微微的病美人，你还气得瞪我。不过是半年光景，却又好像是许久前的事了。”“许芸！”林月突然叫道。许芸扬了扬眉毛，却见她竟自己红了脸，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今天怎么这样安静？”许芸不禁又笑，伸出头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一揉，林月没什么反应，她自己反倒愣住了。这一向是对李蜜的习惯，没想到今天对林月这个美丽的小师妹也用了出来。大概是因为她今天比往日更漂亮可爱的缘故吧。许芸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今天来的宾客多，散场的时候自然也就免不了乱哄哄的。许芸一直把林月看作林妹妹一般需要保护的角色，这时也是自发地反抓住林月的胳膊，说声“跟紧我”便从人堆里往外杀去。好不容易终于出了包间门口，站在一旁清净的走廊上，许芸终于想起了什么，问林月道：“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有问我什么事？”林月点点头道：“嗯，我是问你，一会儿有空的话，一起去喝酒好不好？”许芸没有回答，却问林月去不去休息室，见她点头，便率先朝走廊尽头走去。林月自然是立刻跟上。许芸叹了口气道：“我虽然很想去，可是这几天没有睡好，想回去补个觉。可是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再见到你……”“你要走了？”林月惊得停下脚步喊了出来，面上花容失色，眼里竟闪出点点泪光。“哎呀，别哭别哭。”许芸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把林月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不禁也跟着停下脚步，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这是怎么了？今天你很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林月抬起头，见她担忧地望着自己。既然会担心我，那多少是有点喜欢的，对不对？哪怕只有一分，只有一分，我也会拼尽全力！“我和李蜜不一样。”林月突然开了口，虽然面上还是红彤彤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和认真。许芸突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她避开林月的目光，边从她身边走过边说：“你和她当然是不一样的。”林月并没有追上去，她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开口，说完她想说的话。“我和李蜜不一样，所以李蜜不可以爱你，但是我可以。李蜜不可以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可以。李蜜做不到的事，我会一一做到。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喜欢你，所以什么也没有做。我现在知道了，你却要走了。可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明天就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会等你回来。”许芸已经走到休息室的门口了，只要一推门就能进去。可是她却折了回来。林月的告白让她很惊讶，她本想置之不理，可是转念一想，不知何时才会回来，若不给个准信，若是这固执的孩子真傻傻等着怎么办——虽然可能性不大。这么想着她便又折了回来。“谢谢你喜欢我，你当然也可以继续喜欢我，可是我劝你不要等我。”许芸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甚至可以说的严肃的。 “为什么？”林月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脱口便问。“你想知道？真想知道？”许芸突然笑了起来，那笑……竟是轻佻的？林月不解，可还是点了点头。许芸突然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解开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脖子和锁骨一带的肌肤——以及上面的点点暗红。“知道这些是什么吗？”许芸的语气透着授业解惑的味道，就像是对刚入学的小朋友问你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吗？林月看着笑得妖孽一般的许芸，突然就愤怒了，她揪住许芸敞开的衣领，吼道：“开始我只想跟你喝个酒，觉得来日方长。听说你要走了，我才改变主意告诉你我的心意。就因为我喜欢你，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拒绝我吗？！”“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许芸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免得你喜欢错了人。”
　　“许芸？……林月？出什么事了吗？你们在吵架吗？”注意到这边继而走上前来询问的，竟是李蜜的母亲。许芸一看到她，手忙脚乱地赶紧把扣子扣好，还检查再三，确保没有露出半点痕迹。“阿姨，我们没事。”许芸刚才还淡得像白开水一样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思，道，“阿姨我想吃你做的菜了，我想吃油焖笋、鱼头豆腐汤，我还想吃酱爆大虾，你给我做好不好？”“长这么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馋嘴。”李蜜的母亲哈哈笑道，说了声“晚上来家里吧”，就走了，临了还补了句“可别吵架啊”，许芸直点头。待看向林月，又换上了那张淡如无味的脸。林月忽然笑了，问：“你是不是属狐狸的？”许芸波澜不惊地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林月认真地道：“只有狐狸精，才可以这一秒这张脸，下一秒又换成另一张脸，下下一秒，却又换成了这张脸。”许芸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林月也看着许芸，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许芸还来不及反应，林月已经松开了手。“没关系，就是狐狸精我也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虽然看了生气，”林月指了指许芸的领子，道，“可那也是你的一部分，我也只好喜欢了吧。”
　　怎么有这么傻的孩子？许芸觉得有些难过了，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
　　“那我先走了。”林月这样说着，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走几步，再回头，重复了好多次。“我会等你回来的。”傻孩子最后冲她喊道，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许芸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休息室走去。心里想的还是，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继而又想道，还好她喜欢的是我，要是喜欢上个坏人，说不定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于是心中便踏实了。
　　当天夜里，睡梦中，许芸突然想道，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正要细想，一阵困意上涌，一翻身，她便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许芸便离开家，踏上了他乡之旅。
　　同样的一日，林月早早地起床，在窗前发了一会怔，也离开家，不过去的还是公司。

　　无论如何，能与你相遇便是缘分，爱上你，或是被你所爱，更是难得的机缘。
　　It’s time to love.
　　当爱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