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见云之里》紫菜罐头

31、撑伞的人

　　初二的一段时间里，为了应付体育考试，母亲督促我出门跑步。
　　其实我的体育成绩一点儿也不差，跟着罗玘先生总时不时要爬窗子跳楼梯，都练出来了。只是这种事情我的母亲是不可能知道的，她认为她的女儿整日搭乘巴士地铁缺乏锻炼，要是再不练习可就晚了。
　　于是每天早上五点和晚上八点，我去家附近的公园慢跑，父亲陪同——白班就陪晚上，中班晚班就陪早上——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积极。只是陪了几天就不陪了，我和母亲都认为这会影响他的精神（毕竟他是个外科医生），劝他下班后还是在家休息，他只好妥协。
　　之后我就顺顺利利地一个人跑了几个月。
　　大概是在八月份，公园因为施工的缘故暂时关闭，我琢磨着换了路线，从家往北，沿着灯锦里往我一个熟人的书店去，有时候进去蹭碗茶水。
　　夏天的台风来了两拨，但对我所在的城市影响都不大，早晚照常出门跑步。
　　那天晚上，我晚了一个钟头出门，路上行人不多，风渐渐大了，开始飘小雨。转了一个弯，前头路上有个撑伞的人，低头走得很慢，我估计是在看手机。我顺势放缓了脚步，调整节奏，然后走近，超过，回头。
　　那人撑着伞，低头，走得很慢。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生怕把手里托着的东西给摔了。
　　噢，他一手撑伞，一手抱着自己的脑袋。那颗脑袋头发浓密，好像前前后后都长满了漆黑的头发。风一吹，露出下头白森森的头皮。隐约看到一道眼睛形状的裂缝，半眯着，又仿佛是蛇类的鼻孔，翕动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类东西见得多了，知道不要招惹，也见怪不怪，回到家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第二天清晨，四点半的闹钟，我四点就醒了。
　　昨晚上房间的窗户“咚咚咚”响了一夜，我还是酣然入睡。
　　还好现在不响了。
　　去卫生间洗脸，镜子“咚咚咚”地响起来，我把毛巾扔进洗脸池，水花溅上镜子，镜子后头一下下撞击着的头颅发出一声呜咽，消失了。
　　跟父母打过招呼，换好衣服出门，门外倒放着一把打开的雨伞——显然那东西片刻前还等在门外。
　　我觉得烦，干脆也不跑步了，收起雨伞径直坐了往市中心去的车到罗玘先生那儿去。半路上车窗玻璃上又开始发出烦人的“咚咚”声，跟着响了一路。邻座抱小婴儿的年轻妈妈安慰着哭闹不休的孩子，前面几个座的幼稚园学生也跟着哭起来。
　　一时间哭闹声充斥了整个车厢。
　　我提前下车，天上又飘起了雨，有个流浪汉哆哆嗦嗦地朝我伸出手，问我借伞，我顺势把手上的伞给了他。他拿着伞，也不撑，急急忙忙地跑开了。转进巷子时被人撞了一下，脖子上顶着的头颅歪歪斜斜的，差点就掉了下来。

　　晚上出门散步的时候，前面有个撑伞的人，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