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清风舞藤

39、第 37 章

　　在遥远的天际，白云之上，有一座空中楼阁。阁楼的墙面和瓦片都是透明的，阳光随时射下来，一片斑驳的疏影。它的主人，是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小伙子（大家请脑补83射雕里三哥的样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查看后墙上的名字，与姻缘簿里的配对核实。当姻缘簿上注定的一对，名字都出现在后墙的时候，他便用一条红线将两人绑在一起。传闻，被他绑住的人，便可相恋相许，一世铭记。

　　小伙子有一位刎颈之交，生活在与他赫然两极的地下。那是一位活泼动人的少女，每日在忘川之畔的三生石边熬汤。凡尘中的人们过世之后，灵魂都会由转轮王引领，从奈何桥上跨过忘川，然后喝一碗她熬的汤，方可投胎再世为人。传闻，她熬的汤有一种神奇的功效，让魂魄忘记生前的悲欢离合，也忘记了爱。彻底忘记。

　　那位少年叫做月老，他的好友名唤孟婆。

　　凡尘中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位仙家，单凭名字，总以为月老是满脸白须的老爷爷，孟婆为满头银发的老奶奶。然而，是谁规定，风华少年不可以叫“老”，妙龄少女不可以呼“婆”？

　　月老对他的工作乐此不疲。他尽职尽责，业绩一向良好。直至有一天，一位虔诚的信女来到月老庙上香，用一只荷叶鸡做贡品，诚心祈求月老赐予好姻缘，自言为长安李阀三小姐秀宁，倾心于城内一位叫做寇仲的少年。她做的荷叶鸡实在是香气逼人，月老从来抵御不住食物的诱惑，便在享用了美味之后，毫不犹豫地用红绳将李秀宁和寇仲系在了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相知相惜，成为一段佳话。

　　时光如逝。一日月老翻看姻缘簿，恍然发现自己铸成大错。寇仲的姻缘本是他身边一直陪伴他、照顾他的女子尚秀芳，而李秀宁也自有一段美遇。那个时候，尚秀芳和寇仲的名字都显现于姻缘墙上，倘若不及时搭配，就是失职。月老于是看到了寇仲的好兄弟徐子陵，便不假思索地把他和秀芳系在一起。之后，他发现徐子陵的命定姻缘婠婠也出现了。无奈之下，他决定解开寇仲和徐子陵错误的红线，将他们绑回到各自的双生身边。

　　他太心急，绳结又系的太紧，挣扎之下，其中一条被生生扯断。怎么办呢？寇仲和徐子陵两对璧人，如今只剩下一条红线。他只好将它裁成两半，各自在他们的姻缘之下打了双结。然而他仍是忐忑不安，担心红线长度不够。如果他们不能按照姻缘簿上的期待完成一世情缘，那么，即便在转世之前饮下孟婆汤，仍然会将一生的遗憾聚集，化成强烈的怨气，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月老无能为力，只好把他的担忧告诉了最好的朋友。她诚恳地安慰他不要沮丧，告诉他或许能有解救的办法。

　　孟婆日日夜夜在忘川之畔派汤，日子平淡而朴实。却有一日，这样的规律徒然被打破。一位青年，在路过时毫无保留地赞叹她的美貌，极言原来不能靠名字来判断一个人的样貌，就算是流传近乎千年的传说，也是会误导人的。孟婆只道他巧言令色，却不想他以此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趁她不备，施用长生诀的力量从汤底下逃走。孟婆怒发冲冠，协同转轮王一道捉住了青年。青年苦苦哀求，说他欠心爱的女子一个承诺，他不愿忘记她，所以不能饮汤，希望可以在来生再见到她时，完成他的誓言。孟婆看到他手腕上的双结，认出他便是被月老误绑红线的寇仲，本也一心相助，于是偷偷将一碗汤分成了四碗，掺了许多水，给寇仲喝下。

　　她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不对，然而她希望，这样可以化解他的怨气，让他享受人世间的欢乐与悲伤。

　　很久之后，孟婆迎来了她的第二位重要客人。是尚秀芳。孟婆将寇仲的经历和盘托出，并端出了另一碗混了水的汤。秀芳感激她的恩典，一饮而尽，释然地走向前路。

　　秀芳的为人，一直诚恳而信守承诺，因此，当她说，她要去往这里的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她要去往另外一个方向。然孟婆不知，她本是机灵古怪的女子，并未饮下滴水，只是用广袖将汤悉数吸了去。所以，转世之后，一旦她成年，便能唤醒前世所有的记忆。

　　婠婠接踵而至。她闻罢两位好友的历程，却拒绝接受孟婆的好意。没有子陵一同上路，她宁愿做一只孤魂野鬼，附在孟婆的汤锅上，等待心上人到来。

　　阴府的天气，总是那样寒冷。婠婠在三生石旁，阅尽了人间。偶尔，转轮王不忙的时候，她会跳出汤锅，给孟婆和转轮王讲故事，或是拉他们一起游戏。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终于，子陵来了。婠婠很开心，即使他们一起的时光，快乐而艰难。转眼又将上路，子陵说好与婠婠一同饮下孟婆汤，与她携手前进。他并不知道孟婆在碗里掺了许多水。婠婠为他承受了太多，她爱得太辛苦，所以，他惟愿彻底忘记，让她有一个自由而幸福的来生。

　　然而，最爱的人一样可以猜错。他们彼此并不想遗忘。他们非常想……拥有，拥有并肩度过的所有岁月。哪怕最后飞灰湮灭。

　　所以子陵哄婠婠喝汤，却把自己那碗推还给孟婆。婠婠假意接受，但把汤灌给了子陵，而后拼尽最后一抹灵魂，冲破了孟婆的防线。转轮王感叹他们的深情，护送婠婠直至阴阳交界处，将她引往人间。

　　很快，孟婆、转轮王和月老的失职被发现。他们于是受到惩罚，被贬入红尘。孟婆在奈何桥头生出无限歉疚。她低垂着眼睑，对同伴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用受罚。”

　　转轮王用异常坚毅的神色望她，开解道：“你不用愧疚。很久以前，忘川上没有桥，你还只是撑船的工人，载着无数魂魄渡往对岸。那个时候，我便爱上了你别样的气质。所以，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并且跟你一起承受责难。”他端起剩下的一只青花瓷碗，将掺了水的往生汤饮去一半。孟婆会意，喝下剩余的全部。

　　寇仲和秀芳，婠婠和子陵，孟婆和转轮王，他们彼此见证了对方最困苦的岁月，也成为对方那个岁月的一个组成部分。

　　如今，这样的岁月重演。

　　立文听见这个故事，仍旧感慨万千。

　　他伸出一个手指，试探地抚摸漫画上人物的脸，并且感到神奇。假如并没有人说给他听，告诉他这上面描绘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的话，他对于这幅漫画，就完全没有认同。那是两个陌生的人，可能演变成任何的一种外貌，性格，职业，气质，和……结果。

　　曦筠和景博，也是一样。

　　曦筠等待着她心中的端午节，而景博等待着曦筠的应承。他们的爱熬过了最艰苦的时代，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坚定，坚毅，坚强。于是，在一个瞬间，仙人掌终于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Carson和悠悠，也是一样。

　　孟婆为了帮助月老，承受了他的罪过。人家说，儿女是来讨债的。所以，她转世成了他的女儿，悠悠。而他成了她的父亲江世孝。那情深的转轮王，一如既往地痴心，然而大概是听多了婠婠的故事，一开始系错了情结；孟婆也把赤诚投向了她的佳肴最后一位品味者。直至岁月中冥冥的注定，千帆过尽，他们才把骨子里的倾情步入正轨。

　　这个故事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年轮，哀伤中带着喜悦，艰难中写满甘之如饴。文诗听完的时候，觉得连泪水都可以微笑。她抬头看讲故事的人，正带着诚恳而略有羞涩的表情，仿佛期待她的理解，又不要求她的宽谅。

　　曦筠在一旁笑的人畜无害：“神不神奇呢？我早上和景博听完这个故事，简直不敢想象。”

　　文诗点点头，伸手握住悠悠的手，对她，对这个个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公主，突然产生了一种……感激。可能不可能呢，这是一种上天的旨意。Carson对她有莫大的恩典，面前这个娇小而本来活泼的女孩子，代替了她自己，去补偿那个真诚而勇往直前的男子在那些岁月里所吃的苦楚。然后，她因此而获得了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完成一些冥冥之中仿佛注定下的，即便扑火也要一往无前的……爱情。

　　“我其实已经去监狱看过爸爸，他答应为了我好好活下去。我想，这是他能够对我做出的最后补偿，也是我能够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立文回应说：“你真是个好女儿，悠悠。”

　　曦筠眼睛亮闪闪地打量着他，笑起来说：“喔……你看你的样子，好失落喔……”

　　他不屑地“切”了一声。

　　曦筠与文诗相视而笑。曦筠说：“我希望，我们六个都好好的，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