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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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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翘觉得自己肯定是上上上一世罪孽深重,积怨太多,以至于倒了八辈子的霉,认识了这么个兄弟。他现在堕落魔道,自己还要乖乖地听他的命令,把房子让给他,找借口拉女朋友出外陪自己受冻。
与此同时,立文娴熟地找到毛巾,从暖壶里倒了一点热水,开始给文诗醒药。
沙发上的女子不安分地跳动起来,全身也有节奏地一摇一晃。
立文深呼吸,她中的居然是□□。
他尴尬地呼出一口气——要是她清醒后,发现自己干了这档子事,一定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吧。
好在这里是柏翘的家,是最最安全的地方。她所有的丢脸所有的悲催,都只有他一个人欣赏全集。
他转头坐正,伸手够过茶几上的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机。无聊的节目,不过可以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剧情发生了不可逆转的突变。他身边的女子,手舞足蹈地脱离了座位,漫步到墙边,开始把头往上撞。
天哪,这个女人究竟在干什么?
他冲过去,试图阻止她的恶行,然而一点也不管用。她居然带着他的拥抱一起往墙上撞。
“放开我,让我跟他比一比。我好歹是警队十八届武术冠军。”
她以为自己在进行头击比赛?
立文开始头疼,不顾她的拳脚加身,用自己的躯体把她抱得死死的,带离了危险障碍物的可触范围:“就这点本事,连酒里面下药了都看不出,真难以想象你过去几年是怎么混到警长职位的?靠擦上司的鞋?”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他几乎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快要用尽了,始作俑者终于放弃搏斗,如脱线的风筝,整个人伏倒在他怀里。
他推她,叫她,结果都只能放弃,眼前这个素来英姿勃发的警长,已经不省人事。
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靠回沙发上,坐在她旁边,垂着手傻傻地看着这个青丝流苏、恬然入睡的孩子气大女孩。
他看见,她睫毛长长,微微地做着布朗运动;
他看见,她脸颊似乎比刚才更红,水色的嘴唇轻轻吐着雾气;
他看见,她的外套皱了一个边,躺着灰尘;
他看见,她撅着嘴,揉皱了另外的一个边。
他突然回头。她昏迷得很贪婪,呼吸中还残留呢喃的低语,时断时续,似在叨念着一个名词。
他凑近,侧耳倾听,然后,在全身无法置信的惊讶中,他听到,她低语的那个名词,竟然是——钟立文。
这是他们的第五次见面吧?而且还有两次是他单方面了解境况,她毫不知情。
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大声反问他是否袭警。仅仅过了不到三个钟头而已。过了不到三个钟头,如今,她歪在柏翘家的沙发上,低声呢喃他的名字。
立文的嘴角漾起一抹诧异。
伸出左手,他轻轻捻起四指,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然后,他毫无意识地缩回手,去摸怀中随身携带的幸运物。
那只银哨子。
四年过去了,哨身被磨得光滑无比,已然看不出上面的刻痕。然而,质地仍是纯银的。闪着银光的表面,在厅内灯光的照耀下益发温柔缱绻。
有好多思绪,一点一点地涌上立文心头。
【本人钟立文,谨以挚诚宣誓,加入香港警察队,竭尽所能,为香港特别行政区服务,不畏惧,不徇私,正直诚实,廉洁奉公,执行职务。】从那一刻起,他成了一位光荣伟大的特区警察。而后,容败数番,被胡sir派去进兴社做卧底。
【做卧底早就准备会丢性命,没有朋友没有感情!】Laughing哥,那个看起来很痞很流氓但实质上是一个警察的男子,教会了他很多。
【一个人基本有的,当卧底的都没有!】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踏上了一条曲折离奇、逆水行舟的道路。
【你知道出来混最怕的是什么吗?——最怕被人发现死穴。】然而如今,任务尚未完成,他竟然为了一个女警,硬闯入了柏翘的门。就算今日屋内的一切再无人知,只要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都是可怕的。
【你想做人就不要做卧底!】他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手里的对象,细碎而深长的情绪填满了心。“Laughing哥,你说得对,那么,请你帮我,渡过这一关。如果我搞不定,就会跟你一样死在进兴。”
他必须渡过这一关,过了,前方的路将会豁然开朗。没过,就是死路一条。
立文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
文诗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些意外地望着身旁这个完全捉摸不透的男子。头很重,刚想甩甩,弄清楚现下的处境,然而听到那个名字,她慌慌张张地闭上双眸。
Laughing哥,梁笑棠。这是一个全警局都熟知的男子。为了正义,为了心中永恒的信仰,牺牲了一切,最后死在做卧底的地方。
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变得阴暗,眉毛全拧在了一起。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模糊的片段胡乱地滑过脑海,内心那种种的不安悉数浮现。
难怪他要那样伪装自己。难怪他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让人捉摸不透。
原来,正常人所拥有的他都没有。正常人轻而易举就能触及的欢乐,他连全力以赴去追求的权利都没有。
然,他偏偏可以在Mega那样紧张她和景博的安危。他偏偏可以不计后果地陪她醒药。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卧底,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包括他最好的兄弟。
但这个答案却让她撞开了。
许文诗,你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
她只能继续假寐,直到他再次试图唤醒她。
“喂——睡够了没有?”
“啊……天黑啦。”文诗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睁开眸子。
灯光有些明亮的耀眼。
之前由于知悉钟立文的真正身份,太过惊讶,尚未来得及细想一整晚的故事。现在,她逼迫自己慢慢地,将脑中模糊的片段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面前这个男子眼底做了多么囧的事。
“呃……那个……我们……”她想要找点话说,可是很明显,脑子已经当机了。
立文的脸上恢复了痞样,带着一点点坏笑:“你不要乱来哦,我怕我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然后他便被文诗眼中射来的一道清楚的凶光封住了口,刚才想到要说的话突然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文诗反将他一军:“会有什么出格的事呢?难道挨了整晚踢打还不够,想被我这个十八届武术比赛的冠军多教训一番?”
哇,不是啊啩,我救了她,一句多谢都没有,还威胁我……
当然这句话立文没有出口,只是瞬间伸手揽过文诗的头,在两张脸距离近乎为零时,轻轻地往她颊上呵了一口气。
文诗惊异地睁大眼,脸一下子就红到了快要滴血。
翛然放手。始作俑者望着“受害者”无限神伤的样子,靠着柏翘家的白墙假装无辜。“怕不怕呢,madam?都没什么事了,还不走,留着查我的底呀?”
他现在只想快点把文诗轰走,他不想她发现他的身份,不想她踏足那个危险地带,一步也不想。
然而,岁月经常给我们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突如其来的转变,绝对可以令人崩溃疯狂。
立文没有想到,文诗会不怒不嗔,静静地注视住他的眼睛,良久之后展现出温柔的笑意:“钟立文,从你把我拉到这里到现在,做了那么多事,又摆出这副臭尊容,还不是关心我,怕我受丸仔所害,所以看着我,等我药力过去,然后轰走我,不让我掺入危险中去?”
他隐约地脸烫起来,有一点被拆穿了阴谋的尴尬。略略低下头,稍时又立即恢复了智商,口快地解:“我是小混混,你是madam,我会关心你?抽风都抽不出来吧?”
她懒得费力再周旋下去,一针见血地戳中要害:“如果你真心堕落,就不会这么在乎你的银哨子。它是你警察生涯的第一个奖励,也将永远提醒着你除恶扬善的责任。”
顺着她手指的放向,立文这才发现,之前想问题太过出神,以致于忘记了把银哨子藏回怀中。这会子,它正悠悠荡荡于项上,似已将前因后果一一展现。
他呼出一口长气,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迅速把银哨子藏回去,他抬头对视她的眼睛,开口询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其实他根本无需问,就好像她不再怕他的挑衅,反而这样认真地跟他对话。有些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现在,他想要确切的答案。
一阵长久的沉默。而后文诗拉过他的手,摊开掌心,在肌肤的纹路上写下了“无间道”三个字。
立文埋下头,凑到她耳边故意幽幽地说道:“你不怕我灭口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个警察,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语气中除了调侃,还有更深的担忧。
他不知道,其实面前的人比他更担忧。担忧他的境况,担忧他的未来,担忧自己给他造成的困难。江世孝是个什么人,她不比他了解的少。如今她更要小心翼翼,避免踏进漩涡。这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都是最好的情况。
“放心,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文诗虽然仍沉浸在无比的忧虑之中,脾气却似乎没有大变。片刻之后,她竟然恢复了豪迈的样子,一伸手臂就搭住了立文的肩膀,神采飞扬:“喂,你搞出这些事来,对我的心灵伤害有多大的你知道不知道?所以呢,你都要对我负责任……”
立文目光中警惕之色愈深。“你想干什么?”
“不要恐慌。我只是说,你的场子出了命案,不快点搞定,你也会有很多麻烦的不是?你也想快点完事好好开展你接下来的工作吧……所以,你最好协助我破案。下午据我见到的三个小混混说,这事跟蛊毒有关……”
“我们这种良好市民,是最愿意跟警方合作的了。”立文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里那种痞子样又回来了。有点得意的口吻,甚至带着点挑逗。
天啊,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呀!
手机的铃声响起,文诗如临大赦般掏出,按下了接听键。
“诗啊,你终于接电话了。Carson找了你整晚,你到底到哪里去了?”Lily姐焦急的声音穿破耳膜。
“我啊……没去哪里……”她低下去的声音徒然变大,轻巧地转移话题,“那他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联系他跟他解释清楚……”
挂了电话,来不及多想,她拨通了好友的手机:“曦筠,是我……Carson有找过你吗?没有……那,待会如果他问起你,你就说我整晚跟你在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了急躁的回答:“搞什么搞啊,老大!医院那么多火灾现场送来的病人,我从下午忙到现在,刚刚完事,你要我帮你撒谎?喂,你老实告诉我,我离开disco后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儿,跟谁一起?”
文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实话,斜眼瞥见立文一副你自己拿主意的样子,顿了顿,终于决定告诉好姐妹所有情况。当然,除了立文的卧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