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长辰

20、姬泄心

　　=============================================================
　　子时，叶青来到了关口之下，关口险峻，两旁皆是峭壁，中间唯有一条管道直通魏国。
　　因周国国力强盛，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被周国抢占，而翻过面前的这座大山，就能够抵达魏国国境，虽然不能彻底摆脱周国的通缉，但叶青至少不用整天的提心吊胆了。

　　丑时，叶青带着皮手套，徒手攀爬着瀚海阑干的百丈峭壁，此刻风雪已停，皓月当空，万里白雪皑皑，叶青顶着寒风，差点数次滑下峭壁。

　　丑时一刻，以姬老大为首的三个乞丐拿着令牌，要了三匹马出关。

　　寅时，守关的将领都已进入梦乡，蜿蜒的城墙上，仅有数名士兵巡逻。

　　卯时，叶青已经抵达峭壁顶峰。

　　为了边防，周国在峰顶处亦修建了城墙，城墙有三米来高，两米宽，每个二十米有一个站岗的士兵。

　　叶青一手扣住峭壁上凸出来的石块，另一手取出腰间携带的弩机，瞄准城墙的品字，嗖的一声，铁爪从弩机射出，紧紧的爪住墙的内侧。

　　叶青伸手拉了拉绳子，城墙上落的积雪簌簌而落，当值的军士却丝毫不觉。

　　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拉着绳子，猛然跃起，好似月下的一只白雕一般，只一个眨眼，便已跃上城头。

　　站岗的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回头，但尚未等他转过头来，就被叶青捂住嘴巴，咔嚓一声轻响，那名士兵的脖子被扭断。

　　远处的士兵听到声响，只当是寒夜中被冻裂的树枝，竟不能发觉。

　　叶青用那名士兵手中的红缨枪将士兵的尸体支撑住，然后轻巧的将铁爪绕道另一边的城头，坠绳出境。

　　悬崖峭壁，高山峻岭，隔绝开两个全然不同的国度。

　　天亮的时候，叶青已经到了山脚下。

　　周国境内正是冰雪漫天，而只隔了一座山的魏国，此刻山脚却只有极少的冰雪，雪地下的草都未曾变枯，白雪之下，露出墨绿色的地面。

　　叶青在松林里走了整整三天，三天后，一条带着冰渣的小溪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洗澡，又脏又累，此刻到了魏国国境，浑身都松弛了下来，看见这样的一条清澈的小溪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跳进了寒冷刺骨的水中。

　　他一直沉到水底，水流清澈，在水底睁开眼睛，还能够看得到蔚蓝的天空。

　　在这一刻，他似乎有着一种错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像自己还处在几年前，大破孤竹部后，和自己的好兄弟一齐跳进带着冰渣的湖中。好像他一冒出湖面，龙威就会大笑着从水底冒出头来，抱着他大喊：“叶青，爽啊！”

　　叶青闭上眼，出现在他眼前的龙威临死的那一幕，酷热的刑场上，龙威的肠子被挂在高高的铁钩上，随着风荡来荡去。

　　呼啦一声，叶青从水底冒出来，环顾四周。
　　都没有了，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在这个谷底的小溪中，只听得见溪水静静的流淌声，以及溪水中的鱼偶尔跃起撞到水面所发出的哗啦声。

　　叶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失去的，必将讨还回来。
　　敌人加在他身上的，他必将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叶青在溪水中，认真的洗了个澡，将浑身的葬臭全部冲走后，又拿出小刀，映着水面隐隐约约的影子，将自己的胡子刮了干净。

　　就在他穿衣服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咔嚓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绝不是野兽路过的声音，也不是树枝冻裂的声音，而是，人的脚步声。

　　有人在朝他这边走来。
　　叶青一面不动声色的穿衣服，一面留心那声音。
　　脚步声很轻，也很小心，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什么路过的人。
　　脚步声的方向很明显，是冲着自己这边而来的，所以，也绝对不会是林中狩猎的猎人。

　　叶青将自己的剑微微拔出，剑身映出身后不远处，有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将剑收入剑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冲自己来，这种做贼般的小心，更加不可能是打家劫舍的强盗。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高焕派来的，追杀自己的人！

　　叶青缓缓的将自己的头发束好，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

　　这是一片不算多么密集的松树林，松针上还落着点点的积雪，而一旁的小溪中，更是有些许冰渣顺着水流缓缓而动。

　　叶青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衣带系紧，一阵疾风忽然刺到他的脊背。
　　是敌人偷袭了！

　　叶青身子稍稍一矮，头也不回，反掌抓出，便将身后偷袭之人的脖子扣住。

　　一击得手让叶青稍稍有些吃惊，而背后的大叫声更加让他吃惊。

　　叶青回过头来，之间被自己抓住的人兵器掉在地上，脸色紫红，双手双脚乱踢。
　　叶青手中稍稍用力，那人的额头即刻便冒出了一层汗珠。

　　噗通噗通，从松林中冲出两个人，跪在叶青的面前，大声求饶：“手下留情，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高焕派来的人怎么会这么不济？

　　叶青松开手，被他抓住的那个人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停的咳嗽，而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连忙赶上去左右搀扶。

　　直到这个时候，叶青才看清楚，偷袭自己的这三个人，正是四天前自己在周国边境的客栈中遇到的那三名乞丐。而被自己抓住，此刻还在咳嗽的，则是请自己吃饭喝酒的乞丐。

　　很显然，这三名乞丐只是想要钱财，却是三脚猫的功夫。

　　叶青皱了皱眉头，将自己插在地上的铁剑提起，大踏步的朝前走去。

　　三名乞丐竟然远远的跟在身后，叶青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多交往，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赶快回到赵国。

　　叶青疾奔而去，那三名乞丐也疾奔，叶青慢慢的走，那三名乞丐亦远远的跟着。

　　那三名乞丐竟然能够跟上叶青的脚步，这让叶青心中，不得不起了疑心。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前方依旧是望不到边际的松林，这三名乞丐如此跟在身后，恐怕并非抢劫财物那么简单。

　　叶青微微抬头，太阳已经走完全部的历程，收去最后一丝光芒。
　　他猛然拔足疾奔，在奔出三四十米的时候，一个闪身，跳上了一棵大大的松树。

　　叶青藏身于松树之上，他看得清楚，那三名乞丐也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三名乞丐来到叶青藏身的松树下，却找不到了叶青的身影，为首的姬老大四处一看，挠了挠脑袋：“跑哪里去了？竟然跟丢了！”

　　然而姬老大话音未落，便有一团黑影，如同苍鹰俯冲一般，从天而降，只一个回合，姬老大的手臂便被牢牢的抓住，对方的手好像铁箍一样，撼动不了分毫，那手微微一用力，姬老大便觉得自己的半条胳膊好像就要掉了。
　　跟在他身旁的两个小乞丐也哎呀两声，便被叶青踩在脚下。

　　叶青轻而易举的就将姬老大的胳膊反拧，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受谁的指使？跟着我做什么！”

　　姬老大连叫“唉哟”，叶青将手稍稍松了松，脚下却用加了三分力度。
　　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两名小乞丐咬着牙不敢叫疼。

　　姬老大回过头来，此刻月亮已经走到空中，松林漏下丝丝月光，松顶的积雪由于叶青的跳下而正簌簌在空中飘舞，叶青的脸阴沉却俊美。

　　这时的影像，在多年之后，依旧牢牢的刻在姬老大的脑海中。

　　姬老大愣了片刻，叶青微微皱眉，手上的力道加大半分，再次喝问：“你是谁！？”

　　姬老大被叶青一只手压着，半跪在地上：“放手……放手！我……我是姬泄心。”

　　叶青哼了一声，手一松，姬老大栽倒在地上，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姬泄心却趁机跪下，对着叶青磕了一个头：“我一路跟着你，是……是想让你教我功夫！”

　　叶青显然不会相信姬泄心的鬼话，但对方的本领如此低微，根本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
　　他一脚踢在那两名小乞丐身上，两名小乞丐飞起，嘭的一声砸在姬泄心的身上。

　　叶青头也不回，大踏步的走开。

　　却听得背后姬泄心大喊：“你是叶青！你是赵国的大将军叶青对不对？！”

　　叶青猛的停住脚步，手握住剑柄，剑半出鞘：“你认得叶青？”

　　姬泄心在背后摇头：“不认得……”随即，他的声音又变得肯定：“你肯定是叶青！不然不会有人冒着危险翻越国境，也没有人能够翻越国境！”

　　叶青将手中的剑收入剑鞘，用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道：“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说毕，疾奔而去，他的身影去的极快，月下犹如一条黑豹，只一个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姬泄心站在原地，他身后的那两名小乞丐一面揉着自己的屁股，一面上前：“老大，可能真的是认错人了，叶青不是应该被囚禁在周朝的地牢中吗？”

　　姬泄心看着叶青离去的方向，缓缓摇头：“不！一定是他！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面，不会错，一定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