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长辰

19、出关

　　高焕走出赵峻所在的小院时，天已经微微泛白，他将看守赵峻的人增加了一倍，又下严令，全城缉捕逃犯叶青！

　　叶青从狭小的甬道朝前爬着，黑暗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手指摸去，却能够摸得到甬道四壁坑坑洼洼，等他爬到尽头的时候，才看到，一点微弱的光，从一个不到小指头大小的孔中射出。

　　已经是天亮了。

　　当叶青钻出地洞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在地道的另一头，是一间客房。

　　而地道，则是在这间客房的床底下。

　　叶青从床底爬出，床上的人正在睡觉。

　　当天，全城戒严，这家小小的客栈也不免遭受了盘查，每个人都被盘问，就连这间客栈老板被窝中的浑身精光的女子，也是拿了户籍册一一查对。

　　叶青被藏在这间客栈院子中的石桌下的一间小小的密室中。

　　夜晚，叶青在这家客栈老板的帮助下，易容改装，容貌清秀的青年变成了六十多岁的老者，又练熟了这名老者的身份。

　　半个月后，城中检查松动，叶青混在这家客栈前去城外进货的商队中，离开了这座囚禁他整整半年之久的京城。

　　叶青出城这天，漫天正飞着大雪，他坐在木板扯上，仰头看天。
　　周朝国境靠北，冬天寒冷，才十月就已经是大雪频降，通往赵国的关卡已经被封死，除了朝廷军队以外，其它任何人不得出入，更是全境张贴了叶青的画像，得其首级者赏金千两。

　　叶青握着手中的一柄重剑，提了提领子，朝靠近魏国边境的一家客栈走去。
　　他足足走了两个月时间，中途又曾抢夺过马匹，直到快入边境之时担心骑马有些引人耳目，这才将马放走，自己一人独行。

　　当日的伤早已痊愈，结了痂，此刻身上只剩下深浅不一的疤痕。
　　他来到客栈，这两个多月的风餐露宿，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多日未曾洗脸，让他看起来胡子邋遢，加上他披得一件黑色的棉袍披风，带着一顶挡雪的斗笠，使得他不论从外形还是从声音来看，都像极了周朝境内四处可见的侠客。

　　这家客栈十分简陋，仅有两层楼，他将铁剑随意扔在泛着油光的桌子上，抖了抖身上的雪，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小二，来一壶酒，两斤牛肉！”

　　叶青的话音刚落，便听得旁桌有一个声音响起：“这位兄弟的酒肉算我账上！”

　　叶青朝那人看去，只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乞丐，叶青这一路上前来，遇到这种江湖人士多了去了，也知道有些乞丐其实很有钱，便不在意，拿了就朝他遥举了一下，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却不想那个乞丐却一屁股坐到了叶青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叶青一眼，问道：“这位兄弟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啊？”

　　叶青微微皱眉，他要出关赶回前去魏国，然后从魏国绕道回赵国南部，客栈门口还贴着有他的通缉令，他不欲在周国境内和人多打交道，没有和那个乞丐答话，径自喝了酒，吃了肉之后，上了二楼。

　　那名乞丐看着叶青的背影，又招呼一旁的另外两个小乞丐：“你们觉不觉的，他像一个人？”

　　那两名小乞丐一齐摇头：“姬老大，小的们觉得，面生的很啊！”

　　那名被称作姬老大的年轻乞丐摇了摇头，看着叶青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青在客栈要了一件普通的住房，和衣睡下。
　　他没有通关的文碟，想要出境，只能半夜偷渡，而这里，离魏国国境，走上两个时辰即可抵达。

　　叶青半夜出门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此处满山遍野皆是大雪，白衫白炮隐在雪地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天上的雪如同柳絮一般纷纷而落，北风呼啸如刀，吹得人皮肤生疼，半空中几只乌鸦盘旋，不停的呱呱的叫着，叶青走几步，便小心的四下看看，见到深夜之中并无人跟踪，便又提了提领子，朝前走去。

　　关口的士兵亦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得双手红肿，一队在城楼巡逻的士兵不住的往自己的手上呵着热气，城楼上的火把被风吹得到处乱扑，雪沾到火便化成了水汽，冉冉升于空中。

　　城楼的一队士兵四处看去，并不见有任何异常，他们已经巡逻了大半夜了，都十分的疲惫，正式准备换班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士兵指着远方：“都尉，那里的雪好像动了一下！”

　　都尉一手拎着酒壶，毫不客气的给了那个士兵一巴掌：“撮鸟儿！你娘的雪才会动！”

　　那名士兵只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朝另外一边去巡逻了。

　　才走出没两步，便有朝着城下大叫起来：“都尉，都尉，有人想要偷渡出关！”

　　那名都尉鼓咚咚灌了一口酒，骂道：“少给老子找不快！半夜三更，出关撒尿的吗？”

　　都尉自己的一句话没有骂完，便也发现了，在离关口不远处，正有三个乞丐模样的人，朝他们走来。

　　这三名乞丐身上衣衫单薄，在寒夜中冻得瑟瑟发抖，走到关口，朝着上面大喊：“守关的大人，守关的大人在不在？”

　　今夜当值的都尉站在城楼上朝下吆喝：“爷爷就在这里，哭爹喊娘的做什么？”
　　那名领头的乞丐姬老大一手遮住眼帘，以防风雪吹入了眼睛，一手指着西北边的峭壁：“都尉大人，有人半夜偷偷出关，好像是个朝廷的钦犯！”

　　都尉朝一旁的峭壁看去，那里百丈栏杆，千里冰封，连山羊都上不去，光溜溜的没半点动静，便朝着下面那三个乞丐骂道：“狗屁的出关，当爷的眼被雀啄了吗？你这三个撮鸟儿又是哪里来的流窜犯！”

　　姬老大从自己的裤带中取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认得这块令牌吗？”

　　守关的都尉一见令牌，吓了一跳，连忙小步跑下城来，笑脸相迎：“原来是魏……”
　　姬老大伸手制止了守关都尉的话，道：“我刚刚看见，有人翻山逃往魏国边境了，快让我出关，我要亲自去捉拿那人！”

　　守关都尉连忙命人打开关口，又送上三匹好马，锦袍棉袄。

　　姬老大翻身上马，手中鞭子一扬，将那锦袍棉袄打翻在地：“没看见我是个乞丐吗？乞丐穿什么锦袍棉袄？”

　　守关都尉不敢顶嘴，只是不停点头：“是，是，公子说的是……”

　　姬老大双腿夹紧马肚，飞奔而去，他身后的两个小乞丐亦紧跟身后。
　　待到这三人全部都不见了踪影，守关的都尉才朝着那三人的去路重重的呸了一声，叽咕道：“什么东西，别让你撞在爷爷手中！一个公子牛什么牛？等什么时候我大军攻破魏国，也给你画一张好看的图！”

　　一旁有军士赶紧给都尉捧上烫酒，守关的都尉喝了一口，大手一挥：“走！回去看皇上赐下来的《将军百态图》去！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军士陪着都尉一齐干笑。

　　在炉火旺盛的城楼小房中，一群军士围着都尉，看着大周皇帝分发四方的《将军百态图》，图上那人，手脚背缚，骑在木驴之上，紧紧的抿着唇，双眼流露出绝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