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山猫咖啡馆/LYNX CAFE》蠖

45、残雪庭园

　　“哦，梅林！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龙皮靴子踏出清脆的声音，石阶加上狭窄隔墙产生的回声互相混合，加大了阴暗效果。随着那句拖长腔调的招呼，铂金色的脑袋出现在马尔福庄园的地下图书馆。

　　卢修斯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书架前面那个透明的影子拥进怀里，完全顾不得这样做会不会穿过幽灵的身体。结果，幽灵正在用漂浮咒看的那本书失去了魔法支撑，“啪”的一下砸在华丽的马尔福家主脚上，老旧的书脊哗啦啦散开，羊皮纸落了一地。

　　“卢修斯！”西弗勒斯稍稍使自己漂浮得高一点，穿过卢修斯的手臂，恶意地看着那两只穿着漂亮靴子的脚在地上打转，试图从羊皮纸堆里脱身，“我看连你的小脑也已经失去了——”

　　“没，没关系。”卢修斯急忙拔出魔杖，念道“恢复如初”，把那些羊皮纸集合成那本积满灰尘的书，然后把那本书弄回原处。做完这事，他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的幽灵，伸开手臂又要来一个拥抱。

　　自从上回卢修斯被汤姆钉在蜘蛛尾巷的地窖里以后，他们就没有再次见过面了。

　　“我有些东西要写下来。”西弗勒斯飘到了一边，没让他多说话，“这很重要。”

　　卢修斯顺从地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招来羊皮纸和羽毛笔。银青色的特制羊皮纸，印着马尔福家族的徽章，这个家伙从来就不知道节约，就算已经被关进阿兹卡班两次也没有用。西弗勒斯愤愤然想起了浪费掉自己无数时间的那些美容魔药，在心里抱怨了一分钟，才伸出手指拂过羽毛笔，念了句什么咒语。那枝笔悠悠地竖了起来，然后跳到了羊皮纸上。

　　“你——这样可以写吗？”

　　“要不然你以为宾斯教授是怎么批改你那些胡编乱造的魔法史论文的？”西弗勒斯白了他一眼，透明的手指开始顺着桌面划动，羽毛笔随着他的动作在纸上写出来，花体小字一如既往的优雅：

　　岩洞，第三个山谷，海边，威斯密尔村，马恩岛

　　“这是什么地方？好像离阿兹卡班相当近。”卢修斯好奇地看着，但从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却丝毫不含有玩笑的意味。整个地下室的气氛都很凝重。

　　“我想这是汤姆那些非人类手下的总部。”西弗勒斯假笑。

　　“这是你发现的？”

　　“他告诉我的。”幽灵看着天花板耸肩。

　　“你确定这地方是真的？”

　　“大概是。”

　　一阵沉默，阴冷的地下室突然变得极其难以忍受。

　　两人都不由得转过头去向外看，这时夕阳从半露在地面上的天窗斜射进来，在他俩身上留下一点金色的光辉。天窗外面，尚未消融的残雪之中，有些地方新生的草芽冒出了头，在反射着余晖的薄雪上造成了几处绿色的空洞。虽然寒冷的天气暂时还令人难以忍受，但是无论如何，春天正在一点一滴地逼近这片土地。

　　“是汤姆告诉了你那个地方？”卢修斯重复了一遍。

　　“难以置信，对不对？”

　　卢修斯无言地点了点头。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他已经没法控制那边了。”

　　“汤姆并没有在控制他的手下？”卢修斯不可置信地挑起眉毛。

　　“本来当然是要去的，但是他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所以无法自己去那里指挥，否则你认为所谓的魔法部到现在还能屹立在麻瓜伦敦的街道底下？”西弗勒斯离开了书桌，开始利用几排书架练习漂浮，“他做了一个遥控的魔法阵来指挥。但是山洞里已经失控了，他的手下可能修改了实际使用的魔法阵。”

　　这次轮到卢修斯耸肩。这种事情都能发生，也实在是太离奇了。

　　“那么他打算投降吗？”

　　“汤姆可不会投降，”靠在书架上的幽灵现出冷笑，“那只是为了减少我们的麻烦。”

　　“等等，你们的——麻烦？”

　　“你知道，他最近制造了很多麻烦。”

　　“是的，从霍格莫德的那一次开始，平均下来一周一次，只挑重要的目标去。最近的一次是霍格沃茨，不过总算是被赶跑了。”已经重新回到魔法部的卢修斯对此头痛不已，“领头的据说是雷古勒斯。”

　　“那么让我假设，魔法部出色的傲罗们已经找到了对付那些家伙的有效方法？”西弗勒斯从桌子那头向他探身过来。

　　“这点你比我明白多了，幽灵先生。”卢修斯苦笑，偷偷扬起手掌拍了一下伸到旁边的透明指头，手指穿过去打在桌面上，“你只需要用一个咒语做的事情，我们要两三个人一起施咒才能勉强解决。我简直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到现在还能活着。”

　　“你该为暗魔法里面没有和阿瓦达索命相对应的咒语感到庆幸。”西弗勒斯回到了他的椅子上，“那么，看来我们上次被二十个阴尸围攻到魔力几乎透支并不是什么大事。”

　　“你——你们俩？”卢修斯惊讶地叫道，“你和汤姆？梅林啊！”

　　“现在你知道汤姆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地址来了？阴尸本身没有魔力，它们的魔力完全是由山洞里的魔法阵供给的，再加上——呃，一些辅助手段。”西弗勒斯把手笼在面前，以避开铂金孔雀那只不安分的爪子，“魔法阵的操纵者可以自由决定给它们输入什么样的魔力，只要在那个魔法阵能够提供的范围之内，明白了？”

　　卢修斯表示明白地点了点头，把那张羊皮纸放进一个密匣封好。

　　“所以，卢修斯，无论如何，不管你们准备怎样对付那些东西，我建议你都不要参加行动。”西弗勒斯站起来，警告他，“鉴于你们对暗魔法几乎一无所知，而且即使知道解咒也无法使用，我猜想，汤姆认为让那些失控的家伙和傲罗们同归于尽是个不错的结局。我恐怕单是那山洞外面的防护就足够花掉魔法部一个月的时间。”

　　“你会去吗？”卢修斯轻轻地开口。

　　“不。”低沉的声线没有迟疑。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卢修斯低下了头：“但是，恐怕我已经——”

　　“什么意思？”幽灵皱起眉头。

　　“我会让你知道的，虽然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卢修斯打了个响指，召来一只家养小精灵，“去把德拉科叫到这里来。”

　　“我搞不懂你到底——你们至少要花三个月时间研究暗魔法！而且你们还没法使用！”透明的人影开始对着顽固不化的铂金贵族咆哮。而后者只是坐在那里，茫然地看着一排排书架，任凭夕阳的光影一点一点在他身上退散。

　　“爸爸？”

　　从石阶上传来的脚步声停在门口，铂金色头发的少年怔怔地站在那里。

　　“德拉科，”卢修斯叫道，“为什么不进来？”

　　“是的，爸爸。”德拉科拖着脚步，好像中了什么软腿咒一样，磨磨蹭蹭地走进图书馆。

　　“德拉科！”卢修斯不耐烦地叫他，“过来，快点！别告诉我你中了什么咒语！”

　　“是，爸爸——”

　　但是他走得更慢了，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的脚，仿佛这儿的每一寸地板都在跟他作对似的。卢修斯和西弗勒斯莫名其妙地盯着他，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中了咒。

　　“教父。”德拉科在离那张桌子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站住了，转过身，非常庄重地向父亲对面的幽灵深鞠一躬，就像他每次面对那块黑色大理石墓碑的时候所做的那样。注意到西弗勒斯危险地抿起嘴唇，卢修斯急忙赶在毒液喷出来之前指示道：“别这样，德拉科。坐下来，现在把你的近况告诉教父。”

　　这孩子比以前瘦了不少，脸色似乎更加苍白。现在他的头发留得像父亲一样长了，用一根发带束在身后，但是那些头发看起来都只不过比同样颜色的麦杆好上那么一点，至少跟当年比起来是这样——战后魔药事业遭受严重打击的又一个例证。想起咖啡馆那些供应给麻瓜的饮料，西弗勒斯不得不忍住突然笑出来的冲动，这让他的脸色没有绷得那么紧了。

　　“我——离开学校以后的头一年，一直在帮忙处理家族产业，直到父亲回来。去年我通过了N．E．W．Ts，现在，”他顿了顿，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前教授，“前几天刚接受了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授职位。”他不敢停顿地急忙说下去，“自从斯拉格霍恩教授辞职以后，这门课一直都是由傲罗来代课的。麦格校长让我下个月就去学校。”

　　少年并没有坐下，而是把头垂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做霍格沃茨的魔药教授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西弗勒斯发出一声冷哼。德拉科立刻咬起了嘴唇：“还有，麦格教授有意要我接手斯莱特林的院长。虽然对我来说这还太早了点，但是过两年，呃，也许——”

　　“打破我的年龄纪录？”他的前院长终于忍不住了，“很好，以后英国所有的魔药大师都将是德拉科•马尔福教授的学生。那样的话——”

　　但是德拉科的头已经快垂到了胸前：“还有，教父——我跟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订了婚。”

　　哦，这就对了。格林格拉斯家族总是保持相对中立，无论是在黑魔王时代还是现在，但那个家族毕竟是令人厌烦的所谓“最古老、高贵的”——同时也是正在没落的——纯血贵族之一。被死忠于汤姆那个笨蛋的贵族们当作叛徒排斥的马尔福家族，和一向不受他们喜欢的格林格拉斯家族，完美组合——无疑卢修斯和金斯莱进行了什么交易，也许是出钱填补魔法部的财政空洞，反正那只铂金孔雀恢复了魔法部的职位和霍格沃茨的校董资格，还把儿子成功地塞进了霍格沃茨。

　　当然了，这场交易马尔福家还有更大的代价要出。

　　“所以这就是你回到魔法部的原因？”西弗勒斯转过来看着卢修斯。

　　“德拉科，回你自己房间去。”卢修斯装作没听见这话，对儿子命令道。少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教父，慢慢退出房间，然后像逃跑似地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如果你坚持要玩这个游戏，记住对付那些东西最有效的咒语，就是你在尖叫小屋对我用的那一个。不过那是个很难的魔法，恐怕年轻的傲罗们没法在短时间内掌握它。”西弗勒斯一直看到德拉科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开口，“然后，看来我也该走了。”

　　话没说完，幽灵的身形已经通过天窗，站在了暮光之下渐渐黯淡的雪地上。

　　“等一下。”卢修斯大声喊道，从最近的门追了出来，走到那个雪地上难以分辨的人影身边，直视着那双变成了灰色的眼睛，那里面正流露出惆怅，“西弗勒斯，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我也许应该直接去告诉金斯莱。”那个影子恶狠狠地回答。

　　但是卢修斯更走近了一步，挡在影子面前，开口说道：

　　“决战的那天晚上，到处都是咒语，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到明天。我看见你没有和黑魔王一起从那个该死的尖叫小屋走出来。”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像以前那样触碰对方的下颌，但无法做到，“我就想，倘若到了那一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你。”他失神地隔着积满雪的树枝望向庄园尽头灰暗的天空，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可怖的夜晚：“我没有想到你会回来。但是现在，也许我得考虑，我在另一个世界没法找到你了。我可没有什么返程票。”

　　再一次沉默。

　　“来吧，共进晚餐。我们去麻瓜伦敦，或者去巴黎，找个地方好好享受一顿。不管怎样，今晚还是我们的对吗？”卢修斯伸出左手，微微一笑，银灰色的眼睛里却透着恳求，“就像那天一样，抓住我的手，嗯？”

　　西弗勒斯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抗议说他现在魔力已经恢复，但是最后终于把透明的手指扣住了铂金贵族戴着精致皮套的左腕。

　　“幻影移形。”

　　一阵风卷过被雪覆盖的庄园，抖落了一些积雪，露出树枝上的新芽。夕阳收起了它的最后一丝余光。现在，弦月的光芒从天空中直泄下来，透过树枝和灌木，在雪地上激起一片冰冷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