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木棉。》夏初夏至夏末

2、太阳。

　　日光从几步开外的窗口倾斜而下，些许滴溅到白衬衫上，烘烤得周身都变的暖洋洋的。泽田纲吉有些困倦，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刺耳的铃声尖啸着斜刺进空气。他被惊得猛然坐起来，然后才意识到已经下课了。讲台上秃顶老头蹙起眉头，嘴里嘟哝了一句，声音落在头顶电风扇煽起的气流里消失不见。
　　泽田纲吉弯起眉梢，心里的期盼像潮汐一样凶猛地涌来。他急急忙忙地抬眼望向前排京子的座位，黑川花却已经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金发女生桌前，看神色似乎是在催促什么。泽田纲吉有些失落，却又撞上京子梨花般的温柔笑容，脸上不由得露出哭笑不得的奇怪表情。京子从书包里取出粉红色的便当盒，站起身朝他微微颔首，咖啡色的眼眸里是铺天盖地满山遍野的婉婉笑意和星星点点的歉意：
　　“我要和花去摄影社…下午见，阿纲君。”
　　泽田纲吉恍惚地笑笑，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我也一起去吧”却像顽固不化的鱼刺哽在喉咙口，干涩得无法发出声响。他有些懊恼地目送京子与黑川花结伴离去，尽管心里的不甘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蓬勃，却依旧被更为沉重的怯弱死死压制着。
　　他叹了口气转过身从背包里翻出便当盒，目光在掠过教室的片刻后滞留在趴在后桌上一动不动的身影上面。
　　是…睡着了？
　　他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弯下腰轻轻推搡女生枕在额头下的手臂。见后者半天没反应，他手足无措地咬住下唇，垂着眸子脸红了红，然后轻轻挪动女生的前臂：“呐，夏同学，已经下课了…该吃午饭了…”
　　女生微微晃了晃头，然后闭着眼挣扎着从桌上爬起来。“嗯唔…”她蹙着眉，然后缓缓地睁开眸子，瞳仁起初是黯淡的颜色，然后一点一点变成澄净明媚的琥珀色。她抬起细碎的睫毛看了看泽田纲吉，眼眸随即弯成弧度柔和的半月，瞳孔里的灿金色光斑随着细小的颤动破碎荡漾开来。
　　“那个，夏同学，该吃午饭了。”泽田纲吉看着女生白皙脸颊上浅红色的睡痕以及睡眼惺忪的神态，眉宇间控制不住地扩散开暖煦笑意。他见女生有些懵懂地点点头，便安心地拿起便当盒，这才发现平时和自己一起吃饭的狱寺出外做任务了，而山本则在西西里岛和斯夸罗特训。他叹了口气，却还是起身，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拉扯住了。他回转头，望见夏木棉又趴在课桌上，一手却顽固地拽住自己，从手臂里发出闷闷的声音：
　　“帮我带一个菠萝面包啊。谢谢了。”
　　泽田纲吉尴尬地想解释自己不会再回教室来了，视线落在女生校服毛衣下单薄的身形时心却再度柔软下来。他带着窘迫的表情点点头从鼻腔里发出嗯的声音，然后快步走出教室向小卖部奔去。

　　泽田纲吉再回到教室时夏木棉已经正襟危坐在座位上了。他走到她座位前把菠萝面包放下，目光碰撞到女生半仰着的笑吟吟的脸时畏畏缩缩地退回到眸子里，然后便转过身，迈出脚步时却听到明媚干净略带孩子气的声线叫他的名字：
　　“泽田同学。”
　　他有些惊诧的回过头。夏木棉微侧着头，暖褐色搭在胸前的中长发在鹅黄色的日光下泛起一圈毛茸茸的边，细密的睫毛在暖阳下也连带着变得异常清晰，平刘海下的琥珀色眸子则弯成两汪月牙，眼底隐隐流动着暖煦的温度。
　　“呐，买面包的钱。”她扬扬手中攒着的硬币。泽田纲吉恍然大悟，磕磕绊绊地走到女生桌前接过硬币。空气里蓦地再次扬起清透的声线，带着抱怨般的语气落在阳光里，激起一片涟漪：“食堂似乎离这里很远诶，走那么多路又穿着厚厚的校服肯定很热。”声音顿了顿，语调微微上挑，莫名地染上微暖的温度：
　　“所以就麻烦泽田同学陪我在教室里吃吧。”
　　他扭转过头，看见自己露出吃惊表情的脸落在女生闪烁着无辜神色的琥珀色眸子里。“嗯。”他瞬间羞红了脸，走到夏木棉身前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便当，宝蓝色的饭盒里是排放的整整齐齐五花八门的寿司。
　　“诶看起来好好吃哦。”后座传来略带惊讶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女生上挑的眉梢和睫毛下涟漪般荡漾起的惊诧。意识到空气中的沉默，他窘迫地苦思冥想着怎么回话，半晌才挤出略显干涩紧张的声音：“那、那夏同学要不要一点？”
　　“那就拜托你了。”女生出乎意料地爽快，毫无忸怩之情，理所当然得像是在说“公鸡一定不会生蛋”一般。泽田纲吉怔了一下，然后用还没碰过的干净筷子把寿司夹到便当盒的盖子上，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递给女生。后者眯起笑脸接过盛有寿司的盖子，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多谢声。
　　泽田纲吉勾起嘴角点点头，转过身拾起筷子开始吃便当。
　　“泽田同学你喜欢并盛么？”声音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
　　“嗯，我是在并盛长大的。这里的人都很好，”被拖长的尾音在头顶上空慢悠悠地萦绕。他顿了顿，小心地问道：“夏同学是最近才搬来并盛的么？”
　　“…唔。”女生忽然沉默了一两秒钟，开口时语气像是闷在肺里一般含糊黯然，却又在顷刻间变得明媚干净浸满笑意。“是啊，我是从北川搬过来的。”
　　他下意识地要接话问搬家的原因，脑子里却蓦地浮现出女生忽然黯淡下来的语气声息，讷讷地突然讲不出话来。后者却忽然开口，声音明亮清澈：“你看。”他在视野的余光里瞥见女生指向窗外的纤细手指。天是清透澄净的湛蓝，缓缓流动的浮云被中午的烈阳烧灼得橙黄。空气中穿过细细的明亮声音：
　　“天好蓝啊。”
　　他微微转头，望见夏木棉眯成弦月形状的琥珀色眸子，笑得异常温暖，瞳仁里灿烂得像两盏太阳搬的明净光芒安静地定格在他的视野里。
　　“嗯。”他半眯起眼，脑子里莫名地浮现出京子逆光的娴静纯白的笑颜，影影绰绰，声线顿时染上难以名状的酸楚。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