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风云》小柳子

61、第五十七章：婚礼

　　铠铠白雪覆盖了整个季城，简府的后花园里，一些红的白的梅都是争先恐后的绽放，偶尔有那么一阵寒风刮起，梅枝轻轻颤动，那些顽固缠在枝缝上的雪纷纷落下，和地上的积雪混合，再也分不清是谁曾在那枝头欢悦，是谁曾在那底下低泣…

　　聆咎站在梅前，伸手折下一枝梅，看着那朵沁人心脾的白梅，逐渐的陷入了迷离状态，天又下起了雪，晶莹的雪花飘飘散散的落在了这一片土地。
　　聆咎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不断飞舞雀跃的雪花，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雪花落在他的掌心里，冰凉冰凉的，不一会儿便是融化成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
　　聆咎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滴水，那神情，就像是忘了所有，包括忘了自己…

　　“哥…”栎扪不安的看着聆咎，自从听到妍奕晕倒过之后，他就是每天都会如此发呆，而且越是离婚期越近这种情况就是越严重…
　　听到叫唤的声音，聆咎缓缓回过神来，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栎扪，才发现栎扪真的高了很多，应该说是那个内力事件让他整个人都是变得挺拔起来，不再是之前的瘦小样子了…
　　聆咎微微一笑，放下梅枝，走到栎扪跟前拍拍他的肩，什么都没说，便是往房间走去，身边的红灯笼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沐姐姐不肯嫁…”栎扪突然开口。

　　聆咎身体颤了颤，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但是栎扪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叹息“事已至此，又何必挣扎，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如果她懂得，她就会知道这件事的必要性…”
　　是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明天就是成亲的大日子了，还能怎样？
　　聆咎倔强的抿紧了唇，不让那些脆弱的眼泪肆意奔腾。

　　“还有…新郎服回来了…”在聆咎快要消失的时候栎扪再一次开口。

　　聆咎脚步再一次顿住，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终于缓缓溢出一个字“嗯”

　　聆咎大婚，这对于季城来说是一件大事，不仅是季皇赐了丰厚的各种东西，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也是亲临简府，五皇子和季德政，妍奕等人也是纷纷到场…

　　外面锣鼓升天，聆咎站在新房前，目光迟顿的看着大红世界，然后，缓缓收敛了目光中的麻木与痛楚，整理了一下大红新郎袍，挂上一抹足以颠倒众生的轻浅笑意，转身，然后在邻里邻外的百姓的环拥下，上了匹棕色骏马，起了花轿，一边受着周围百姓的恭喜一边笑意满盈的往礼府出发。

　　爹爹说，自己该懂得他的心意的…
　　礼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憔悴不已，眼眶再一次泛红，她的确是隐隐感受到这件事的蹊跷，可是想到自己要这样待在他的身边，更重要的是她自己还会暗暗有些窃喜…她就会忍不住恨自己，恨自己肮脏，配不上他…如此重复的想法，折磨得她几乎每晚都是难以入眠…

　　由远到近的锣鼓声把礼沐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看着镜子里妖艳的人儿，缓缓垂下眼帘…
　　“哎哟我美丽的小姐，姑爷来啦”红娘推开礼沐的房门，笑意满盈的扭着腰枝走到礼沐面前，看到礼沐那既妖饶亦有着几分纯美的容颜，也是忍不住呆了呆，刚在前头见识过新姑爷的样，还以为新姑爷的容貌即使是女子在这世间也是难寻，没想到这礼府的小姐竟也是惊为天人！
　　这不由得让她想起那句季国的名言：国之名艳。
　　“哎哟小姐和姑爷真是绝配啊！”红娘一拍手笑道，没看到礼沐的脸色有些不太对，为她戴上头冠，“好了小姐我们快出去吧，莫要姑爷久等了”

　　朝礼信拜了一拜，聆咎在礼信复杂的目光里和从内堂出来的礼沐对上了眼，如此妖饶美艳的礼沐让聆咎呆了呆，眼里疯狂的涌上一抹惊艳，第一次见到礼沐时，后者便是可以把清纯和妩媚融为一体，如今化上浓妆，竟是如此的妖饶！
　　褪却了清纯，她的妩媚就完全呈现出来…
　　珠帘下，礼沐看到聆咎的呆样，多日来阴霾的心情洒进一抹阳光，让她不由自主的焉然一笑，也正是这一抹笑，让聆咎阴沉的心情也是瞬间变得晴朗起来。
　　聆咎眯着眼戏虐的看着礼沐，那略带淘气的神情礼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所以她也是笑着回应他的戏虐。
　　见状聆咎眉尖耸了耸，摸了摸鼻子，转身和那些祝贺的人谦和起来。

　　热热闹闹的被哄上了花轿，礼沐回首的那一眼，看到了父亲垂下了浊泪…
　　心，猛然痛了一下…她心底的不安像春天的野草般不顾一切的疯长了起来，礼沐不顾红娘的拦阻，拼命要下花轿，红娘哪见过都上轿了的新娘还会逃走，一时都慌了神。
　　倒是聆咎回过神来，跳下马，把礼沐拦腰抱住，沉声在她耳边道：“相信你父亲，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礼沐逐渐恢复理智，抬起头来，透过头冠的珠帘看清了聆咎沉重的表情，一时忘了她该怎做。
　　聆咎把礼沐抱进花轿，回头对红娘道：“起轿”
　　红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提起声音尖叫了出来“起轿！”

　　除却刚开始的小插曲，一路上都是颇为平静，街道两边满是看热闹的百姓，聆咎一路都是笑着朝周遭的人拱手，远远的就看见了自家门口站满了百姓，还有民间习俗火盆，聆咎下意识拉紧了缰绳，马儿似乎很不理解的跺了几跺马蹄，不断的冒出嘶嘶声，聆咎第一次后悔入宫为官…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有逃跑的理由…聆咎深吸进一口寒气，任由马儿把他载到家门前。
　　“简大人回来啦…”不知是谁高呼一声，旋即又爆发了一场恭贺声。
　　“姑爷踢轿嘞…”一旁的红娘叫道。
　　聆咎行至轿前，深呼吸一口气，提起大红喜袍的衣角，向着轿门连踢两下。
　　红娘笑眯了眼，乐呵呵的掀开轿帘，扶着礼沐从里头出来，聆咎接过礼沐手中的红绸带的另一端，两人就这样走向家门，跨过火盆，正式开始了婚庆。

　　如果可以，聆咎愿意此刻自己是瞎的，这样的话，他就不会看到场中的那抹倾魂的身影，如果没有看见她，自己的心就不会这般痛…
　　聆咎再也无法挂起那抹倾魂的笑，他在这一瞬间，只想看着她，只想看着她…她瘦了…毫无血色，聆咎突然痛恨自己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她便不会如此…不是么…
　　好想拥她入怀，奕儿…

　　他的表情为何如此痛苦？他为何要如此望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心会因为他的注视而痉痛起来…
　　妍奕看着聆咎的脸，大红喜袍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的泪水涌了上来阻止她继续看着他…
　　妍奕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聆咎一眼，身边那些人的祝贺声在她听来，是那么的讽刺…她开始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愿意来参加这个婚庆？自己喜欢的人成亲了，对象不是自己也就算了，可是…那是沐儿啊，是自己多年来的闺蜜啊！
　　妍奕突然觉得很好笑，从来就没有发现原来这件事听起来会这么可笑…终于明白，那些丫寰看着自己的表情是什么了，那是怜悯…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闺蜜成亲了…对啊，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更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心一阵又一阵的抽搐起来，妍奕突然觉得自己很伟大，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却和自己的闺蜜成亲了，而自己还可以站在这里笑着祝福他们…
　　想到这里，妍奕忍不住笑了，绝望的笑魇是如此的迷人，所以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看聆咎的时候，聆咎痛苦的抓紧了胸前衣襟，眼里流露着满满的自责和爱意…
　　妍奕自嘲一笑，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聆咎还是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的脸色才会瞬间惨白，手里的红绸因为他用力的撕扯，不断变形，几乎被扯出了一个口子…
　　她说，恭喜，恭喜简大人…
　　聆咎没有握着红绸的手微微颤抖，他紧紧握住的拳头，指甲嵌入了肉里，可是他浑若不知，只是死死的看着她…
　　我们，如此陌生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称呼我？对不起…奕儿，你别这样可以么？
　　聆咎看着她开始笑，然后看着她特意和别的青年接触，看着她偷偷抹去眼角的泪…那一刻，聆咎好恨他的理智，好恨自己看着她被那些所谓的青年不断灌酒而自己还可以无动于衷…那是谁，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聆咎好想把他的手给砍下来…
　　聆咎红着眼看着妍奕，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开始在心底滋生…越来越难以控制…

　　“咳咳…”身旁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咳嗽声，聆咎蓦然惊醒，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像看什么似的看着聆咎，在首座的莫然更是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是自己失态了…聆咎明白过来，不安的望着礼沐，后者低下了头，咬紧了娇唇，那神情，亦是让聆咎心底痛了痛…
　　她是无辜的，不是么…可是自己却一再的让她受伤…聆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现在实在是不忍心再伤她的心了，聆咎不再把目光落在妍奕身上，虽然她清脆的笑声让自己多次忍不住想回头…
　　“沐儿”聆咎再次扬起一抹轻浅笑容，他轻唤她的名字，拉了拉红绸。
　　礼沐惊愕间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聆咎坚定的目光，有些迷茫，有些麻木，还有些来不及收起的悲痛，那一瞬间，聆咎是知道自己心思的，他不想再让礼沐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再也不要让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子为自己受伤…
　　聆咎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嚅动嘴唇，轻轻的对她说：“沐儿，走吧，我们该拜堂了”
　　礼沐不可置信的看着聆咎，直至心一点一点被他的笑容溶解，才愣愣的点了点头

　　“一拜天地”
　　红娘的声音响彻大堂，聆咎和礼沐各牵起红绸的一角，朝着大堂门口的天地鞠了一躬，垂下头的那一刻，聆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把那些因为妍奕笑声而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妍奕看着他和礼沐拜堂，嘲讽的笑容爬上来，让她感到身体微微颤动，可是连她自己也没有知道，她的指甲早因为握拳用力过度而嵌入了皮肉里，那一滴滴的血顺着苍白的手指悬在关节处，想要低落，可是亦无法摆脱...
　　“哈哈...简大人大婚，我们可不能扫兴啊，来，我们喝！”妍奕攀着一个男子的肩膀，大笑着举起了酒杯
　　那男子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也是非常乐意的举起了杯，笑着和妍奕喝了起来
　　“二拜高堂！”
　　聆咎和礼沐转身，便是看到了那人的手放在了妍奕的柳腰上，那一脸享受的样子，瞬间让聆咎的表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就连鞠躬的时候也是死死的盯着那男子
　　如此毒辣的目光让那男子感到背脊一凉，回过头来正好看上聆咎将要杀人的目光，心底寒了起来，不敢再把手放在妍奕的腰上
　　妍奕也是感觉到聆咎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聆咎，挑衅的向他笑了笑，然后又勾起另一个人的脖子，大笑着又喝了起来
　　聆咎牙开始抖起来了，然后心就这样一下一下的痛得聆咎快要窒息，奕儿...你怎么可以如此？我...求你了，别这样...
　　“夫妻对拜！”
　　这一下，聆咎再也不知道时什么滋味了，妍奕在背后的祝贺声向一把刀刺进了他的胸膛，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是麻木的敬酒，敬酒...
　　礼沐回了新房，聆咎一人面对着所有人，他强忍着痛意，一杯一杯的喝，一杯一杯的敬，什么方学明，什么季弦，什么季德政他全都视而不见，目光总是不经意的看见妍奕
　　看着她在大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聆咎也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笑声传遍了大堂，却是一点一点的令人心揪了起来
　　笑出了眼泪，聆咎低下了头，伸手抹去，一个官员的小孩走了过来，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他，问：“大哥哥，你为什么哭？”
　　聆咎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那一年大街上扬起的尘土入了我的眼睛”
　　小孩没听明白，可是在聆咎不远处的妍奕却是忍不住低下了头，那一年，他是俊逸潇洒的白衣少年，她是刁蛮任性的季国郡主，他和她，本应该没有任何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