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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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因为现实从来没有给我可以跌倒的筹码。
我的母亲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钱，没有工作，没有男人……甚至，连容貌也没有。她在贫民窟里生下了我，接生的阿婆说我先天不足，决计活不过三个月。但我不但活了过来，而且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病过，连发烧也少得可怜。因为在年幼时我就明白，我们没钱看医生。
平常，我和母亲只靠收集一些破烂过活。大冷的天，我们曾经为了从乞丐那儿偷得一张棉被，在天桥旁哆哆嗦嗦地等了整整一晚上。为了在垃圾堆里找到些许的食物常常被野狗追，为了多等几个汽水罐，我们顶着炙热的太阳在路边摊傻站了两个钟头。我习惯了流浪的生活，也从路人鄙夷的眼光中学会了不知廉耻。我练习笑和不笑的表情，尽量让双眼表现天真的同时透出不经意的可怜劲儿。
在这个城市里，同情，是富人们聊以自娱的把戏，尊严，是穷人们最乐意出卖的廉价物。我们母女俩就象蟑螂一样的活着，活着，没有所谓的幸福快乐，也没有所谓的希望，只为活着而活着。
然后在一天晚上，一阵强烈的酸臭味把我从睡梦中呛醒。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流浪汉的脸朝我的脸凑了过来：
“小美人，乖，老子一会儿就让你舒服了。”
他口腔里传来的臭味强烈得让我作呕，但他肮脏而有力的手却很快地捂住了我的嘴巴，另一只手在一个劲地撕扯着我的衣服。那双手，真的很可怕。无论我的四肢怎样努力地去挣扎，它们都能轻易地钳制住；无论我怎样费劲心机地想呼救，口中也只能发出微不可闻的呻吟。
那一刻，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清楚地感受着这个流浪汉的嘴巴和双手对我身体各个部位所做的一切.我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举动除了激起他更大的动作，几乎毫无用处。
“呜——呜——”
就在我的裤子被扯破的瞬间，一个瓦罐砸在那个人的身上。我探头望过去，灯光之下，母亲的脸除了丑陋还是丑陋，我抽泣了一下，我想她终于被我的挣扎吵醒了。
流浪汉摸了摸头，回身反手就劈了母亲一脸，把她整个儿打飞出去。“臭娘们！丑的跟什么似的还敢在我面前撒泼。”
流浪汉还想向我过来，一向隐忍的母亲却蹬地跳起来，象只斗鸡一样冲到他身上，歇斯底里地扭打着。我坐在肮脏的帆布床上，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纠缠。刚开始的时候，流浪汉只是搡了母亲几个耳光，后来他渐渐被缠得烦了，特别是脸皮被刮了几道血痕以后，就随手操了个家伙劈在母亲左边的太阳穴上。
啪——不是太响，只是很快，也很干脆。
“哼，敢和老子斗！”冷笑一声后，流浪汉得意地向我望过来。然后，随着我的视线，他开始笑不出来。
“怎么会……才一下。”流浪汉说了这么句话，就再也没敢多看母亲一眼。突然，他意识到什么立刻丢掉了手上的砖头，飞一般地跑走了。
我却清楚地目睹这一切，毕竟当时没有眼泪。
真是恶心啊，如果是这样的人生，为什么要生我下来？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干脆一开始就扔掉，或者饿死我就好了。
我就这样坐在帆布床上思考着这些问题，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走近的意思，只是一直坐在那里，定定地。昏黄的街灯，还有车子偶尔经过的亮光，照在脸上，一眨眼之间，太耀眼。
五个小时以后，警方终于来了，在他们身后跟着一群记者，他们在拍照。呵呵，在这个被称为世纪乐土的大城市里，死一个人应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吧。
提着破裤子，一脸木然地看着镁光灯下的母亲。那张被毁得狰狞的面容终于因为横飞的血肉而变得模糊，虽然看上去有点恐怖，但相信不会再有人说她长得丑了。
啪啪啪——照相的声音。母亲的照片会上头条吗？
“阿姨，这个角度能拍得到她的样子吗？”我问身旁一个记者。
“还可以。”如果是，这是不是她人生当中最光辉的一次呢？
“小妹妹，跟我走吧。”一个女警官拉住了我的手渐渐走向不远处的警车，我忍不住回头望了母亲最后一眼：
妈妈，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挣扎，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到了警察局没多久，我得知那个流浪汉被捕的消息。基于对证人的保护，我没有和那个人碰面。作为证人，我一直很不合作地沉默。但显然那些警察也不着急，因为地上那块带血的砖头有疑凶的指纹，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我的口供，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三天以后，我被送到某个政府医院里。警方已经放弃让我出庭的打算，他们说，我需要在这里静养一段日子。
我发现自己很快就喜欢上这个地方。在这里，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簇新一般完整。每天，都会有热乎乎的准时的饭菜放在我的饭盒里，很新鲜，没有馊味。我的床是在一个老太太的隔壁，老太太对我很亲切也很客气，时常会塞给我一些儿孙捎来的零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晚上我躺在那里，不必再去担心会有老鼠钻出来咬我的脚指头，或者是流浪汉爬上我的床铺……一切都那么美好，但我知道当我表示习惯并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时，我就会被接走，送到孤儿院去。
于是，我开始等待被接走，消极地等待着。政府的资源有限，再怎么装，我得到的疗养期都不会长。
终于在一个月后，我来到院长的办公室。
护士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坐在窗台上出神地望着外面的木杨树。秋日的景致，那一排橙黄色天空下的树影，魁梧得有些森然，看上去却是难以言喻的美。其实我心里并不感到悲哀，也不会害怕，虽然那是一个母亲坚决没有把我送去的地方，想必不会是天堂，但也不见得会是一个更深层的地狱。只是人就是这样，当你得到过更好的，就会贪心，不舍得放手。
伸手推开眼前那道神秘的门，天堂或地狱，从来由不得我掌控。我看见眉目可亲的院长，还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
“飞飞，你可以出院了，这位先生是代替你的新监护人前来接你回去的。”
新监护人？我满目疑问地望向眼前这个人，他很年轻，大概只是二十出头，身上散发阳光一般清爽的气息，看上去很有身份的样子。
“你好，”他定定地望住我的眼睛，大方地伸出手来，说了句让我发出此生第一声笑声的话：“我的名字叫熊猫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