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细点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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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苏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房内，闲来无事便倚着窗看天空，看浮云，或者蒙头大睡，外头的风风雨雨她一概不闻不问，像是一滩死寂的水。
寻影只在外边默默陪着她一块儿发呆，夜深了便回房去睡。
期间玉笙来过一次，见到她那副死样子当下发了一顿飙，气呼呼地走了。
第四日，苏大成手脚好些，便一瘸一拐过来挑衅，苏敏当着他的面甩上门，随他在外边叫骂，最后实在被他烦得紧，让寻影点了他的穴道，一整天苏大成跟雕塑似的立在门外，一张脸青红交错，苏老爷亲自来求了情，苏敏才放他回去歇着，当然又是在一阵叫骂之后才忿忿不平的离去。
第五日，二月十二，在扬州府是百花的生日，俗称花朝。花朝日用红布条系在花枝上，谓之挂红，用祈良辰美景，百花繁盛。
一早，奶娘张氏已准备好数量众多的红布条，又让苏遥情过来请苏敏起床。苏敏最舍不得遥情失望，便随意穿了身青衣，用过早膳之后陪着她在院子里挂红布条。
“呦，看起来兴致不错，还有闲情祈求好姻缘。”玉笙提着个青布包袱笑脸盈盈进来调侃道。
“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老鸨儿，我说玉笙姑娘您是准备转行抢那些个什么怡红院怡春院的生意？”苏敏拿着布条笑道。当下苏遥情、张氏等人掩嘴偷笑。
玉笙心里也是高兴的，这些天见苏敏死气沉沉，自个儿心里也不好过，她故意面色一沉，眼尾一抬，嗔道：“死寂了这么些日子，这会子生龙活虎了就调侃起我来了，遥情，你去把她那身衣裳扒了，我看着碍眼！”
“玉笙姐姐，我不敢。”苏遥情连连摆手。三人嬉闹了一阵。
“遥情愿意跟我去仙女庙？听说今儿个师太亲自主持挂红，灵验的紧，机会难得。”玉笙原本是想带苏敏出去透透气，可也知她喜静的性子，再加上这会儿江都满城风雨的，怕是愈加不想出门，只好借着苏遥情的名义逼着她出门了。
“好啊。”苏遥情哪知玉笙拨的如意算盘痛痛快快的应了，“可是，我的身子……”
“无妨，咱们一路坐马车过去，也不予别人挤，到庙了自然有人迎咱们进去，一切我都安排好了。”玉笙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姐姐同去？”
“不了，你们去玩吧，早些回来，让小玉小梅带了常吃的药一块儿跟着，路上小心些，也别被你玉笙姐姐骗了去，那小蹄子多的是花招折腾人。”想到外边那些人看戏的嘴脸，苏敏只觉得心里头恶心，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我折腾过你了？”玉笙嘻嘻一笑，又偷偷比了个手势。
苏遥情立刻会过意，扯着自己的手帕一脸落寞：“姐姐不去，那遥情也不去了。”
“你舍得让遥情失望？”玉笙问道，再下一贴猛药，“还是你怕了外边的风言风语，当起缩头乌龟了？”
“我只是怕遥情听了那些话替我难受。”苏敏看着玉笙，她原本就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怕的。
“那就无妨了。”玉笙笑道，“去你房里，我带了些东西给你。”
苏敏哪晓得玉笙带给她的竟是一身淡青色的软纱女衫。
自十五岁及笄之后，三年不曾碰过女装，苏敏缓缓用手摸了摸，心里滑过些许酸涩，是羡慕的吧，无忧无虑的青春，终究还是放下，她摇了摇头，那东西不适合她：“玉笙，这辈子在外边我只能是苏明。”
玉笙见她那副模样，也觉得心里头泛苦，相识四年，她的坚强努力，一点一滴她都看在眼里，春芳楼的兴起，名义上是她玉笙担着，实际上却是苏敏幕后操控，三家分铺，她熬了多少个通宵才有如今这般局面，苏敏不提，她也不说，只在心里头默默心疼着。
“就这么一回。”玉笙甩开那些情绪，故意笑道，“若是苏明在仙女庙祈求姻缘，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玉笙人老珠黄，连苏公子都抛弃她另觅良缘了，你让我春芳楼怎么在江都立足下去！”
苏敏沉思半晌，她自是明白玉笙的用意，笑道：“好。”就这么一回，像是自我安慰般，苏敏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玉笙将她的发挽起，画眉上粉……
去仙女庙的多是女眷，偶尔能看到几个护送的家丁小厮，或是附庸风雅的书生。
苏敏主仆到的时候已是午时，女眷多半在后堂用素斋，玉笙催促苏敏去庙里各处走走，苏遥情由她陪着在厢房里歇会儿，等日头缓些再去挂红，又说有寻影守着出不了什么事。
寻影只淡淡看了眼玉笙，倒也没反对，自顾自抬头望天上的云。
不知怎么的，苏敏总觉的玉笙说这番话时眼里带着算计，巴不得她出去之后就别再回来了。她心中虽是疑惑，但也拗不过玉笙，便随意在仙女庙走着。
那株巨大的月桂树立在仙女庙的东北角，树枝上已挂满红布条，远远望着像是开了满树的红花。不远处放着一桌一椅，一名师太随意整理着桌子，见苏敏走来，递给她一根红布条：“施主，挂个红吧。”
苏敏愣了会儿才慢慢接过来。
“写个心愿，仙女娘娘会保佑你的。”
苏敏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红布条上写了字，多半是祈求良缘。她可以祈求什么，时光倒流吗，祈求那天不曾回家，舅舅就不会强暴未遂恼羞成怒杀了她。可是她不后悔，至少这里还有遥情，还有玉笙，脑海里忽然浮现凌傲渊那张脸，苏敏哑然失笑，红布条在她的指尖翻飞。
“清雅，你要写什么？”张彩云的声音传来。苏敏微转了头，看见张彩云、李清雅与凌傲渊三人走来。凌傲渊穿着一身青衣，长发用紫玉发冠束起，嘴角噙着笑意，不得不承认，他有一张足以笼络天下芳心的脸
凌傲渊轻轻说了句什么，李清雅凝脂般的脸上一片粉红，如三月的桃花。
应该是情话吧，苏敏在心里猜测着，转身就要离去，避免碰面的尴尬，转念一想，自己穿了身女装，又蒙了面，料想他也是不识的，不想一阵风竟卷了她手上的红布条，那布条幽幽落在凌傲渊的肩上。
苏敏转身，心猛地一跳。
凌傲渊轻轻拿下红布条，捏在手里，嘴角扯开一抹笑，竟让旁边的李清雅也失了颜色：“这是你的？”
他曾千遍万遍幻想过她穿女装的模样，却不曾想过却是这般娇艳。明媚的眼，映了春日的光，眼波流转；青丝及腰，柔顺的垂在身后；纤细的腰肢，如迎风弱柳。原是想青衣适合她，遂挑了这一件，淡淡的青，袖口与裙摆上绣着飘逸的竹，像她，清爽而又坚韧。只是那面纱掩去了大半张脸，令他有一丝扼腕。不过，也好，穿女装后的那张脸他也是要第一个瞧，觉不允别的男人抢了先，思量下，脸上的笑又愈加魅惑了些。
苏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敛眸点了下头：“小女子唐突。”
凌傲渊看了下红布条，慢慢走进她，递到她手上，手指不经意间触碰了她的。
微凉的感觉，苏敏有些惊慌，不由自主退后一步，又迅速镇定下来，接过布条，有些僵硬的福身：“谢谢。”这些年来行的都是男子礼仪，这女子的礼仪倒是不怎么会了。
“不客气。”凌傲渊不满她的退后，自顾自靠近她一步，“师太，请给我一条。”
暖湿的气息，卷了兰的香气，苏敏忽然想到那晚，他把玩着她的发，告诉她什么是花雕，气息幽幽喷在她的唇上。倏地，只觉脸上一片燥热，急忙低下头。
“表哥？”张彩云叫了一声。凌傲渊背对着她们，身子又刚好遮住苏敏，她看不清那两人在说些什么。
“姑娘，一块儿挂红吧。”凌傲渊笑道，伸手接了师太递过来的布条，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擦过苏敏的身子，拿了笔就着桌子迅速写下几个字。
李清雅走过来，朝苏敏微微颔首，挨着凌傲渊慢慢写着。
同样是兰的香气，苏敏握着红布条的手紧了几分，转身面向月桂树，树上的红布条随风飘舞，心忽然间有一种碎掉的感觉，又似乎像是尘埃落定，她仰头透过树梢，看见被割裂的天空以及流云，深吸一口气，拿了笔，迅速写下四个字，转身就去挂。
“顺便吧。”凌傲渊将红布条随意挂在她的手腕上，意味深长地笑了下，随即就走了，张彩云急急跟了上去，远远听见张彩云的抱怨。
李清雅微微一笑：“姑娘，抱歉，我家相公就是这么个脾气，望姑娘海涵。”
苏敏低下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红布条，微微一笑，将它递给清雅，走向月桂树将自己的那条绑在主枝上，头也不回的走了，淡色的裙摆划出个极美的弧度。
怜取眼前人。李清雅娇俏的脸一片雪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细点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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