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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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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建明在大学毕业后就进了航空公司,从地勤做起,做到现在专门面向vip的大客户经理,在同龄人中他算是升的比较快的了。当然,在他家人眼中,他还是没出息的那个。真有出息就直接进家族企业的生意,也不至于去给人打工,还得看别人脸色。不过黄建明自己不在意,他没什么上进心,从懂事起就打算坐吃山空的个性,目前手头这份工作薪水挺不错的,发展前途也好。他的薪水够他平时花天酒地,不用跟家里要,怎么说在家人面前腰杆都挺的直一些。后来遇到了严青荃,两个人又都喜欢对方,这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事情。黄建明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真的挺幸福的。
所以在他和严青荃认识的第三个年头,黄建明在家里搞了个浪漫晚餐,说是两人认识以及同居第三年的纪念日。严青荃其实不太在乎纪念日之类的事情,在他小时候的记忆中,父母结婚纪念日差不多都是以吵架告终,所以纪念日对严青荃来说,还有点点细微的胆战心惊的余波。但是他看黄建明这么高兴,一脸掩饰不住地得意着变出鲜花和礼物,然后站在一边,想装作不在意却忍不住流露着等待赞扬地看着自己,严青荃慢慢地心里居然也跟着有些孩子气的喜悦了。
两个人这么一边吃饭一边漫无边际的聊天,结果就说到两人到底是哪天遇到的。这么一说才发现双方都不记得。
“反正是在冬天。”黄建明最后总结。
“过年前,快过年了。所以我妈来北京办事,顺便接我回去过年。”严青荃笑着补充。
黄建明这时想起一件事情,就鬼头鬼脑地问:“今年又回上海过年?”
严青荃奇怪的看他一眼,说:“当然,我得陪我妈过年啊。”
黄建明马上垂头丧气说:“你每次都那么晚才回北京,我忍的可辛苦了……”说着他眨了眨眼,说:“咱们给你妈找个男朋友吧?”
严青荃瞪了黄建明一眼,说:“就算我妈有男朋友,那我也要陪她过年的。你就别打那些歪主意了。”
黄建明不死心地问:“那今年你能回来早些吗?”
严青荃摇摇头:“怎么也得陪我妈过完元宵。”
黄建明闻言有些不满地叹了口气,说:“说是过完元宵,每次回来都是元宵节后好几天了,去年是元宵节后又拖了一个星期,你根本就是乐不思蜀。”说完他夸张地将头埋在两臂之间。严青荃知道他在演戏,所以笑着不理他。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黄建明还维持着那个姿势,严青荃有些担心,就伸出手碰了碰黄建明的头发,小声叫着“建明?”但是黄建明没有搭理。
严青荃知道黄建明一定是在捉弄自己,但是他看着黄建明这么沉默地趴在桌上,像是悲伤到没有力气的样子,就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严青荃有些坐立不安,他过了一会儿,还是站起来,走到黄建明的身边,轻轻推了推黄建明,说:“建明?”
黄建明猛地抬起头,咧嘴笑着说:“逗你呢,你怎么这么好骗。”
严青荃怔了怔,他没有生气,只是像被黄建明这句话给问住了,有些茫然的样子。他想了想,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你在捉弄我,可是我怕万一哪次是真的,万一哪次你真的难过……”
黄建明本来笑嘻嘻看着他,听见严青荃这么说,神色就慢慢变得认真。他依旧将头靠在自己胳膊上,另一只空出的手就去拉住严青荃的手。他像是第一次碰触到严青荃的手一样,手掌摩擦着严青荃的手掌。严青荃垂下眼睛,看着黄建明与自己手指交错,低声说:“我说过的,我会对你好的。我说过会对你好,就不想看着你难过。”
黄建明看着严青荃,每一眼都像要留下一个印记。他好一会儿才笑着说:“你不想让我难过,过完年就早点回来。”
严青荃马上想也没想拒绝:“不成,这是两码事。”
黄建明也意料到严青荃会说这句话,这时他就赶紧接上话,说:“那你怎么补偿我?”
严青荃就知道又被黄建明骗了,但是看到黄建明一脸得意与顽皮,他也就笑了,说:“那你想怎样啊。”
黄建明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点上海口音,听起来糯软,当时心都要化开了,就赶紧凑过去笑着在严青荃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严青荃脸一下子就红了,但也没拒绝。黄建明这时乐的心花怒放,凑过去一边吻严青荃,一边含糊地说:“说真的,记得早点回北京啊。”然后他听到严青荃“嗯”了一声。
再过了几个月就是过年。等过完年,严青荃发现了一件事情,黄建明给他短信和电话的次数没有去年过年时多,甚至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玩笑地催着自己回北京。虽然短信中他依旧温柔而肉麻,但似乎有一点点回避的意思,甚至黄建明每次发来的短信都像是一个陈述,表达自己的爱,但是却害怕对方的回话。严青荃心中有些嘀咕,但又不想在严静舫面前表现出来,结果那几天就过得有些坐立不安。等过完十五,严青荃就去买了飞机票,然后打电话给黄建明。黄建明在那头是真真切切高兴的,但是高兴之中又有些其他的情绪,严青荃分辨的出来。但那不是厌倦或者冷淡,严青荃只知道黄建明的高兴中藏着什么。黄建明藏得那么小心,不想让自己发现。
等严青荃回北京的时候,他一下飞机,看到黄建明正在等着自己。黄建明看见严青荃,就跑了过去,也不管别人眼光,拉着严青荃轻声说:“真想你。”严青荃就放心下来,黄建明还是那个黄建明。
因为严青荃选了下午的航班,就正好等着黄建明下班后和自己回去。等下班后,黄建明拉着严青荃,说:“咱们打车回去。”
严青荃有些吃惊:“不开车?你喝酒了?”
黄建明摇了摇头,笑着说:“上班呢,哪敢。”
严青荃这时有点点觉得不对劲,就停住脚步,问:“建明,出什么事了?”
黄建明回过头,虽然还是笑着,但有些无奈的样子,说:“咱们先回家,回家吃完饭我跟你说。”
结果那顿饭严青荃吃的完全没有滋味,他一放下筷子,就盯着黄建明看。黄建明这个时候去摸烟——他烟瘾不大,加上严青荃不吸烟的缘故,黄建明除了喝醉,也一向不在严青荃面前吸烟的。严青荃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他看到黄建明吸着烟的侧脸,居然有几分愁苦的样子,突然就觉得陌生起来。他习惯黄建明总是那么无赖、嬉皮笑脸甚至发火的样子,印象中严青荃没见过黄建明苦闷的时候,那个时候黄建明好像胸口有一口沉重的气出不来,就靠着吸烟来一口口地换气。严青荃看着看着就有些怕,他觉得自己又像回到那个梦中,梦中他看见黄建明难过的让他揪心,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黄建明过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严青荃吓了一跳,才发现他是去把窗户打开。黄建明回过身,看见严青荃看着他,表情就变得柔和起来:“刚刚不自觉抽了烟,真是的,忘记你不吸烟了。”
严青荃看着黄建明一会儿,说:“建明,到底出了什么事。”
黄建明平静地说:“青荃,我把车卖掉了,过阵子这房子也得卖掉。”
严青荃吃了一惊,他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黄建明又说:“家里的生意出了事儿。现在我家欠银行一笔账。我爸急的住院了,家里一团糟。你知道我哥和我妹,他们都是在我家自己的生意做,所以一出事,生意完了,他们真是什么办法都没有。好在我还有个正经工作,所以现在我家只能靠我了。”
严青荃这时冷静下来,说:“过年的时候发生的?”
黄建明摇了摇头:“其实之前就不对了,但是我爸野心太大,想赌一把,加上觉得我没用,拿的是死薪水,所以也没跟我说。过年前一阵子我本来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讨债的上门,才知道整个事情。”
严青荃没做声,他走过去,坐到黄建明身边,说:“你把房子和车子卖掉后,还有多少要还?”
黄建明抓了抓头发,说:“我家所有的财产加起来都还不够,不过银行说,剩下的款子不算特别大,说我可以慢慢还。”
严青荃盯着黄建明,说:“你当时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短信里一点口风都没透露。”
黄建明看着严青荃,看着他突然就温柔地笑了:“我这个年过的挺糟糕的,不能让你跟着过年过的不痛快啊。”
严青荃没做声,他认真想了想,说:“没事,你把房子卖掉后,咱们就搬我那儿来。你知道我爸给我弟买了套房子,我那房子空着,不如咱们就搬回去。车子我平常在家也不开,你开好了。”
黄建明笑了笑,说:“好啊。不过我就不开车去公司,太远了,油也涨价,我这些日子都是坐地铁和公交车去公司,也习惯了。”
严青荃静静地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然后问黄建明:“你还需要多少钱。”
黄建明没做声,只是看着严青荃温柔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说:“青荃,我猜你知道这件事情后,肯定就会打电话给你妈。”
严青荃有些着急,说:“我妈有钱,你家还欠多少,我让我妈先帮你垫着。”
黄建明真的笑了起来,他看着严青荃,就伸出手捧住严青荃的脸,然后专注地看着严青荃,好像看一个非常年幼的小孩子。年幼到黄建明想捧在手心,或者藏在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捂着他。他愿意像严静舫那样,把整个世界过滤一遍,单独挑出好的给他看。有时候黄建明觉得严青荃像是自己在童年时候做的梦,梦中他知道世界上有着不好的事情,但哪怕遇到最坏的事情,他会坚信睡一觉也就会过去了。童年时候黄建明那种对世界莫名的天真和信任,随着长大后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渐渐地替换成了如何机智地嘲弄世界,对糟糕的事情习以为常,相信事情总会变得更糟糕,以此显出自己的智慧和世故。严青荃在他们中像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简直有些落伍般的简单。黄建明以前总是喜欢半真半假地逗逗他,现在他有点后悔。
黄建明一直到看到严青荃皱起眉,露出有些焦躁的神情,才认真地说:“青荃,你知道为什么咱们爸妈不反对我们恋爱吗?”
严青荃有些困惑地说:“因为咱们互相喜欢对方,两厢情愿啊。”
黄建明笑了,吻了下严青荃,说:“不止这些。咱们爸妈不反对咱们,主要原因是咱们门当户对,明白吗,我们家差不多有钱,所以咱们在一起,他们不用担心我或者你是冲着对方家的钱去的,不用担心对方算计着自己家的钱。”
他看着严青荃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然后说:“我再怎么没出息,也是我家老二,我家那些钱,我也有份的。我跟你一起住这么久,你以为我家真不关心吗。他们肯定早就把你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因为你家也有钱,所以他们放心。咱们再怎么喜欢对方,在他们眼中只是年轻人一时胡闹,既然不会担心对方算计自己家的钱,而且你家庭背景又好。虽然是个男的,但事情只要别闹大就没什么,那随咱们胡闹好了。你妈心里多少其实也有些这样心思的。”
严青荃怔怔地说不出话,他看着黄建明那么耐心地看着自己,好一会儿才说:“我才不管那些,无论你有没有钱……”
黄建明笑了,伸手揉了揉严青荃的头发,说:“可是我得考虑这些。青荃,我当初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没别的,就是喜欢你,我就不能后来又让人怀疑我,瞧不起我对你的感情。我要是接了你妈的钱,青荃,我就真抬不起头了。
严青荃露出固执的表情,说:“我管别人想什么,而且我妈的钱就是我的,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爱给谁就给谁,谁敢说什么。”
黄建明盯着严青荃的眼睛,严青荃的眼睛一直漂亮而干净,好像与世隔绝的世界里那一方天空。黄建明说:“青荃,你妈的钱就是你的,那是只有这钱是花在你身上的时候,明白吗。青荃,你妈对我印象不错,我知道的,但说到底我只是个外人。要是钱用在你身上,你妈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要是用在外人身上,你妈怎么心中也得估量一下,尤其数目要是太大的话,你妈心中的确也该有些提防。就算我之前不图你什么,你妈也会怀疑我之后会图你什么。不知不觉中,对她来说,我跟那些图你家钱的人也就差不多了。我喜欢你,就不能让你家人瞧低我。而且那个人还是你妈,我怎么也不能让你妈提防我啊。”
严青荃这时怔怔地看着黄建明,一直到黄建明伸出手,低声说:“怎么又哭了呢。”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突然一把抱住黄建明,说:“你不是外人……你是自己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黄建明轻轻拍着严青荃的背,一边吻着严青荃一边笑着说:“多大的事儿啊,啊,这有什么。怎么说我也是大客户经理,薪水挺好的。我在家的时候都算过了,以后我少出去玩,加上卖房子和车的钱,差不多还个几年就还清了。不就是晚上不出去喝酒,不跟那些人一起玩吗,我正好留在家里陪你。”
严青荃将头靠在黄建明肩膀上,好一会才轻声说:“稀罕吗。”
黄建明听了就笑了,他亲昵地蹭了蹭严青荃的脸,将自己的脸也蹭的湿漉漉的,好像自己也跟着哭过一般。他凑过去,在严青荃耳边说:“你稀罕的。”
黄建明去办房子过户手续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他怕严青荃看着难受。相处这段时间,黄建明知道严青荃虽然不像自己那样咋咋呼呼的,其实内心比自己敏感很多。那房子怎么说两个人也是共同住了三年,每一个地方都能说出一段回忆。现在要卖给别人,严青荃肯定是舍不得。但是黄建明想,严青荃在自己身边,这就是最重要的。回忆永远是过去。
黄建明办完手续,走出来的时候,又去广场上的座椅坐了会。这是周日,大多数人还没起床,广场上的人很少,稀稀落落地就显得特别空旷。黄建明一边吃着之前在熟悉的店里买的肉夹馍,一边看着四周。他觉得自己像在看四周,但又像什么都看不到,眼睛就有点湿润了。
这时他身边有人走来坐下,黄建明看是严静舫,就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严静舫犹豫了会儿,说:“你家的事情,其实我一早就知道了。过年那儿知道你们家正式破产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没告诉青荃。”
黄建明不以为然,说:“当时过年呢,告诉他这些做什么,他着急也没用,反而弄得心情不好,年也过得不自在。”
严静舫看了看四周,像是有些随意地问:“你现在是住在青荃家对吧?”
黄建明笑着说:“是啊。”
严静舫补充一句:“你别多心,你们本来就住在一起,总不成放着自己的房子不住,去外边租房子。”
黄建明客气地笑了笑,那时他手中的肉夹馍也吃完了,就站起来把袋子扔到附近的垃圾桶,然后走回来。他看到严静舫一直看着自己,就笑着说:“那附近的肉夹馍做的不错,我以前住在这儿的时候挺喜欢吃。”
严静舫想了想,问:“房子卖得怎样?”
黄建明说:“现在北京的房价你也知道,卖得还不错,赚了一笔。我要给我妈一半,”他看了眼严静舫,补充一句:“我妈跟我爸离婚了。我爸破产了,她觉得心满意足,就不再忍了。我妈这些年一直过的挺难的,我是支持她离婚的。但是我妈以前一直在家里做家庭妇女,所以我得给她留一笔钱防身。”然后又继续说:“加上我爸我哥手头的房产和钱,能还一大半的债。”
严静舫说:“那剩下的债务,你家的意思是让你一个人抗?”
黄建明苦笑了下,说:“您知道的,我爸,我哥还有我妹都是做自家生意,现在自家生意没了,一时半活儿,他们去哪找事做?他们以前都是当头儿,现在去打工,哪有那么多管头管脑的位置给他们?就算有,人家也未必要他们啊。而且就算有能进去的职位,大多都是以前的生意伙伴,我爸他们要面子,给以前认识的人打下手,他们也做不下去的。”这时早上有谁已经起来遛狗,因为看到没什么人,就松开牵狗的绳子。结果那只萨摩耶一溜烟就跑到黄建明面前,亲热地把爪子放在黄建明膝盖上,黄建明逗了一会儿,狗的主人小跑过来,道歉后拉着狗走了。黄建明笑着看那只萨摩耶走远了,才继续说:“现在全家只有我是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拿薪水,只要航空公司在,我不犯错,就得给我发薪水,我不承担这责任,谁来承担。”
严静舫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那你要辛苦一阵子了。”
黄建明依旧笑着说:“阿姨,咱们就直说了吧。你放心,我薪水该怎么花,我早就算好了,除去还钱的部分,每个月我不出去玩,养自己是没问题的。我怎么说也是有工作的人,大客户经理,薪水那也是拿得出手的,就是还债的这段时间,不能像以前那样乱用钱而已,但是怎样都不需要青荃养我。”他看严静舫神色有些尴尬,理解而温和地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也不想让他吃苦,我不会让他吃苦的。”说到这儿,他想了想,又说:“因为青荃叫我住他那儿,所以我的开销计划中省去了租金,这样估计还可以还地更快一些。”
严静舫犹豫了会儿,说:“其实那个款额不算特别大。你们家不能再想法挪出一点吗?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黄建明摇了摇头,说:“要再大一点的数目,我也没办法。我家这次是倾家荡产,能换成钱的都换了,这剩下的款子,真的是没办法凑出来。”
严静舫这时低着头,似乎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其实这款子不算太大的,建明,我可以借给你,你以后慢慢还给我。”
黄建明看了看严静舫,突然就笑着说:“青荃跟你说了?”
严静舫点了点头,有些仔细地斟酌着词句,说:“建明,你看上去嘻嘻哈哈,其实心思挺细的。你说的没错,我对你印象是不错,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家家境不错,我不用太担心你对青荃好,是有别的意思在里面。青荃这孩子看着聪明,其实心眼实在的有些傻,他挺容易相信人的。”
黄建明点了点头,说:“他的确是这样。”
严静舫又说:“你说的那些,其实我曾经担忧过。但说实在的,我看着你们这么相处看了三年,你是个什么人,对我家青荃是什么心思,我难道还不清楚吗。青荃说,你说你是个外人,我现在就跟你说,建明,阿姨当你是自己人。所以钱,就相当于阿姨拿去投资了,等你有钱了再慢慢还给我不迟。”
黄建明有些为难地笑了笑,然后才说:“阿姨谢谢您,不过我不是跟您客气。这钱我不是还不了,我能还得了,干嘛非要别人先帮我还。您知道我脾气,我真不是跟您客气。”
严静舫半响没做声,好一会儿才说:“建明,你真的挺出乎我意料的。”
黄建明听了笑了起来,说:“阿姨,这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而且我也没觉得我多可怜啊,不就是花的比以前少了么,这有什么。有钱的时候花多一点,钱少了的时候就省着点用呗。”说到这时他又看了眼四周熟悉的景色,从大学毕业后没多久他就搬来这儿,一晃也好几年过去了。说不惆怅那是假的,但除了惆怅,其实也没有更多了。他觉得自己就像当年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天,他重新回到校园。那个时候正在放寒假,他看到空荡荡的校园和操场,也就是现在这样的感受。他和严青荃虽然大学毕业这么久,但其实一直还像没进入过社会一样。严青荃躲在家里,愿意接活的时候就接活,没活干就成天打游戏。对黄建明来说,无论有什么事情,黄建明总想着反正家里有钱,自己的背后还有父母支撑着,所以一直这么肆无忌惮地恋爱着,吊儿郎当工作着。但是现在他发现身后没有父母的支撑,两个人这次才是真的要正式踏入社会。
但是黄建明就像当年大学毕业一样,对过去有着留恋和不舍,但对未来却有着紧张与期待。他的将来是严青荃陪在他身边一起面对的将来,所以虽然未来不定,但是他心中却是踏实的。过去的恋爱像是校园生活一样,成为两个人重叠岁月中共同珍贵的回忆,之后才是踏实与真实的生活。他和严青荃从这时候开始,才是真正踏踏实实地开始过日子。
有一天黄建明的父亲叫黄建明回家吃饭,等黄建明回来的时候就显得很生气的样子,严青荃看到他神色有些不对,一脸余怒未消,问他怎么回事,黄建明说自己这次回家,原来是父亲叫自己早点结婚生子,安定下来。
严青荃“哦”了一声,有些不以为意,说:“没什么。”他抬起眼,看见黄建明仍一副恼怒的样子,就说:“真没什么。”他想了想,又问:“你没吵起来吧。”
黄建明这时差不多也冷静下来,他挨着严青荃坐着,苦笑了下,说:“我猜得出我爸的意思。之前他们不怎么管我,现在家里出事了,发现居然只有我这个没出息的人顶事,心里大概是有些愧疚,就要亡羊补牢表现出一些责任心来。我爸觉得要体现出父严子孝和乐融融,就觉得催我结婚是体现自己做父亲的责任。又说了一堆不要胡闹下去,早点结婚有个孩子是正事,要不老了没人服侍之类的话。”
严青荃笑着说:“你那脾气,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黄建明说:“我跟他们说,我帮家里还债,是因为虽然他和我妈没怎么太管我,但也没让我吃过亏。我因为家里,过了那么一阵子舒服日子,现在就我有能力,于情于理我都该担下这个担子。但是我帮家里还债,是我有责任心,不代表我孝顺。要是他们要一个孝顺儿子,又突发奇想,想要个孙子承欢膝下,找谁都好,别找我。”
严青荃想了想,笑着说:“我还真能想象出你当时那横样。”
黄建明将脸贴着严青荃,说:“我跟他们说了,要是严青荃能生孩子,那我和他就有孩子。要是严青荃不能生孩子,你们就别指望我,还是指望大哥和小妹好了。”
严青荃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我要能生你丫也能生了。”
黄建明这时差不多怒火都消散了,他也笑了,一边笑一边看着严青荃,然后低声说:“然后等咱们老了,咱们就找个安静地方,每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你爱漂亮,有白头发就不高兴,我就一边给你拔白头发,一边安慰你说:我家青荃,有白头发都这么漂亮。慢慢地等我们白头发都越来越多,咱们就别管白头发了。那时我就陪着你,天天和你一起玩变形金刚。你那时记性不好,老是记不住变形金刚怎么变形,折腾半天就要发火,我就一边哄着你一边变给你看,逗得你又开心起来。”
严青荃听着不乐意,说:“我记性很好,等老了,也是我记性比你记性好。那也是我玩变形金刚给你看。”
黄建明连声说:“是是,我记性不好,你记性好,到时你玩变形金刚给我看。”说着说着两人就又笑起来了。
四年后。
黄建明看了看手表,正要打电话,看到严青荃跑了过来。他本来等到有些不耐烦,看到严青荃一脸焦急,又赶紧跑过去,说:“没事,你缓口气,别急呢,他们也没来多久。”
严青荃一边喘气一边解释:“堵车,早知道就不图快去打车,直接走过来,反正也没多远。”
黄建明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说:“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迟一会儿算什么,不就我爸妈跟你妈见个面,意思意思。你不是还没见过我家里人么,就是见一下而已。”
严青荃这时也缓过气,黄建明说:“咱们进去吧?”就拉着严青荃走进去。严青荃“嗯”了一声,然后和黄建明一起走了进去。
吃完饭后,黄建明和严青荃跟大家一一告别。严静舫叫住黄建明,说:“建明,要我送你们吗?”
黄建明笑着说:“不用了,反正不远,我和青荃走回去,正好顺便消化一下。”
黄建明那边的家人也拉着严青荃,很亲热地说了一些话,然后众人就散了。两个人站在原地,看到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一些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两个人看着对方就忍不住笑了,黄建明一边笑一边拉起严青荃的手,说:“咱们回家吧?”
严青荃“嗯”了一声。两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又都是漂亮而醒目的人,虽然是晚上,还是会有些引人侧目。但是行人看两个人都是神态挺自然的,渐渐就觉得自己好像太大惊小怪了。
两个人走了会,黄建明突然问:“对我爸印象怎样?”
严青荃想了想,说:“挺客气的。”
黄建明就笑了。他知道严青荃尊重自己的父亲,所以那句话说的很谨慎,其实大概是觉得对方只是客套的亲热罢了。严青荃看着黄建明笑,知道他也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就跟你说的一样,就是大家见见而已。”
黄建明笑着说:“可不是吗,你只要跟我在一起,管他们干什么。”严青荃也没否认,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走在黄建明身边。他想了想,说:“咱们认识也有七年了对吧。”
黄建明一下子兴奋起来,说说:“是啊。过些时候等我工资到了,咱们庆祝一下。”
严青荃想了想,说:“不知咱们有没有个七年之痒。”
黄建明立刻回答:“那是别人,能跟咱们比么。咱们什么人啊,别人七年之痒,咱们早就过去了。”
严青荃一愣,问:“什么时候啊。”
黄建明看着严青荃,就停下脚步,温和地笑着说:“你忘了吗?咱们最开始住一起的时候,那时你妈不想咱们在一起,叫你回上海,你就乖乖回上海了,我被你气的要命,两人吵了一架。那时咱们不是分手过一阵子吗?”
严青荃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那时我真以为咱们完了。”
黄建明看着严青荃的眼睛,说:“是啊,你看,要真有七年之痒,咱们也早就过去了。咱们过了这个坎儿,之后就没什么坎儿过不去了。”
两个人这么走着,黄建明看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突然叫住严青荃,说:“对了,给你样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严青荃。
严青荃也没意外,他当时就拆了包装,打开盒子一看是戒指,就问:“你才刚还完钱,哪来的钱啊。”
黄建明笑嘻嘻凑过去,说:“跟庄朋借的。庄朋说不用还,我说不行,别的不还也就算了,这是我跟青荃求婚的,怎么也得花自己的钱。庄朋就说随我。我慢慢还他。”说完自己乐得嘿嘿直笑。
严青荃看他样子,也跟着笑了,顺便就把戒指往自己手指上套去。黄建明看着着急地“哎哎”叫着:“应该是我给你戴上去啊,你怎么自己就戴上了?”
严青荃一想也是,就想脱下,急的黄建明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敢脱下!刚戴上就脱下不吉利。”
严青荃说:“你怎么也信这个。”但是他老老实实地让黄建明抓着手。黄建明一脸认真说:“别的我不管,这个我还是得谨慎一点。”同时自己掏出一个戒指。严青荃看到了就说:“我给你戴上?”黄建明一边咕哝着:“应该是我给你戴上啊,怎么就变成你给我戴上了?”但他还是伸出手,让严青荃给他戴上戒指。
严青荃垂着眼睛,认真地把戒指套在黄建明的手指上。从黄建明看去,看到他嘴角带着一个笑,不由也安静地笑了起来。严青荃这时正好抬起眼,他看着黄建明,突然就带着一个俏皮的笑,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黄建明赶紧说:“愿意,太愿意了。”严青荃被他的表情和语气逗得笑,这时戒指也套好了,严青荃盯着黄建明,抓着黄建明的手指就没松开,黄建明也盯着严青荃,好一会儿突然说:“青荃,现在戒指戴上了,将来不管我有钱没钱,生病或者健康,你都得陪着我,不能离开我。”
严青荃嗯了一声。黄建明看着严青荃,就凑过去吻了下严青荃,然后轻声说:“严青荃,我爱你。”话刚出口,他想起什么,立刻补充一句:“你丫要是再敢来一句我知道,我真揍你信不信。”结果正好严青荃应了声:“我知道。”两个人都是一愣,黄建明被气的笑起来,瞪着严青荃好一会儿,结果他看严青荃在笑,自己就装不下去,也跟着笑了。黄建明一边笑着一边摇摇头,说:“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就这么吝啬这几个字,每次都得我逼着你说,有时你还不肯说,喜欢我就这么丢脸吗。”说着他一把搂住严青荃,高高兴兴地说:“咱们回家吧。”严青荃嗯一声。两个人本来这么安静走着,严青荃突然说:“黄建明,我也爱你。”黄建明微微一怔,然后轻声说:“我也知道。”
这时他不知所措,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就朝四周看去,身边偶有行人,都是他不认识的过客。那个时候他觉得在这群人中,自己和严青荃是如此特别,特别到世界上有很多人认识以及分开,只有他们是一定要和对方遇见以及相爱的。然而他心中的喜悦又如此宽广,巨大的喜悦填充满了整个世界,让他觉得自己和严青荃那么平凡和渺小,小到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他们躲在别人找不到的世界里相爱并且终老。
End
第一次写真正意义上的HE,谢谢我认识以及不认识的朋友们一直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