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你爸妈该担心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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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刚下课间操，我走回教室屁股跟椅子还没磨合的时候昨天给我吓唬跑那小子就走进我们班了，明晃晃的初中制服更宣告了他小屁孩儿的身份。我们学校的唯一还算拿的出手的就是学生制服，西装款式，有漂亮的领带跟像摸像样的百褶裙，都是量身订做，高中部是蓝黑初中部是靛蓝。其实全国的校服9成是特土且款式不分男女的运动服，所以我们学校的制服穿出去其实挺有的显摆的。
“打听我在哪儿也挺费你劲的吧？”半趴在桌子上手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叫你这名儿的还真不难打听。”小孩儿红光满面的，说话也比昨天硬气多了，估计是他那靠山稳让他靠了。
“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其实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余光瞥了瞥门口，除了他媳妇儿之外还站着七、八个，都是高中部的。
“张震想见见你！”他还故意把“张震”俩字儿说的特使劲，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我们班顿时鸦雀无声。我看了看门口，琢磨着不去也不成了，就欣然点头，右手蔫不唧儿把藏书包里王君送我那把瑞士军刀藏袖子里了，我知道用不着，可带着它我安心。
主楼后边有一后小院儿，旁边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种的都是不怎么金贵的白杨树。我被他们领到林子的时候那儿已经聚了十几口子人了，虽然之前没见过张震，可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个是他——果然是块儿放那儿都能发光的金子，长相自不用说，身材修长匀称，连有点支塄的头发都无不宣告着他的桀骜，制服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周身弥漫的存在感让人觉得特压抑，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神，这么稳这么深的眼神不应该来自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钻石一样凌厉而不带瑕疵的光芒奢侈地向周遭传递着优越感。
英俊的或者是漂亮的男生我见过不少，可鲜少能像他一样有震得住人的气势。我突然有点儿紧张……可能不是有点儿，一眼就看出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白罂粟？”他笑起来有点儿邪气，甚至有点儿孩子气。
我走到他对面站定，底气不太足地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想全身而退，就得先发制人地把他制住，虽然胜算不大，可还是得比气势，可他那双眼睛忒可怕，就跟什么都看穿了似的，包括我打肿脸充胖子的伪装。
“那孩子说昨儿晚上你对他不怎么客气啊？”
“是吗？”我转头问领我来那孩子，“唉，昨儿晚上我打你了吗？”
“……”
“问你话呢！”我提高嗓门儿，“我——打——你——了——吗？”
“没有。”
“那我动你媳妇儿了吗？”我冷笑着问。
“没有——可……”
“这不就结了？”我回过头儿看张震，“实话跟你说，那胖妞儿我压根儿就不认识，我就看你小弟当街打一小姑娘看着挺来气的，虽说那人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可你把人家收了就得有义务教育教育，让你小弟让他讲点儿道义，你说是吧？”我离他特近，说起话来的时候脸上稳如泰山心里使劲琢磨，什么话用什么语气说……大脑像高速运转的光驱，要是谁这会儿按开仓键光盘非得炸在里边儿不可。
他低下头凑近我的脸，口气平和：“那无关紧要，我就知道我小弟跟你这儿受气了。今儿你要不把话给说清楚了还真不能轻易走！”武林高手的招数都简单，可每发一招儿都能看出内功深厚，现在我可知道是什么感觉了，敢情这和颜悦色地说话照样儿也能让人冒冷汗。
俗话说的好狗急跳墙人急悬梁，我不是怕别的，我是实在摸不透他们唱的哪出儿，唯今之计能脱身是最主要的。我一把扯住他的制服领带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脸凑过去吻他，那瞬间我听见四周有不同程度的抽气声儿，暗想谁也料不到我出这招儿。
其实我不会接吻，不过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可还没等我学会猪该怎么跑呢主动权就轻易被他接手了，头晕目眩脸开始发烫。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厮还不撒嘴，残存的理智让我貌似暧昧拿胳膊钩上他脖子然后把袖子里的刀掏出来一甩手把刀刃架在他动脉的位置，他瞬间停下。
我看见他的脸削微有点儿红，其实我也觉得特臊得慌，不过我脸不红，这点很不错，喝再多酒脸也不红，王君说纯粹是因为我脸皮忒厚。
我拿刀背儿轻刮他脖子，促狭地笑：“按说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主儿连这手儿都想不到？这在自己小弟面前可太跌份儿了啊。”他表情也不紧张，眼睛就那么直视着我，目光凌厉，让我心里更加没底，都豁出去了还没全身而退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手哆嗦什么？”他轻松一笑。我这不争气的手——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放开了张震收好了刀子；“我怕什么？这儿是学校！你们想打我？还是把我废了？杀了？我既然来了也就算准了你们肯定不能把我怎么着……就你小弟跟你弟媳妇儿，这俩主儿要真能放得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还犯得着打人家告状的姑娘？你把我叫过来顶多也就是吓唬我，我还就告诉你——我不吃这套！”我尽量放慢语速以求达到圆满效果，“还有事儿没有？我可没工夫跟你们在这儿耗着。”我瞪一眼张震，然后牛B烘烘地转身走了。因为张震没发话，他们那几个谁也没拦我——估计他是让我给亲晕了。
一路走到教室，我几乎是瘫在椅子上的，心口咣当咣当地跳，下意识的摸了摸嘴唇，妈的，他还挺有经验——我可是头一回啊！
放学铃儿一响，我就跟着人流涌出主楼，老远就看见蒋希仑站操场边儿上，太阳一照，小伙子整个儿人就跟透明的似的，特梦幻。这人比我小一届，平常管我叫姐，我们天天中午搭伙儿吃饭。
我走到他边儿上掂起脚尖摸他脑袋，他回头冲我特耀眼地一乐，真是一王子胚子。当我们一边儿走一边讨论呆会儿点什么菜的时候突然看见张震迎面走过来，逆着人流，表情特冷淡。有时候真挺纳闷儿的，在学校你要刚认识一人，你就觉得你老能碰见。
比如我高一那年在校园网论坛认识了相声说的特好的贾爷，艺术节那天在后台算是正式认识。在这之前我都没觉得跟学校见过他，可打从认识开始就觉得老能看见他，主楼里、实验楼里、操场上或者厕所门口儿。而张震的出现让我又一次觉得真是特邪门儿，他跟这学校也算一公众人物，可快两年了我都没觉得见过他一回，这刚一上午就两回。
我抬起头跟蒋希仑说话，故意对张震的存在视而不见。
走出几米远，我回过头，张震已经停下了，转过身，特阴森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怵。
本来就怕昨天那俩小孩儿找人在我放学路上堵我，所以我今天根本就没骑自行车上学。学校离最近的公交车站有那么十来分钟的路程，我抄近路从一片平房区里穿着走。拐过一胡同儿看见远处希仑正给几个人围着，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一把推开挡道儿的几个人拉过蒋希仑护在身后——跟鸡妈妈护小鸡似的，不过这老鹰是不是多了点儿？抛开害怕不说，其实护着一比自己高一大头的大小伙子真挺有成就感的。打量那几个人，看见张震就站我对面儿，又是他——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呀？
“有事儿冲我来，欺负一孩子算什么本事？”
“姐我不是孩子……”
“闭嘴！”我发现我这两天老让人闭嘴。
“你们俩什么关系？”张震把烟头仍地下踩灭，往前走了两步。
“我是他姐姐！”
张震冷笑：“你弟弟妹妹还挺多。”
“你不是也不少吗？”我拿白眼珠子扫了一圈儿周围那几个装牛B的小傻孩儿。
“昨天这事儿就算结了，今儿我们动这小子你别管，这跟你没关系！”
“我弟他怎么着你了？”
“你甭管，起开！”
“不介！”我歪过头看他，眼睛眨得特慢以示我根本不怕他。可我又看见他那种眼神儿了，就跟能把人射穿似的看得我心虚。我下意识地把手背后边攥紧希仑的。我手心出了好多汗，而他的手还很干燥。外强中干这成语是不是给我打造的？
“我弟可是个老实孩子，他绝对招不上你们这号儿人物！你要真手闲拎了想找茬儿劳驾您找那胆儿大手儿黑的，那还能有点儿乐趣。你要就会欺负这么斯斯文文的孩子传出去也是你脸上不好看。”我不紧不慢地说着，松开了希仑的手凑近他，他意味深长地一直看着我。而我露出这几天用得最多的表情——鄙视。
他什么都没说，我更心虚，不止是手，后背都开始渗汗。
“让我弟回家——有事儿你冲我来，你要能把话说清楚了我弟也承认他真得罪你了，你就在这儿把我打一顿我都不眨眼，反正我无所谓，他爸妈还跟家等着他吃饭呢！”我发现演技一流，反正成绩也不好，可以考虑高中毕业考电影学院去。
“姐，还是你走吧——我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一女的护着我……”
“你听不听我话？”我回头冲希仑嚷嚷，“回去！”
张震给周围人使了一眼色，几个人站一边留出一过道儿。
我掂起脚尖扶着希仑肩膀在他耳边儿小声儿说：“你放心，他们不敢动我。你现在没事儿人似的赶紧回家，我八点要没给你发短信那就是我出事儿了，到时候你给王君打个电话跟他说这事儿，记得那人叫张震。”
我笑得特平和，推了他一把：“跟你说今天要不把这事儿弄清楚了以后他们还得找你麻烦，今日事今日闭——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其实还真没见过，不过这话是说给张震听的），你什么时候见我有事儿平不了？”
我把他推走了，他挺不放心地一直回头看我，我就一直冲他笑。我让他安心，那谁来安我的心？
希仑就有这么一股子劲儿，让我想保护他想照顾他。善良、好看、招人喜欢，我心里好男孩儿的典型长大之后也必定是一好男人！
“说吧，这事儿怎么解决？”直到看不见希仑的影儿，我才转过头来跟张震说话。
“你是不是把你口气改改？”他走到我前边拿手扳起我下巴把我头扬高强迫我注视他，“你都这处境了还跟我撒泼呢？白罂粟你也该明白，这儿不是学校，你今儿就是死这儿了我照样儿有招儿让你爸妈一辈子找不着你尸体！”
我原本挺慌的，可他居然提我爸妈……我就彻底无所谓了，说实在的我倒希望我爸妈能满世界找我尸体，要是能这么着我死一回也算死得值。这种情绪稍纵即逝，但我确定他看出来了——我这双眼睛特不争气，什么都藏不住。我突然开始笑，冷笑——反正我出事儿了连我爹妈都不关心，那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人一旦难受到头儿了能表现出来的就只有冷静。
张震有点儿了愣了，估计他正琢磨着我唱的是哪出儿。我一边儿笑一边儿张嘴在他扣在我嘴边上的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口咬的肯定不轻，因为我门牙生疼生疼的。他条件反射地松开我，而我一连吐了好几口唾沫，拿袖子使劲擦嘴：“我人跟这儿呢你想怎么着都成——不过我告诉你张震，我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的松B，也不是那种随便给人说废就废了的孩子，我不是没底子，今儿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真把我怎么着了，得要是没把我弄死弄傻了，我就有的是招儿玩儿死你！”我和颜悦色地瞪着眼睛（这表情多高难度啊），还把“玩儿”的语气加重。我一直觉得王君那话挺有道理的，他们这帮人干坏事儿也心虚。我得化被动为主动。
我们对视了好长时间，我还真没压错宝，他开始给自己找台阶儿下了，其实也可能是他想给我找台阶儿下——“那这事儿怎么结？”
“我弟要真开罪你了，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他小，什么都不懂。你要接受道歉那今儿这事儿就算完了，以后咱们各走各路，谁也犯不着谁。你要还想这么杠着，那我也奉陪，不过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捞不着好儿是肯定的！”
“就这样儿吧，我以后不找你弟弟麻烦。”张震他们撤了，临走之前他还回过头儿来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吓得我就跟被踢了一脚的刺猬似的恨不得啊眉毛都当刺儿给竖起来。他的潜台词是——我伪装的高姿态，根本没骗过他。
眼看他们走远了，我才有点儿喘气的感觉。天已经黑了，头顶上的老式路灯当空照耀，周围倍儿安静，就我的心“咚咚”跳得跟打鼓似的。
我迈开步子想走，可脚一软我一屁股坐地上了——其实我还是胆儿小。
“姐，你没事儿吧？”希仑从不远处儿一小胡同儿口拐出来一路小跑儿地奔向我，“我就一直没走远，怕你出什么事儿。真没想到姐你还有那么神气的时候呢！”
“希仑快过来扶我一把来！”
“你怎么了？挨打了？”他搀起我。
“没有，我什么人啊——我还能挨打？”我冲他特自信地笑，“我这儿不就是……就是给他们吓得吗……”
结果他没如我预期一样笑出来，而是俩眼直勾勾儿地看着我，看得我心慌：“得得得我知道我长得漂亮，可你也不是头一回看见我啊至于这么看着我吗？”
他一把搂紧我：“姐，以后有这种事儿你别老护着我，我就算挨打也不能让你打肿脸充胖子地替我出头，以后我保护你，你也别老装强大了，我看着心疼……”
我笑了，跟首长似的拍拍他后背：“小鬼，别煽情了，姐都被你感动了！”然后轻推开他，掂起脚尖拍他脑袋：“赶紧回去吧，你爸妈该担心你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我觉得特心酸。
被父母担心的孩子，该多幸福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你爸妈该担心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