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色玄天之神鬼惊梦》画堂西

16、第 13 章 天火纵

　　一连数日，玄夜停了进食，身体每况愈下，只是神态越来越平和安静，时不时喃喃自语，说的是一女孩一母亲的对话，一成不变。

　　狱监听得毛骨悚然，怕这人是疯了，偏偏庆疏世子又不在京城，于是派人去告知了尚书郎林若之林大人。本以为林大人对这疯子还有眷顾的情谊，没想到消息石沉大海，候了几日，都无人前来。他又怕这人真的饿死病死了，行刑的时候空剩下一具尸体，是以到了后来，每每进食都是强自喂灌，不但玄夜痛苦，连自己也狼狈不堪。

　　如此十日过去，到了第十一日的夜深时分，狱监已有些昏昏沉沉，突然一把扇子敲在头上。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眼前却是林大人，面色憔悴，眼露忧愁，几日不见，新郎时的俊逸也不见了。

　　“带路。”声音沙哑了很多，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被强自压在了喉咙中。

　　“林大人，已经夜深了，这一次真的进不去。”狱监唯唯诺诺，挡在门口。

　　“带路！”林若之一声嘶吼，拔出了配剑，只怕狱监吓得个屁滚尿流，心中大惊，睡意也醒了。

　　“大人，您……您别说笑了……您……”他一边惊慌失措地找锁开门，一边偷眼看着林若之，却不见他有任何表情，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了。

　　当下快手拉开门，叫林若之进了去，自己却两腿发软，立在门口。林若之也不去管他，径自入内。狱监这才省起，若真被劫狱，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当下大叫起来：“来人啊！劫狱——”只喊了两声，他身子一抖，一股血由身后喷出，竟被人用剑由背及胸透此而入。

　　可怜一个小小狱官，糊里糊涂命丧人手。

　　饶是如此，巡逻的兵卫也已经听到了响动，只见四面火把飞起，已有人呼喝：“什么事！什么人！”还未近身天牢，突然轰的一声狂响，天牢门口火苗乱窜，像是有什么霹雳弹一类的东西炸开，接着是人声鼎沸，一干死囚群涌而出。有的逃避不及，被火烧身，登时燃了起来，痛苦尖叫。

　　一干侍卫也都乱了，众人忙乱一番，才想起应该先去救火。没等反应，又轰的三声巨响，一时天摇地动，竟是皇宫中也燃起了焰火。仿佛是天火劫难，降临于世，鬼魅之影四起，街上行人也乱了方寸，都叫嚷着奔逃。

　　此时天牢门口已经燃成一片火海，哪里能够入内，真硬闯进去，只怕小命也没了。

　　玄夜被一股浓烟呛醒，咳嗽两声，刚睁开眼来，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他多日未进食，眼前发黑，只听见一熟悉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玄夜不要动，跟着我走。”

　　这声音只如熊熊烈火之中的清泉，玄夜一听，登时泪如泉涌，小声叹道：“若之若之，你何苦如此。”

　　林若之不答，解下防火的披风，将玄夜裹紧，横抱出了牢房。突然面前一燃火巨木掉下，躲闪不及，打在背上。他只哼了一声，仍是提气快走，背上已烧成一片。

　　风呼啸，阑夜深深宫闱遥，火高耀，天降罪来人奔逃。

　　试问此生何去从，鬼魅天火烧天牢。

　　跌撞着跑到上层第三间牢房，原来是间空室，林若之放下玄夜，忍着钻心疼痛，四下查看。如果所说没错，密道应该在这附近。

　　玄夜大急：“若之！你——你——”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玄夜不慌，很快就能逃出这火海——逃出这混沌世界——”若之微微一笑。“多亏了公主殿下，帮我声东击西，这一路很是顺利。”

　　“华仪公主？”玄夜大吃一惊，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不妥。

　　此时林若之欢叫一声，拉开了一块石头，竟从寸方大的地方，露出了一条密道。

　　“这是前朝的密道，公主知你是冤枉，特别告诉了我，要我助你逃脱——一切后来之事，她也一口答应。”林若之还未说完，突然脚一软，跪倒在地上。刚才情况紧急，疼痛咬牙能忍，现在心中一宽，心如蚂蚁啃噬，也支持不住了。

　　他咬着牙，跪在玄夜身侧，用手撕开玄夜长袍囚服，将自己的衣服换了下来。

　　玄夜此时半睡半醒，人世不知，只叫了两声：“若之你做什么。”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若之惨淡一笑：“你若逃狱成功，世子天涯海角也要追你回来，若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以自由飞翔。玄夜，玄夜，遇见了你，我便知道此生所有的寄托，都在你身上。我身不由己，天不怜我，你却不同，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大可过你的自在生活——这把火甚烈，烧成一把枯骨，也遂了我心愿——”

　　也不理会玄夜挣扎反抗，低头扯下玄夜身上的“月疏梅影”宝玉，揣在怀中。又将玄夜抱入密道。

　　这密道却像个无底之洞，一但进去就别想再从同一地方出来。玄夜落入洞中那一瞬间，仿佛还听得若之轻道：“玄儿，玄儿，你若之兄陪不了你，却搭上了一生梦想，就算是为了我，忘了这一切罢。”

　　滚滚浓烟之中，如同地狱的牢房，火点染了所有的木栏，目之所及是一片绝望。林若之俊秀脸上露出淡然的笑容。
　　那么洁净，那么美丽，那么冶艳。
　　那么傲慢，那么清高，那么……

　　凤凰的飞升，是否伴随着□□的痛苦，一己的牺牲，能否换来信念的长存？管不了了啊，管不了了，只愿焰火托魂于天，承载信念。